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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8 00: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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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在街上看行人 于 2014-10-18 03:14 编辑

气温渐渐回暖,三月的风中透着沁人心脾的馨香。冬天已然过去,往事将又被朝气蓬勃的春天收藏。而我们只能扒开鲜艳的花丛,或明媚的阳光,寻找那隐匿的痕迹;但它就像顺着融化的冰雪,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记忆却如年轮,那深浅不一的圈正围着我们成长;它包含过去和现在的故事。



  (一)
  初中二年级的张栋,叼着烟在厕所画着一副春宫图,一群肆无忌惮的少年的口哨声、鼓掌声响烈地透过腾腾烟雾,飘飞出被砸碎的窗户外;冷冷的风从龇牙咧嘴的窗口灌进,还能闻到一股炒菜的香味。烟民的厕所在操场上,唯一的二层厕所后方是围墙,那些卖饭的小店就开在它的后面——三里场。
  政教处主任按照惯例,会在下了课间操,来厕所门前逮不做操跑这儿来抽烟的坏学生,往往能有一两个收获。这次不知谁通风报信了,他居然领了七八个老师,堵住厕所门前挨个闻手,落网了十多人。

  张栋兴奋的脑子短路了,等他回过神来,各个厕所的门都被人占了,他拉开一个门,将靳小超赶了出去,赶紧脱了裤子蹲下。

  “老师,这儿还有一个抽烟的!”靳小超显然没有听过张栋的恶名,不然他可没胆量去揭发张栋。

  靳小超脸色通红地指着厕所门,老师们盯着张栋装模作样地擦完屁股,带着他去了政教处。他垂头丧气地写完检查,哀求着老师饶他一次,无奈老师态度坚决,铁了心要惩治张栋。班主任打电话把他家人叫来,在平时表现,课堂纪律,学习方面一一作了点评,最后说他脑子挺聪明的,希望当家长的也要多多沟通和教导。宣布停课一个星期戒烟后,回家挨揍肯定是板上钉钉了,张栋心里发誓一定要叫靳小超好看。

  靳小超是在农村出生,在城市长大的孩子。父亲在80年末随着一大批有理想和抱负的年轻人,涌入了这座城市。倒钢材、卖保险、开小饭店、送奶等等,各种工作都有像他一样的影子。无数的汗水和不眠的夜倾心在这片冷硬的钢筋水泥城里,起起落落,且停且行,最终跌到谷底;应该富裕过,靳小超常常想:那时开着一辆黑色轿车的爸爸,时常呼朋唤友地下馆子吃饭,穿的衣服没有下千元的,他小时候还为爸爸有“大哥大”感到骄傲自豪,这是他在伙伴们面前炫耀的一项,现在也偶尔在朋友间谈起家人想当年时,忍不住“抖露”他爸爸。

  靳小超想着想着就鼻酸起来,一次夜晚爸爸烂泥一样回到家,提着几个凉透了的包子,放在母子等待的眼光中。他一边吃包子一边笑,而今想来那时的味道真的很香,可是在中午他还追着轿车离去方向哭喊着,爸爸……爸爸……

  而他爸爸除了工作也是一天到晚不回家,对小时候的他来讲,爸爸是神秘的也是大方的;妈妈就吝啬多了,但她从来不吝啬坐在床上哭出的眼泪。妈妈是老家另一个村的,在当地算是有钱人家,用她的话说:唉!我来这个家就是受罪的。她的叹息和做的家务同样多,听得靳小超不耐烦了,就会大声喊叫:“你叹息,知不知道我听着更难受!她马上住了嘴,不敢再发声,她在争吵中永远是失败者。

  张栋回到家畏缩地站在墙角,脸刚被打了两个耳光,像火炙烤一般,他垂下头不敢面对爸爸的眼神。父子间沉默着,此时暗淡的天笼罩了客厅,变得寂静空荡。张栋强烈地希望打开灯,夜里有着他爸的无可奈何。

  他爸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学坏,问:“谁给你的烟,是不是学习差的学生,明天我去找他!”

  张栋小声地说:“没人给我,我自己买的。”

  他爸问:“你哪来的钱?”

  张栋说:“晚上吃饭的钱。”

  他爸说:“以后下了晚自习回家吃饭,别给你妈要钱,你要不想好好学习,可以退学。”

  一个亲戚正好找他爸有事,他如获重释地松了口气,紧张的气氛得到缓冲,等会想必也不会那么压抑了。可是在亲戚亲切地询问下,顽强的他还是“委屈”地流下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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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8 01: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在街上看行人 于 2014-10-18 01:12 编辑

(二)
  “堵住它,别让它跑了!”一群少年追着一条血迹斑斑的狗,扔着砖块,受了伤的狗发出哀嚎……靳小超喝得身体踉跄,手抓着养了三年的“博美”,朝地上摔去,狗挣扎两下,跑到门前不断用爪子挠着,像在搜寻遥远的记忆……曾经王芳抱着它站在门前一把将它递给他,郑重其事地说:“你要好好对待它。”
  在靳小超看来那些丧失人性的少年面目可憎,望着他们扬长而去,他和王芳从一家拉面馆出来。狗蜷缩在一个角落,前面的一条腿似乎折了,王芳善良地抱着它,送到宠物医院治疗,又抱回家养。它慢慢恢复了精神,走路却只能一跳一跳了,看得王芳心生怜爱。

  “我妈不让我养了……”王芳说。靳小超举起这只老迈可怜的狗,手停在了半空,他听见回音在冷清的家中传出,“你好好对待它,受伤是很难过的!”

  刚从火箭班退到慢班的靳小超站在初二五班的讲台,声音青涩地说:“我叫靳小超,希望大家关照……”他忽然看见张栋玩味的笑容。

  “你要是打我,我就告老师。”靳小超退缩在一个角落,两臂弯曲,怯懦地伸着双掌微曲地挡在胸前。

  一个学生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喊着:“告去,告去!喝尿去!娶个老婆睡觉去!”接着围观的人放肆地哈哈大笑,他们和靳小超一块掉着泪!

  一个意图扇他脸的学生,手指被靳小超抓住,他害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咬在了嘴里。四周的人又是打脸,又是劝说,他脸上挂着滚落的泪珠死不松口。那个学生痛得几乎昏死过去,他哭号地叫道,“我错了,求求你,松开我吧。”

  靳小超被警察带走了,他爸交完保释金,当着警察的面对他一顿扇脸猛踹。他望着他爸深陷的眼窝,满面青色的胡子渣,和气得发抖的双肩,他难过地想:“你凭什么管我!”

  盯着李冠军深可见骨的手指,张栋害怕了,这次估计又要挨打了。那天晚上放学他爸打通他的“小灵通”说:“半个小时之内不回来,以后就别回来了。”

  十五分钟后他站在客厅的角落,耸着肩等着被揍,他爸站在他面前良久,叹了口气说:“早点睡吧。”张栋抬头望着那个正在衰老的背影,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他有多失望,不,对我还有希望吗?深深的内疚冲撞在胸腔。在学校前警察地到来,使那些平时勇敢的同学,变得畏畏缩缩,将责任推在了张栋身上;张栋不由地气愤和轻视这些以强欺弱,欺软怕硬,没有担当的同学。

  他第一次对虚荣的周边动摇了,那些敬重他的人是真的敬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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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8 01: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在街上看行人 于 2014-10-18 01:23 编辑

(三)
  张栋又一次站在孕河边,抚摸着似有温度的镂空石栏。河水平缓地流淌,不息的人流在桥上穿行,岸两旁的霓虹在水面浮动。一对对年轻的情侣们靠着石栏相拥,悄声说着情话;在夜色和繁闹的夜市的遮蔽下,不用再为此羞涩和担心。
  张栋依然眷恋着这里的清风,女孩,和笑容,比曾经更浓更深刻了。或许失去某些事物后,人们才能清楚地感受到哪些是珍贵的。在褪去颜色的年华中,我们无处着陆的心,却总能在某地获取一种慰藉和幸福感。

  往日的景象仍在,只是长大了一些人。

  张栋走到河边的露天台球那里,老板仍旧忙碌地摆球送水。张栋见他抬起头,冲他微微笑了,他张开那嘴无规则的牙骂道:“你丫的,还活着啊,之前听说你得性病挂了。”

  张栋说:“我倒想得性病,谁让我免费感染一下呢?”

  老板说:“穷蛋!人没钱,想风风光光的死也不容易!”

  张栋说:“死都死了,还要什么风光呢,唉,人死了还都要给人加深一下印象,哪怕是坏的,想想就有些悲伤。”

  老板瞪着黑眸说:“我要是选择死,肯定先吃一包炸弹,然后躲在水里等响,到时候你来数岸上有几条鱼就行。”

  张栋问:“为什么要这样?”

  “这是我为祖国GDP创造的最后价值。”

  老板不再说话,坐在两棵树中搭的吊床,斜着身弹起了吉他,唱着:“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

  老板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身材干瘦,两双大眼炯炯有神,大家都叫他老艾,这不是姓,而是他时不时地就唉声叹气,靳小超和张栋经常笑他,性生活不满足。可是越往大,越认识到叹息的背后隐藏着是多么大的压力。

  他总是说这么一座小城,消费水平却这么高。在张栋打开QQ漫无目地搜索着能聊天的人时,看到他的个性签名上写的,“赚钱不容易啊。”张栋的心像被什么夹了一下。

  事实上,他赚得钱并不少。十张台球案子,又处于好的地段,每个夏季案子总是聚满了学生、商贩和周围的居民,而且还有在旁等待空案的人,再加上不用交租,自己又经常帮别人装订案子,本是不用发愁的。但房子,孩子上学种种让城市没有真正家的普通百姓,怎能不生出恐慌。

  靳小超和张栋成为好朋友是在打台球中冰释前嫌的。靳小超虽然成天嫌弃家庭条件带给他种种束缚,如恋爱都不敢谈,但他家人给他零花钱却很大方。他的爱好只有打台球,他妈说,那个就把球戳进洞里,有啥好玩的。靳小超只笑不语。

  靳小超经常在那里“挑杆”,输家付台费。张栋去时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他毫不胆怯地迎上靳小超,两人在一下午地生死较量后,张栋对老艾说:“先记账上。”

  “一个小时四块钱,你他妈已经欠了二百多了。”老艾见谁都笑,和谁都和气,但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想想能让张栋欠出这么多钱,早已是他大发慈悲了。他板着脸说:“不把今天账结了,我弄死你。”

  “没你这么狠吧?”张栋抽出一根两块五的新石家庄,递给他。

  老艾点上烟,吐了一口烟雾说:“我他妈怎么认识你了,不给钱不让走!”

  张栋觉得这样不好,给朋友打了电话想让他们送些钱过来。二十块让称兄道弟的朋友推辞有事,劝他继续赖着,他尴尬地听完,一阵不舒服。靳小超拿出钱帮他付了,张栋既脸红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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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8 01:3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赵琪琪挎着黑色的皮包,走在这既陌生又熟悉的街道,拉长的黑影投身在高楼遮挡的暗处,脸上滑落的光,无声无息地摔碎在地上。
  霓虹流转宛若五彩缤纷的雨,在这座城市徐徐坠落。赵琪琪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在漫长地想象中,一步一步地挨近黑暗包裹的光明小屋。她想起在快下班时,一个男子牵着女友的手,趾气高扬地把女生挑中的衣服买下。她微微转动了下眼球,似有同样的场景出现,张栋昂首挺胸地对服务员说:“拿下!”服务员皱起眉,她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衣角,心里却美滋滋的。

  “笑容没有保质期,它给予人们光明。”张栋哲学家般发表完一番感慨,又怕赵琪琪理解不了,诗意地补充,“就像你的笑,我便不再感到黑暗,无时无刻温暖着。”

  赵琪琪进房打开灯,打开电视。当电视里的声音传遍每一个屋子,她才觉得家里并不只有一个人。

  初三那年的她躺在网吧的雅间,头脑发热,全身冰凉地蜷缩在长沙发上的被子里。临近中考对一个畏惧战场的人来讲,是紧张与忐忑的,如果考不上重点高中,她势必要回到县城,帮家人照顾店里的生意。她内心忧虑,她学习不好,可她想有着和其她少女一样的平等。

  和好后的靳小超和张栋两人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看得李冠军分外眼红,他扬言要教训这两个家伙;而曾经和张栋玩的朋友也失望于他的背叛,大家都羞耻于和好学生一起玩,好学生都是呆头呆脑,自私自利的!

  这些对他们来说是不重要的,两人分别对家人撒了谎,去同学家睡觉。征得同意后,他俩兴奋地数着手里的钱,除了通宵吃饭,正好可以买一包新石家庄。明天早晨不吃了,直接趴在课桌上睡好了!

  平安街微弱的路灯照出来往的人形,空长的街道总少不了酒鬼和路人的身影;再往前是火爆的夜市,夜生活在那里被拥出鼎沸的人声;而河边只有躲藏在草丛中的虫鸣,像在心里抓挠一般。夜轻缓地呼吸,静谧又起伏着,美妙得使人深沉。

  下了晚自习,两人坐在平安桥上,聆听着桥下的水潺潺流过,黑色的河面发出轻灵的声响;只需安静地享受,世间再多的烦恼也会在这梳理下变得畅快舒心,他们喜欢这样的感觉。如果将时光全部倾倒进去,让它们发出欢快的声音,那面临中考便不会焦躁了。

  “靳小超/张栋你中考能考多少分?”父母问。

  “靳小超/张栋你中考准备好了吗?打算上哪所高中?”老师问。

  这些话听着就像魔咒,催命得紧啊。当靳小超默然无语时,妈妈说:“考不上好高中,就回老家种地去吧,你爷爷的地以后都留给你了,总不能也叫地荒废了哇。”靳小超咆哮地说:“我死也不种地!”他的内心在想,去饭店或工厂打工不行吗,却不敢说出来,他知道这样只会换来妈妈咄咄逼人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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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8 0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在街上看行人 于 2014-10-18 01:40 编辑

(五)

  如果让你回首一段记忆,你从哪里开始呢?张栋悠闲地躺进吊床,双臂搭在外面,轻轻荡漾,草地的小树似承受不住,一紧一松地摇晃。红润的阳光斜斜地照来,斑点中脱落了一层又一层的光和热;一天将要过去,他于是叹息了一声。
  那年夜里,繁闹与静寂只一桥之隔的踌躇内,赵琪琪伫立桥头,清冷的风吹开她的前刘海儿,吹开她千回百转的心思与落寞。她想,我追寻的是什么,我的未来是什么色彩?

  “李家的老二,现在多有出息哇,才二十几岁就在县城买房了,想和他好的姑娘多着呢,你看看你二十四了才大学毕业,父母赚得一辈子钱都要搭进去给你娶媳妇。”

  “妹,你先跟李建平订婚吧,他人心地不错,也会赚钱,以后保证你幸福。”赵立荣对赵琪琪恳求地说。

  赵琪琪鼻子一酸,心想是为了六万六的彩礼钱吗,你就能如愿以偿地和那个女大学生结为连理了吧。我虚岁才十七岁呀,你们怎么可以把家庭的担子,以这样的方式压在我的心头呢?

  “赵琪琪!”张栋从石栏上跳下,走到她身前说:“你怎么不回家呢!”他见她不答话,严肃地继续说:“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坏人,尤其是靳小超这种色狼。”

  赵琪琪转头望见靳小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旋即又转回,双臂环绕,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对张栋说:“人家可是正经人,你倒是像个色狼。”

  张栋围着她转了两圈,挠挠头说:“可不能光从外表区分,居心不良的人都有一副正经的脸,好人都是这样受害的。”

  赵琪琪问:“那该怎么办?”

  张栋说:“这时候你得报警,叫警察叔叔把靳小超抓走。”

  “哈哈。”赵琪琪乐得向后仰着脖子,白皙的脖颈在绿色衣领里分外迷人,她眨着那双大眼睛泛着晶莹的笑意。

  多么可人的夜,有多少人在今夜像她一样,让人为之迷醉呢?旁人无从知晓,两人悸动的心情像一个膨胀的发面团,发酵出温情的缄默。

  张栋开口:“我送你回家吧。”

  “好。”

  靳小超忽然骑上自行车向网吧骑去,丢了一句话:“十点了,开始了,我先去了。”

  “靳小超!你等等啊,真不够意思。”张栋骑上车就要追,他对赵琪琪说:“不好意思啊,改天再送你吧。”

  “我跟你一块去吧。”赵琪琪双手握在衣服下摆,迟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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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8 01:48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靳小超,你等等啊……”张栋气喘吁吁地喊着。靳小超扭头说:“你不要老这么慢好不好,招聘会马上就要结束了。”
  张栋将其中一袋煎饼果子递给他:“给。”

  靳小超说:“不吃,等会面试的时候,一嘴葱花味让人家降低印象。”

  张栋说:“咱们离远一点不就行了?还能给人不卑不亢的感觉。”

  靳小超说:“我怕别人总站在咱们前面。”

  机会在瞬息的社会,已容不得人细细感受其中的利弊,人们疯狂得都要卷入进来;就像恋爱一般,你站得稍微远了,沉默得多了一些,你以为的矜持和尊重,就能使得对方入微地观察到并没有深刻印象的你吗?

  凌晨网吧雅间的灯已关了,只有显示屏的光散发在屋内。一个网民打着呵欠抽出一根烟点燃,几个不知玩什么游戏的人飞快地敲打键盘和点击着鼠标。屋子多出了一份安静,大厅内偶尔会爆出几声让人心惊地叫喊。

  靳小超移动着鼠标,操控屏幕内的人物在地图上飞速地奔跑,他内心有些激动,玩了这么久的游戏,终于打出了一件价值几十元的装备,想必和别人PK 的时候,自己又能占据些上风了。他正要转头告诉张栋这个令人欣喜的消息时,却发现赵琪琪瑟瑟发抖地躺在被子里;而张栋正神情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操作着键盘,此时他顶着“红名”被一个高手猎捕。

  肮脏的棉被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赵琪琪紧紧将它遮挡在脖颈上。靳小超推了推她问:“你怎么了,生病了?”她眯缝着双眼,只是难受地发出呻吟。他伸过手摸着她的额头,微凉的手感到一阵发烫。

  啊!她发烧了。靳小超又转头看了看网友约他到比武场PK的信息,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盖在棉被上,用胳膊肘碰了碰张栋,张栋皱着眉头转过脸,他小声地说:“赵琪琪好像发烧了。”

  张栋也不管“自己”的死活了,他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又放在自己的额头,然后二话不说地扶起她,让赵琪琪趴在他的背上,扭头对靳小超说:“你在这里玩,我带她去打一针。”

  靳小超说:“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而且我们没有钱了。”

  张栋笑笑说:“那就敲开门诊,打一针霸王针。”

  靳小超说:“我和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张栋说:“不用,这又不是去打架。”

  靳小超望着张栋背着赵琪琪离开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失去了什么。他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地想,难道条件的优劣真会影响人的思想吗,难道条件好的人就可以少一些顾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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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8 01: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在街上看行人 于 2014-10-18 01:54 编辑

 (七)
  满是寒意的街道被清明的路灯照耀,马路上汽车迅捷地窜进黑暗,只能看到大灯扫来或尾灯离去,只能听到疾驰的车轮声拉长了夜的深度。秋天真的快要过去了,街上又飘落一地叶子,想来早晨的时候清洁工们会把垃圾车装得满满的。
  张栋用力把她向背上抽了抽,清冷的风渗进冒汗的额头,使他也有点头晕了;他埋头向前走着,粗重的呼吸像老牛一样。赵琪琪离开气闷的网吧,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到好了点。她安静地趴在张栋的肩膀上,感受着异样的温暖,也许来自异性间朦胧的情感吧。

  张栋突然说:“你是不是想偷偷亲我。”

  赵琪琪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睁开了眼睛。”

  张栋说:“你的呼吸,让我脖子痒痒死了。”

  赵琪琪脸色一红,说:“你把我放下来吧。”

  张栋说:“没事我吃得住。”

  赵琪琪说:“我不想去打针。”

  “不行,这么大了还害怕打针?对了你有钱没有?”张栋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钱,你放心吧,我会还你的。”

  赵琪琪说:“我有钱,但是我感觉好点了,谢谢你。”

  张栋听到她客套的感谢,反而觉得自己有些积极了,他尴尬地背着她就是不放下来。张栋骑虎难下,半夜三更带一个生病的女生去打针,结果半途而返,自然很没有面子。

  赵琪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过两点半,她沉吟一会儿,说:“这是什么道理,带我打针,还要还我钱?”

  张栋说:“你是女生嘛,本该请你的。”

  她感到好笑,却不再开口,也没有要求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医院都在市中心一片,只有门诊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可想找到一个也是不容易的。幸亏张栋知道一个门诊的下落,或许期间已错过了几个,但明确的目标,和两人美好的独处,使再远的距离,也变得那么短暂和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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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8 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夜晚下了一场细蒙蒙的雨,梦中的人不由得缩起身子。外面的雨淋湿着花草树木,高楼矮房,它沉闷地敲打着阳台顶棚,这样的夜本能睡一个舒服的觉,赵琪琪却失眠了。雨有着神奇的引力,将她拉回那个凌晨。
  张栋问:“你是怎么和你家人说晚上不回家的?”

  赵琪琪说:“家里就我一人住。”

  张栋说:“你家人呢?”

  赵琪琪说:“回老家了。”

  张栋说:“怪不得,你老家在哪?”

  赵琪琪说:“梨县。”

  张栋说:“哪?”

  赵琪琪说:“南育乡。”       

  张栋说:“有机会去看看梨县的梨花节。”

  赵琪琪激动地说:“每年梨花盛开的时候我都回去,满树满树开的梨花一片朦胧,好像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雪,到时候还会有好多游客来拍照游玩,来那里的人内心世界都会清净。”

  张栋神往地说:下次梨花节时候你得当我向导。”

  赵家新村的主街向里二百米,一颗大的梧桐树旁便是门诊。张栋好不容易叫开了门,女大夫的眼睛像要喷出火焰。她用镊子击打药水瓶也格外用力,碎了的玻璃渣子四处飞溅。赵琪琪不自在地坐在病床,两个少年半夜在一起毕竟会引人猜测,好在女大夫并没有异样的眼神。

  门诊由三间屋子组成,一个用于看病、摆放病床,一个用于储藏药物,最后一个应该是女大夫休息用的。清淡的药味弥漫在屋内,赵琪琪让张栋扭过头去,然后趴在床上褪下裤子。

  张栋来回踱着步,见赵琪琪要打针了,自觉地出了门。赵琪琪皱着眉,嘴里吸着凉气,拿着女大夫开的药走了出来。

  女大夫关门前说:“你小女友上火引发的发烧,多让她喝点水,你看她嘴唇都干裂了,记住敲谁家的门也不要响声剧烈,尤其是半夜三更,我不睡觉,别人还睡觉呢!”

  张栋真诚地说:“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赵琪琪眨着眼盯着张栋,心里触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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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8 02:10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靳小超刚花了七块钱买了一包云烟,想大方地让烟民们尝尝鲜。那时候大家身上的钱并不多,大部分人抽得最多的都是五块以下的新石家庄,红梅,紫钻等常见的烟了。他把烟装进兜里,兴冲冲地向学校走去。记得张栋教他抽烟时,自己被烟呛得喉管火辣,过后头脑晕晕的,有一种飘着的感觉,他想吸也不过如此吧。他又觉得对不起父母,可虚荣感又一次在大脑中占据了主权,抽烟很威风,能吸引女生注意,还可以让同学害怕他。
  他正要过马路转向学校,忽然四周窜出几个人围住了他,李冠军站在最前面,对他说:“你牙硬,还是我手里的砖头硬?”

  靳小超被突然的场景震慑住了,他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几个人。李冠军身后是四个花里胡哨的社会混混,他们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显得不伦不类。虽然张栋也染了一头红色的头发,但在靳小超看来很阳光、帅气;他们就让人不舒服和心生畏惧。

  李冠军见他不答话,牛气冲冲地说:“来,咬我,让我看看你的狗牙,你不是很屌吗,还学会抽烟了,你知不知道,你父母花这么多钱供你上学,不是让你学坏的!”

  他一巴掌打在靳小超脸上,又一脚踹向他的肚子,靳小超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又一巴掌扇来,李冠军说:“你躲一次,我就多扇你两巴掌。”

  靳小超脑袋空白地挨了几巴掌,恍惚地听着李冠军地叫骂,一动不动地低下头想尽早结束这丢人的一幕,因为周围已有一些学生围观了。脸火辣辣的疼,也抵不过内心火辣辣的屈辱!

  李冠军嚣张地带人扬长而去,靳小超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直到手心泛白。

  他下午没有去上学,而是想回到家中。他的家在市里的一个城中村,房子是一个月二百多块钱租人家的,一共两层,楼下是房东;他家在二楼,两间屋子,父母一间,他自己一间。门口是砖砌的简易厨房,因为露天下雨下雪时,就不能做饭了,他爸又在厨房上搭了几块石灰板,可是风沙大的时候也只得在家里做饭,呛人的烟味充斥在屋子,他妈经常呛得咳嗽、直流眼泪,又不得不打开一半的门。这时候金小超总是无法安心学习,他有一种深深的羞恨,甚至会怪罪父母的无能!

  当同学们提及家庭条件和父母工作时,他便感到紧张和不安,他往往会岔开话题或沉默不语地听着他们的嬉笑与赞叹。他常常会幻想父母有了一个好工作,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最好还有一笔存款就够了;他幻想着与城市里的同学有一个同等的身份,不用再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想法;虽然他也明白是自己内心在作祟,但强烈的自尊心总驱使他躲避一切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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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8 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他穿过坑脏的菜市场,这些老娘们的嗓门不消停一会儿地叫卖,又哭丧的脸喊着赔了赔了。人们就踩着地下的黑水和烂菜叶子,挑选着将成为饭桌上可口的蔬菜。靳小超的妈妈也是这里的主要客人,她常常会挑一些剩下的,或看起来不太好的菜买回去,这样卖菜的人会便宜一些。
  靳小超不懂,想着妈妈给他丢了人,就无缘无故地对她发脾气;她妈妈着急地解释,那些菜都是好生生的,吃不坏人,也有营养。

  热闹的菜市场后面就是一排排二层的院落,走过一个臭气熏天的公共厕所,便是他的家。厕所的灯不知被谁打碎了,晚上想方便,如果没带手电的话,很可能一脚踩到污秽上;厕所的门旁堆满了居民的生活垃圾,有一些不道德的人,为了省几步路,总是把尿倒在上面,远远地就能闻到刺鼻的味道。

  靳小超走进院门,和正要离开的女房东打了声招呼,她今天来收房租。房东一家人新买了房,添置了新的家具,装修好后一家人都搬过去住了,一层也没往外租,所以他们一家三口暂时独占了这个院子,这让靳小超少了一些拘束而高兴。

  他上楼推开门,他妈正一手擀面一手转着案板上逐渐变薄的面皮,旁边的盆子里是调好的鸡蛋韭菜馅儿,她在案板上洒了一些面粉,扭头问:“不是去上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靳小超说:“我感觉身体不舒服,就回来了。”

  他妈说:“昨天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天气凉了,晚上别光着膀子睡,穿个背心盖住肚子,小心生病了,你给老师请假了没有。”

  靳小超说:“哦,请了,今晚吃包子啊。”

  他妈说:“恩,请了就行,不然老师会以为你逃课了。”

  靳小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被打的一幕,消息恐怕已传遍了学校,他该以什么面目回去呢?他气恼地锤着墙壁,猛然想到院子的花盆旁有一把水果刀,刀不锋利了,捅伤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他匆匆来到楼下找到水果刀,在水管下冲洗掉上面的泥土,回到屋子又用稍微硬点的纸裹在刀上,拿出透明胶带缠在上面,一个至少不会伤到自己的刀鞘做好了。他想明天就别着它,在李冠军的腿上来一刀,哪怕坐牢,也要叫他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做为一个极度自尊的少年,他很在意所处的环境,他不想让人瞧不起,他要为尊严搏斗到底!

  这时靳小超的妈妈喊道:“小超,我给你买荔枝了,快来吃,荔枝贵,没有多买。”

  剥下红艳艳的外壳,将晶莹润滑的肉咬在嘴里,甜汁都渗进了牙缝,靳小超边吃边听妈妈说,“等便宜一些了,让你吃个够。”她会心地笑着,靳小超“嗯”了一声,转过头眼泪汹涌地流了下来。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刀藏进了写字桌的抽屉里。他深深地产生了一股愧疚和自责,她慈祥的话语使他感到莫名的心酸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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