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前面如此大角度地铺陈时代背景,因为我的母亲和父亲,就是由于生在这个时代,才会义无反顾离开家乡,千里迢迢奔赴延安参加抗日。如果不说清楚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两个不足20岁的年轻人,离乡背井步行数千里,穿越炮火硝烟的战区,冒着死亡的危险,从鱼米之乡的江南,跑到黄沙扑面的陕北去,岂不是有点叫人难以置信了?
八一三抗战爆发,江南成为中日之间上百万队伍厮杀的战场。江南的老百姓,上海、南京等地的爱国学生,各地商会和民间团体,纷纷用自己的方式支援抗战。
南浔,是个距离上海非常近的小镇,虽然一开始没有成为战场,但是到了9月下旬,战火烧到湖州,日本飞机开始向这个美丽的古镇投弹。
9月底的一天,炸弹落到了阿莲家住的那条街,阿莲的养母和弟弟葬身火海。幸好阿莲当时在抗日救国会里帮忙才得以幸免。
阿莲闻讯赶回来,看见的是一片残垣断壁。
整条街化成了灰烬。街上到处冒着青烟,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很多人被炸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活着的街坊,还有四周赶来救援的乡亲,学生会、商会、抗日救国会的人,以及驻守在附近与日军交战的中国队伍,都在灭火抢救伤员。
阿莲冲到自家门前,正看见两个军人抬出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另外一具放在门前的残灰废墟旁边。阿莲的养母和弟弟早已烧得面目全非!
阿莲扑上去抱住两具亲人的尸体,拼命的喊叫着“妈妈、妈妈”“小弟、小弟”。
几个街坊走来拉住她,劝说:“阿莲,宽宽心吧。你阿姆和小弟已经去找你阿爷了。记住东洋人这一笔笔血债!”
阿莲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泪水,却喷出怒火。她一把拉住一个士兵,“兵哥哥,我要跟你们去当兵!杀光这些东洋鬼子!”
那个当兵的摸着阿莲的头,眼睛潮湿了,说:“小妹妹,你还小。有我们呢,我们这些兵哥哥,一定会把这些日本强盗杀光!”
严治中也闻讯赶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和几个同学在前线送水送饭,帮助救治伤员。他得到消息战事发展很不好,国军正在计划后撤。几个同学商量今后的打算,有的准备随着撤退的国军去后方,也有的打算留下再看看形势发展。严治中在一位老师暗中指示下,决定参加共共抗日。那位老师叫他先去武汉找到八路军办事处。
严治中带着老师的便条,先回到了辑村辞别母亲,然后返回南浔镇。刚刚到镇上就得知今天南浔镇遭到轰炸,西栅头一条街死了很多人。严治中马上想到了阿莲,便飞奔而来。
阿莲看见他才哭出声来。
“阿中哥,姆妈和阿弟都被东洋鬼子炸死了。阿中哥,你带我打鬼子去!”
阿中搂住她细声安慰着。“阿莲,不要哭,擦干泪。记住家仇国恨!给亲人报仇!走,咱们去武汉,找八路军办事处参加抗日去。”
几天以后,严治中和马莲珍带着一个小包袱,几块银元,离开了故乡南浔,一路向北而去。
这一去,就是几十年的漫漫征途!
那一天大约是1937年10月4日。
这一天成为20岁的严治中和15岁的马莲珍,一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