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的恐惧》——世上最让人恐惧的是什么？

珑舞

餐厅里，又是只有司马子鉴一个客人。此外，一个身穿红色狐毛领皮衣的少妇正指挥几个年轻服务员收拾客人留在桌上的碗筷。
　　司马子鉴觉得有些奇怪，问旁边的服务员：“昨天下午不是来了一批客人吗？怎么没看到他们？”
　　“那些客人主要是来泡温泉的。山上冬天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所以住一晚，今天早晨一早就走了。”那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女服务员回答他。
　　“专门跑来泡温泉？”司马子鉴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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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服务员还没有开口，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甜腻的声音：“可不是嘛。我们酒店的温泉有保健功能，很多客人专门跑来玩。老板你也可以把朋友介绍到这里来玩。我们的服务很好的，保证你满意！”随着声音，那个身穿红色狐毛领皮衣的少妇扭到他桌前，对他抛了个媚眼，柔声道：“大作家，昨晚睡得还好吧？你要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诉红云。” 又回头对那个小服务员喝道：“去，快把客人的菜端上来！”
　　“红云，你叫红云？”司马子鉴想起昨晚趴在厕所呕吐的情形，脸立即红了。
　　“咦，大作家，你怎么能假装不认识我呢？昨晚你吐了人家一身，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这样……”少妇娇嗔着，腰身一扭，在司马子鉴对面坐了下来。
　　司马子鉴脸一红，笑道：“真不好意思，昨晚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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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妇单手支着脸，望着他道：“说什么麻烦呢？我吉红云从小就崇拜你们这些作家。也梦想过当作家，可惜没那命。”她轻叹了一声，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道：“所以，有机会和你们这些作家肌肤之亲，我是求之不得的。”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子鉴怕几个服务员听到他们的对话，赶紧道：“吉老板你真会开玩笑。”
　　“别叫吉老板，见外！叫我红云。”吉红云又道：“大作家，你放心，昨晚我可没乘人之危非礼你啊。你是被我们两个保安抬回去的。”
　　听她这么一说，司马子鉴舒了口气。没想到她又接着道：“不过，你要有意，红云今晚也可以来陪你。让我看看作家和其他男人有什么不同……”
　　“吉、吉老板，你这玩笑开的……”司马子鉴满脸通红，慌乱地支应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叫姐姐了，咱俩还不定谁比谁大呢。我刚才这是和你开玩笑呢。”吉红云说着，站起身，哈哈笑着走开了。恰好这时颜月打来电话，司马子鉴赶紧放下碗筷，结完帐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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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喝酒的时候，司马子鉴说想去找张振江的老婆了解一下情况。颜月说，张振江的老婆回老家了，要找她只能去张振江的老家九龙村。而且去那个地方不能开车，只能坐一段乡村公交车，然后再步行。颜月说，自己可以请假陪他去。两人找王大根问清了张振江老家的地址，还约好今天一早在黄龙大桥等。
　　司马子鉴走到黄龙大桥的时候，看到颜月已经在桥头一个简易的公交站台下等他了。
　　此时的站台下已经停了一辆十二座的小面包车。颜月带着司马子鉴上了车找座位坐好，又告诉他，这乡村公交没有固定的发车时间，都是装满一车人才走。
　　没等一会儿，又陆续来了七八个人，公交车司机见车内基本坐满了，这才依次收了车钱，开始发动汽车，开过黄龙大桥，往九龙山里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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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刚启动，坐在前排的一个中年妇女就向颜月打招呼，问：“颜医生，今天这是要去哪？”
　　颜月抬头，认出了招呼他的妇女：“侯师娘，你好啊。我到九龙山去。”说着，又悄声对司马子鉴介绍：“这是九龙村侯木匠的老婆。”
　　侯木匠的老婆一看就是个喜欢打听事儿的人，只听她又问道：“颜医生难得去山上啊，这是去给谁看病？”
　　“我和这位朋友是要去九龙村，去张振江的老家……”颜月脱口而出。
　　“张振江不是前一阵刚死了吗？你们去他家干什么呢？”侯木匠的老婆说话间，眼睛在司马子鉴和颜月身上瞟来瞟去。
　　“是这样，张振江不是心脏病突发死的吗？我们想去给他的家人做个检查，看看这病是不是遗传的。如果他的家人也有这种病的话，也好及早治疗……” 司马子鉴给颜月使了个颜色，抢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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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振江是心脏病死的？我看不一定。”侯木匠的老婆撇撇嘴，冷笑两声，一副不屑的表情：“张振江刚开始干修建的时候，我老公可跟着他干了几年。他是怎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就他那身体，壮的像头牛，一口气跑二十多里地，十来个人都没撵上他，你说他能有心脏病？”
　　“侯师娘，那可是人家的男人，你又没试过，你咋晓得他的身子壮呢？”后排一个染着一头红发的年轻小伙子嬉笑着道。
　　“你个死黄毛，我还试过你老子呢！”侯木匠的老婆笑着，随手从座位旁边的背篓里掏出一个红薯向那个黄发小伙子砸了过去。
　　黄发小伙子伸手接住红薯，在裤子上擦了擦，拿在嘴里，咬了一口，道：“谢谢师娘……”
　　“对了，你说十多个人撵张振江，是怎么回事？”司马子鉴怕两人玩笑个没完，赶紧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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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侯木匠的老婆索性转过身，伏在椅背上，对司马子鉴和颜月讲起来：“张振江也就是这些年才发财的。他刚开始干修建那几年，也惨得很呢。他刚从城里回来的时候。说要组个建筑队，就到我们家来找我老公。我老公，他们是晓得的，”侯木匠的老婆指了指车上另外几个村民，接着说道：“我老公的木匠活，那可是远近闻名的。他做的板凳，坐上三十四年也结结实实的；他制的床，那是要睡几代人的；你说我们远近几个村，谁家修房上梁不找他……”
　　侯木匠的老婆见司马子鉴听得皱起眉头来，赶紧停了下来，尴尬地笑了笑，接着道：“张振江刚组建筑队那会儿，找的都是附近几个村的人。我老公听他吹得天花乱坠，就信了他，跟着他去干建筑队去了。可没想到，跟着他干了两年，房子修了三四栋，钱却一分没挣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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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另一位乘车的中年男子问道：“一分钱没挣到，你老公能跟着他干两年？”
　　“说公道话，刚开始两个小工地完了后，倒是也发了工钱。可后面那个大工程，他说要垫材料钱，工钱就先欠着。你想想，都是乡里乡亲的，他这么说，大家也就信了。谁想到，房子修好了，找他要工钱，他却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后来干脆就不见人影了！”侯木匠的老婆越说越气。
　　“这帮跟着张振江干的兄弟找了他三四个月，一直没找到人。眼看就要过年了，大家终于打听到张振江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要回家。他们就商量，无论如何这天晚上要把张振江堵住，让他还钱。去要自己的工钱，那是天经地义的，我老公当然要去。他出门的时候，提了一个斧子，我还叮嘱他，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回钱就是了，下手别太狠。可你们知道结果怎样？”侯木匠的老婆像是说书一般讲得眉飞色舞：“这十来个兄弟提着刀棒，举着火把把他家围住，他愣在屋里不敢出来。还是他老婆周春娥出来，给大家跪下，说放他老公一条生路，过了年就把钱还给大家。可大家都被张振江骗怕了，谁还信他啊。都说，这晚拿不到钱都不走。可大家没想到，张振江的老婆这边在给大家求情，他那边悄悄从后门溜了。等大家发现，他已经往后山上跑了。这十来个兄弟那可不是吃素的，举着火把就追上去。可你晓得那张振江多厉害？他在前面跑，这十来个汉子在后面追，整整追了他二十多里地，愣是没追上他！眼睁睁看着他跑到公路上，搭上一辆过路的顺风车溜掉了。”
　　“十几个人都没追上他？”司马子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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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张振江都已死二十一天了。司马子鉴心里想着，和颜月跟着周春娥进了屋内。
　　周春娥招呼两人坐下，又端来两杯茶后，问：“刚才你们说，我老公的死有什么问题？”
　　司马子鉴思考片刻，道：“张嫂，你也知道，现在对张，张老板的死因初步的结论是心脏病发作猝死……”
　　“他不可能是心脏病！”周春娥语气肯定地说：“那天，我在卫生院的停尸房就对颜所长说过，老张不可能是死于心脏病。但颜所长说，老张死时现场根本没有人为的痕迹，尸检也没有发现有中毒的可能，所以，只能是心脏病突发猝死。我当时也气糊涂了。况且，不管老张的死因是什么，也救不回他的命，我也就懒得再去争辩。”
　　“你为什么肯定他不是死于心脏病？”颜月问道。
　　“因为两个月前我才陪他去省医院做过一次体检。”周春娥说：“我老公两个月前出了一次车祸，脚受了点伤，后来还在薛医生的诊所换过几次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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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月道：“是有这事。我在诊所看到张老板来过好几次。不过，那次的伤不是不严重吗？”
　　“我老公的伤是不太严重。不过，我让他趁机做了个全身体检。”周春娥说，那次，张振江去省城办事，路上被一个小货车撞了。交警鉴定，那辆小货车是违规逆向行驶，应该负全责。想到反正是对方出钱，张振江就去省医院从上到下做了个全面检查。
　　“我本来想到他那么胖，不定有什么高血脂、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可没想到，检查下来，除了腿上那点伤，他全身上下没一点毛病。拿医生的话说，他的身体，好得很！”周春娥说：“你说，怎么可能一个月的时间，突然就得上心脏病了？不可能吧？”
　　司马子鉴点点头，问：“那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
　　“我觉得……”周春娥说着，停了下来，打量着两人，像是在考虑该不该说。过了许久，她才说道：“我觉得，我老公是被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