我的第二所大学

江南铁鹰

“我爸他们下地了。我已经不读书了，现在帮农场放羊。”

猫崽告诉我。

我有些意外，也有些生气。拉住猫崽手，追问：“为什么不上学了？你不是今年应该读中学了吗？”

猫崽低下头，用脚踢着地面的石子，说：“我爸说我读书不用功，读不好浪费钱！家里也没有钱供我读中学。我妹还要读书……”

我听着有些心酸。这地方竟然还是这样的穷！孩子读中学都供不起。

我拉着猫崽的手说：“走，你领我去队部！”

我早就知道兵团建制在去年就撤销了，已经恢复了农场，连队改成了生产队。

队部只有一个我不认识的文书，他告诉我大家都大秋去了。我对他说，要用电话。

我把电话打到了原来的团部，现在是农场的子弟中学。我知道，刘健就在那里担任副校长，他做了校长的上门女婿。我相信，未来他一定会是校长了。我一回来就知道他做了平吉堡中学副校长，我今天出发前在新城给他打过电话，而且答应他今天住在他那里。

接到我从九连打去的电话，刘健有些意外。

我在电话里说了猫崽的情况，并且要求他想办法让猫崽减免学费读中学。

刘健沉默了半天，迟疑的问：“哥们，这样的农场孩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你能帮几个？”

 

刘健把我问住了。我在那里楞了，手里抓着话筒，看着身边猫崽期待的眼光，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我心一横，在电话里说：“要是你真的有困难，猫崽每年的学费我出！我供他读到初中毕业！”

身边的猫崽“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扑通”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说“干爸，我一定好好读书！我一定会好好读书！”

我一手拉起猫崽，一面对这话筒对刘健说：“哥们，我是认真的！你听见了吗？你是中学校长！这里的孩子要读书！你明白吗？”

刘健回答了，这次回答的很干脆。

“行了。哥们，你叫老韩明天带着猫崽来办手续吧，一开学就来读书！”

这回我用刚才他的质疑反问了。

“哥们，你这是个副校长！农场几个百失学孩子，你能包几个？”

刘健斩钉截铁的回答：“我豁出去这个副校长不当了！向农场和自治区教育局打报告，要求他们拨经费解决！”

这次，是我被自己这位铁骨铮铮的老朋友、铁哥们感动了！

 

江南铁鹰

当晚我没有走成，留在了九连。就住在猫崽家里和那些曾经朝夕相处了八年的老农工、复员军人，喝酒、聊天……

第二天，老韩套了马车送我去出场部中学。车上还坐着猫崽。

在刘健的办公室里，办好了猫崽的儒学手续。老韩千恩万谢，猫崽又要趴在地上磕头，被我拦了下来。

我拉住猫崽的手，说：“你给我记着！从今往后不准下跪，不准磕头！你要还是我干儿子，就给我挺着脊梁骨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来！”

……

那天夜里我和刘健喝了很多酒。没有上山下乡经历的人，恐怕永远都是无法去真正理解我们这代知青，对那段往事的刻骨铭心！

 

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猫崽了。算算他今年应该也快四十了吧？早就没有他的消息了。这几十年里，发生了许多变化，我终于在2011年7月再一次回到了宁夏。

红影

这样的情感很真挚{:soso_e179:}

江南铁鹰

9月9日那天，一切和往常那样平静。

我和妻子都已经各自从曾经耗去青春岁月的兵团连队回来。昨天回来的，回来就在相互述说回去看到的见闻，在感慨曾经的岁月早已往事如烟。大多数昔日的战友，也先后离开了曾经发出誓言要一辈子扎根的地方。

我和这些战友多数是断了来往了。那时不比现在，保持联系靠的是通信。书信往来，要想长期保持真实很难。除非是情人，其他恐怕都是很难持久的。

昨天睡晚了，睡了个懒觉。我到7、8点钟才起床，妻子还在睡。

从屋子里走出去看见老太太，老太太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说已经出来两个多月了，该回去了，想就这几天就去买票。

老太太有些不乐意了，说：“才住几天啊？你们这一结婚，探亲假就没有了。继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趟？多住些日子吧。妈也想再和你商量商量为你岳父申诉的事。”

“老太太，要不让继新留下，我先回？关于爸的事，我已经又和我妈详谈了一次。她答应一定再想办法。别急，再等等。其实，这事我也使不上劲。”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唉！这是啥事？共共的干部挨共共的整！这过的是啥日子啊？”

我看老太太不开心了，忙劝她。“得，妈。我不走了成不？多陪您几天。”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说：“算啦，你想早点回，就回吧。我听继新告诉我了，你刚出徒就提了工段长。回去好好干吧！早点去买票回吧。你下午上街去买点肉回来，妈给你们包饺子！”

我有些奇怪，买肉怎么改下午了？便问：“怎么下午还有肉卖？”

“嗨，你是不知道。现在每人一个月就发半斤肉票。那是平价的，咱们这不是回族自治区吗？每天下午供应一次牛羊肉，少数民族凭票是平价，也可以多买，就是议价的。那谁还带着户口本去买肉？只要能排上，谁都卖。”

“行。我马上排队去，准能买上！”

“那也不用！这会太早。你吃了午饭去正合适。”

 

中午，我就去了新城街上排队买肉。别说，其实我真应该上午就来排队。我12点半排上队，一直到3点半才买上肉。一个人限购5斤羊肉、3斤牛肉。

那时候老百姓多穷啊！家里孩子嘴馋想吃肉，就是有议价肉卖？你买得起吗？

我记得再清楚不过了，当时猪肉是0.7元左右一斤，牛羊肉都是0.55.议价翻倍。一斤猪肉就是1.5左右，牛羊肉1元多些。8斤肉就要9元到10元钱，可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老太太是50年的国家干部，正科级，一个月才65元！我和妻子都是刚刚满师出徒的工人，工资32元！因此，虽然有限制，其实是买的人多，真正排上队，买这么多的却并不多了。

我是没有管这些，一下子把8斤肉都买了。家里人多，大大小小七八口，少了不够吃。

江南铁鹰

我兴冲冲买好肉朝回走，走在新城大街上的时间恰好是下午四时整！

突然，街上的高音喇叭放起了哀乐！我心里一沉，在想，坏了，又是哪位国家领导人没了？今年可真霉，1月8号总理走了，7月6号总司令没了，这今天……

想到这里，我大惊，止住脚步站在街头的高音喇叭下面聆听。很多路人都开始停下来静静的听着那凄婉的哀乐……

 

当3分钟的哀乐结束，高音喇叭里传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异常沉重的声音：

“中国共共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国共共中央军事委员会极其悲痛地向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宣告：我党我军我国各族人民敬爱的伟大领袖、国际无产阶级和被压迫民族被压迫人民的伟大导师、中国共共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国共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名誉主席毛泽东同志，在患病后经过多方精心治疗，终因病情恶化，医治无效，于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零时十分在北京逝世。

……“

这是当时由中国共共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国共共中央军事委员会联合颁发的《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

 

像一个青天霹雳，我的脑子当时就蒙了，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不曾过去3秒钟，大街上已经哭声震天！再也没有人走动，所有人都在发声痛哭。大街上已经没有汽车开过，各种大小车辆主动靠在路边按响了长鸣……

在那一刻神州大地山川震撼，神州上空哀声直上九天！

 

江南铁鹰

现在有许多人对主席的一生有不同的看法。我不知道大家在主席逝世那一天是怎样的感受？我说的只是自己的感受和我直接亲眼所看见的场景。

我当时是失声痛哭，一直哭着走回李家小院的。家里所有人都哭了，老太太几乎是嚎啕大哭。到处听见哭声，看见流着泪的人们。

我想那份当时播了一遍又一遍的《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已经说出了全中国人民的心声。

“毛泽东主席是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半个多世纪以来，他根据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和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原则，在同国内外、党内外阶级敌人的长期斗争中，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历史上写下了极其光辉的篇章。他把自己毕生的精力，全部贡献给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贡献给了全世界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人民的解放事业，贡献给了共产主义事业。他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伟大毅力，同疾病进行了顽强的斗争，在病中继续领导了全党全军和全国的工作，一直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他为中国人民、为国际无产阶级和全世界革命人民立下的丰功伟绩，是永存的。他赢得了中国人民和全世界革命人民衷心的热爱和无限的崇敬。

 毛泽东主席的逝世，对我党我军和我国各族人民，对国际无产阶级和各国革命人民，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他的逝世，定将在我国人民和各国革命人民的心中，引起极大的悲痛。xx中央号召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一定要化悲痛为力量……“

 

30多年过去了，无论去怎样看待和评价，毛泽东主席都不愧为一代伟人！

红影

毛泽东是真的伟人还是太过聪明的普通人？

江南铁鹰

毛主席的逝世会带来怎样的政局大地震？这是不言而喻的。历朝历代君王的突然离世，都会给国家政局带来巨大的震荡，甚至会出现你死我活的流血搏杀！更何况当时的中国本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我非常清楚这一点，立刻决定马上动身返回泸州。我们毕竟是有工作单位的人，在如此千变万化都有可能发生的背景前提下，我应该立即归队。老太太也很同意我这个观点，在这个非常时刻，必须回到自己的单位去。

第二天我就带着妻子踏上返回四川的归程，而且不得不改变了原来设计的行程路线，不再沿途逗留，改为直接返回泸州了。

 

我们大约是9月13号回到厂里的。婚事的喜酒是肯定不能办了，毛主席9号逝世，安排18号开追悼大会，在这段时间就是全国哀悼期，就是所谓国丧期，要取消一切娱乐活动的，而且人人左臂戴着黑纱，这样的时刻又有谁有心情办喜酒？我回到厂里连喜糖都不敢发了，我们的结婚喜糖一直拖到9月19号以后，才开始陆续分送给要好的工友们。

反正我这辈子是什么巧事都会赶上的，也不知道老天爷给我安排的是什么命运？

1976年9月19日，是我的27周岁生日，毛泽东主席的国丧9月18号结束。

19号，我在厂里办了唯一一桌结婚酒席。请来了厂里的几位领导，车间主任和我的一群哥们姐们。因为国丧刚刚结束，也不敢太过喧闹，也就是喝了几杯喜酒算是把婚事草草最后收场结束了。

 

江南铁鹰

说实话，大家心里都在打鼓。毛泽东的去世造成了中国政坛最高领导地位的真空，究竟是会发生怎样的政局更迭，谁也说不清楚。人们只能靠自己对毛泽东逝世追悼大会上出现的国家领导人和他们的地位来揣测。

追悼大会是王洪文以副主席的身份主持的，由华国锋致悼词。按照当时公布的参加追悼大会的中央领导人物名单，未来的局面是几乎被中央文革小组，也就是“四人帮”把控的。

这种局面不能不叫大家更加对中国的未来忧心忡忡。

 

我找到了当时的名单，公布一下，也算很重要的一份历史资料了。

名单顺序如下：华国锋、王洪文、叶剑英、张春桥、宋庆龄、江青、姚文元、李先念、陈锡联、纪登奎、汪东兴、吴德、许世友、韦国清、李德生、陈永贵、吴桂贤、苏振华、倪志福、赛福鼎、郭沫若、徐向前、聂荣臻、陈云、谭震林、李井泉、张鼎丞、蔡畅、乌兰夫、阿沛.阿旺晋美、周建人、许德珩、胡阙文、李素文、姚连蔚、王震、余秋里、谷牧、孙健、粟裕、沈雁冰、帕巴拉.格列朗杰、江华。

大家现在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就是位于前面10-15位的名单里，形成了一种犬牙交错的格局，所谓的左中右三派势力是一种交错的状态。王洪文的前面是华国锋，张春桥前面又是叶剑英。宋庆龄排在江青的前面，可姚文元却又是排在李先念的前面。从这份名单的排列，已经可以看出当时的政治形势是非常复杂的。

 

当然，仅仅看关于追悼大会的报道语气，以及悼词、讣告和告全国书的内容。搞了十年的文革，并没有丝毫要结束的迹象，甚至还在高喊要把“无产阶级文化革命进行到底”，还在把是否支持文革，做为是不是继承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的分水岭。但是，只要还是在关心国家大事，而且是有头脑的人，都已经看得出来，国家最高权力出现了分散，高层已经出现分歧。有一部分老帅、副总理们，已经恢复了工作和权力，他们对中央文革的几个人构成了很强的制约。

另外，我从那段时间母亲发自北京的来信中，也知道了一些情况。母亲虽然不是位高权重的人物，却与陈毅、谭震林、江华是战友，从他们那里，母亲很清楚的知道中央内部的斗争开始白热化了。母亲在信中主要是嘱咐我，自己的言谈举止要谨慎，不要随便在政治上表态，不要随便参与政治斗争了。

她很明确的告诉我，目前局势一触即发！

其实，我在政治上还是比较敏感，而且会发自内心的有一种倾向。也许就是因为自己毕竟出身在这样一个家庭吧？

红影

江南铁鹰 发表于 2013-7-14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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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大家心里都在打鼓。毛泽东的去世造成了中国政坛最高领导地位的真空，究竟是会发生怎样的政局更迭， ...

对那段历史不是很了解。只是从现在的官二代官三代的显赫里，猜测着这些老一辈革命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