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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272) 鸡蛋(0)
发表于 2015-4-7 15: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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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我的琴声你最懂(小说·上)
唐亚杰



(一)等那支熟悉的曲子
      就这样,踟蹰在热闹之外。
      踱着步,我能听见那小号高吭的跳跃,萨克斯清脆的跟进,还有小提琴幽雅的缠绵,那是《青春圆舞曲》的节奏,就像这个春寒料峭却又难挡诗意盎然的季节破冬而出的洋溢。我的左手习惯性地弹动,仿佛身在其中。
     抬头仰望那拜占庭式的屋檐,几只麻雀正叽叽喳喳笑个不停,高大的白杨和梧桐在柔柔的光影里均匀地呼吸,疏密的枝条张开手臂写意地迎接,春天在这一刻睡醒了。
     我知道,里面肯定热火朝天,俊男靓女们一定光鲜灿烂,玉树临风花枝招展,正随着那一支支曲子旋转、旋转、旋转,把负累了一冬的包裹卸下,像那一只只欲飞的鸟。我知道,他们正迫不及待,在轻轻重重的鼓点间放下、放下、放下,借一张张或夸张,或内敛,或热闹,或深沉的假面逗笑、取乐,纵情嬉戏,释放思想,释放身心,释放压力,把所有的红尘俗事一古脑抛开。
       你会不会来?我的疑问如落上心头的一只鸟。
       自从那一天相逢,你就像春天的一缕风,吹散了满天的乌云,也吹净了我心上尘垢。我的沉默不再是面对生活的无奈,也不再是经受物质的考验,更不再是拒绝浮燥的借口。在这个人薄情寡的现实世界,我接受过人微言轻的冷眼儿,也适应着众多外貌协会的鉴赏,虽然我生就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算不得青春偶像派,但也要迎合每一个所谓对和错的品评,谁又真正懂得我的心?
      我的琴声似曾踌躇满志,有几分激越几分高吭。我的方向似曾风声水起,有几分高涨几分嚣张。我的情感似曾五彩斑澜,有几分张扬几分矫情。当这一切都在那“暴雨”的午后变了模样,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正飘若浮尘,心里的空虚化作了命运的诅咒,摔倒在年轻的门槛上给生命打上了阅历的记号……
      从此,我的琴声像那几根大提琴弦,哀婉低沉。我的方向像那碗浊酒,辛辣迷醉。我的情感像一朵闲云,虚幻飘荡。咀嚼的苦涩里我审视着成长,炼狱的炙烤前我锤打着成熟。日子在阴郁中孤独无助,季节在固定的更替里少了颜色。
      众里寻她千百度,谁晓此情正堪怜。
      你不是来喝酒撒欢的,我始终有这种感觉。当所有的喧闹和燥动纠葛,酒和杯以不安份的状态起哄,我的琴声发出了悲鸣。我就是一个机械的操作员,没有色彩,没有感性,没有诉说,任那叫声、口哨声和嘈杂声震耳欲聋。我的心却如一块冰,冷冷地拉出了冬天的雪,任酒精的味道弥散。
      “这支曲子你拉得过于抑郁,是不是可以轻松一点?
      一句话让我在沉郁里恍如抓到一只温热的手。
      我看见慢慢闪过的一双流水的眸子,满脸的清淡,还有一杯玛格莉特(鸡尾酒名)散发淡淡的幽香。在这样的酒吧,有几人能识得这来自1949年的情趣?又有几人懂得我伤心的午后。
      缘,就是相遇,在那一刻,我像找到了彼岸。
      从此,那只曲子我只为你拉响,你成为我永远不可或缺的座上宾。
      前奏,是柏辽兹的《幻想交响乐》,我听到了,那一个个跳动的音符,让我的脚步越发地轻快。我用手捏了捏那张邀请函,带着春日的阳光,走进那个幻想的舞场-—

(二)穿过我的黑夜的你的手

     寒冷的冬天就像一根越勒越紧的绳子,先将四肢绑定,然后是整个身体,最后禁铟住大脑。
     我原是不信命运的,但我却陷入命运的泥潭啼笑皆非。
      在省音乐学院的舞台上,我是不可一世的孤傲王子。几千人的礼堂里经常有我出演的《G弦上的咏叹调》,站在巴赫的肩膀上,我显示着比他的帅气,陶醉着经久的掌声。鹤立于成群美女的艳羡中,我是恃才傲物的情种。当每一根琴弦拔响《爱的问候》(爱德华﹒埃尔加),添加翻新的花样,我沾沾自喜于没有上限的夸奖声。在许家大院的安静里,我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琴声换成了负气任性的资本,由着我无拘无束的野蛮生长。
      我想象这个世界并不很大,小到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我相信只要敢想便一定能创造奇迹,不管什么样的事儿,只要我想到就一定能实现。我自负有驾御才事的能力,所以期待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那暴风雨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小事儿一桩。因为从小到大,我始终站在同龄人的排头。
      同样我还有着坚持的个性,有着强烈的进取心。从进入音乐学院的那第一天,我就拼命地练琴,我的目标是巴赫,是西贝柳斯。
      毕业季,我感觉良好,而且是相当良好。
      谢绝了父亲通过关系找到的一家演出公司,我嫌没名气。谢绝了同学邀请到南方的友情演出,我嫌档次低。谢绝了亲戚递给我赚钱营生的橄榄枝,我嫌赚头少。
      “既然已经长大,我必须要证明自己,一定要让所有人看看,我是不凡的,是站在潮头的弄潮儿
参加全国器乐大赛,我意气风发,信心爆棚。第一轮初赛下来,我取得本地赛区头名,那感觉何其爽。谁知第二轮风云突变,圣桑的《天鹅》在我的意得志满间飞走了,我不解。隔年再次重装出击,细心演绎的那只《天鹅》依然没有如我所愿,候鸟一样地落在群后。接连两次的打击,让我开始心生抱怨,然后是惶惑,最后凝结出恐惧;参加某全国著名音乐团体的遴选,我期待这是我彻底翻身的机会,谁知我在焦虑中又乱了节奏,越是用心,越把那支《思乡曲》拉出了落日的支离破碎。近黄昏的悲惨,除了那样的凄凉,便是无穷的懈气。被淘汰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经一片漆黑。
      事业的空白期,她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那些天,我躲在屋里,不想听任何人的劝说,只把一腔热情倾诉在一封封邮件,一条条微信中。
      ……“亲爱的,你在他乡还好嘛?
      “想我的时候,就回来看看。
      “学业是不是很累啊,德国的音乐教程很苦的,别太难为了自己。
      等来的却始终只有两个字:还好!
      直到那个倒霉的下午,她终于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长信,让我读着读着,读出了心酸。怎么样会这样?你说过要爱我一辈子,1314那个浪漫的誓言难道连一年也无法坚持?一辈子对我们来说竟然如此短暂!
      怎么能说无情?大学的四年,她像一只乖巧的小鸟,我就像一只护卫的苍鹰。她附在我的怀里飞行,让多少人感慨,又让多少人感动,怎么会转眼之间就变得如此陌生。
      “感情真经不起考验嘛?我相信现实的脆弱,但我坚信爱情应该多么的坚强。
      还有更可怕的,当一个忙碌的下午,父亲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突然结束了心脏的最后一次跳动,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嘱托。事情本不可以这样巧合,但天就这样一下子黑暗下来。
      命运不给任何准备的突然转了一个直角,连开玩笑的机会都吝啬。
      我忽然想起,似乎每一件事情都发生在同一个时刻:下午、下午、下午,为什么所有的下午都在和我做对?我开始忏悔,无助,失落,痛恨,迷茫……
      人生,在我的视线里没有了风景,没有了依靠,没有了祈望。彷徨时,我借酒浇愁,烦燥时我借酒浇愁,沉默时我借酒浇愁,似乎这个世界我只剩下这唯一的“亲人”。麻醉着手指,麻醉着内心,也麻醉着对人世的看法。
      不敢直视,从母亲的泪水里我咀嚼着苦涩,从弟弟的片言只语中我读出了埋怨,从朋友的眼神间明白了什么叫轻蔑。现实的社会就需要面对现实,我还能怎么样呢?
      挣扎过,才明白,原来生命并不完全是阳光灿烂,也不总是丽日和风。拾起那把跌落尘埃已经生锈的琴,我饱含着心酸弹起了《杰奎琳之泪》。
      要放逐更要诉说。
      在丘比特酒吧,我是所有热闹里的看客,没有比我更冷漠的看客。一袭黑衣就像这冬天的夜,黑色的领结就像扼住喉咙的两只蝙蝠,守候着黑夜的残酷。瘦削的脸已经没有了光泽,两只眼睛塞满了冷漠。我在承受着丧失的代价,没有表情地拉动着弓弦,任低沉的音乐游走,在闪烁的灯光间,在人来人往的调笑里,在调酒师飞旋的瓶子上,把黑色的夜收得更紧。
      我不知道这样的夜何时到尽头,但这样的情境却让我的心多了一种归属。于是我把故事奏成了《暗夜》、《相思无用》,奏成了《沧海男人心》,甚至一度改编了《化蝶》和《二泉映月》,我想这样的诉说才能排解心毒,更想以这样的故事规劝尤在红尘里醉生梦死的人们。
    那是一个阴天的午后,外面的风应当很大,小雪吹着口哨的恣肆。我故意在这样的午后拉起了《思乡曲》和《天鹅》。喝酒的人并不多,他们大多数时候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他们自有他们的乐子。
     忽然,一个身影罩住我的眼前。先生,能不能拉一首西贝柳斯的《浪漫曲》?
    我的心的猛颤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你就这样自然地瞄着我,那眼神像那支曲子里的散板,忧郁神秘又不失关切,像征询,又像执意的强求,让人难以拒绝。
      我强挤出点淡淡的笑,微颔头。好的,女士。
      这是我第一次用大提琴在这样的场合演奏这首曲子,也是我很少的答应客人的要求而演奏。因为这首曲子的某些情结让我忧郁,因为这支曲子就是我心里的伤疤。但我仍然坚持为你演奏,至少我明白你是懂音乐的人,确切地说你是这里为数不多懂得这首曲子的人。
      拉动琴弦,低沉的音乐从脚底向四周蔓延,我的眼睛努力闭着,一种酸酸的味道已经蓄积在眼眶。
      我肯定要用心地拉好,把我理解的每一个音符拉准,把音乐里的情绪尽量表达到饱满,也尽量克制内心的那点激动。
      当最后的一个音符在我的手指滑落,两颗泪已经不自觉地冲破遮挡,我必须咬紧牙关。但我的耳际分明听到了掌声。是一个人的掌声,在这样一场合,在这样的环境,虽然那么样的不和谐,却分明在我心里燃起的火上又浇上一桶油。
      多久了?这样的掌声离我很远。
      我左手认真扶住琴身,恬淡地站起身,向那个掌声的方向深鞠一躬。
      “先生,你这曲子拉得太棒了,听得我快入了迷,敬你一杯酒吧。
      你轻脆的嗓声里注满了关心,而且我听得出来,就在眼前。
      酒吧里规定演职人员不许接受客人送酒送花,但此刻的我已经完然忘怯了那些规定。眼泪已经顺着我的两腮顺流而下。深吸了一口气,我畅快地接过那杯泛着白沫的啤酒,一饮而尽。从胸腔深处迸出两个字:谢谢!
显然,这两个字已经把我压抑得太久。
      你黑色带暗格的连衣裙,灰色长袖毛衫,到膝的黑色皮靴恰到好处地撑住了纤细的身材,长长的脖颈在那个小小的圆领里挺直,直直的有一些婷婷立住。姣好的脸在灯光下透着白晰,两只水潭样的眼睛泛着淡淡星光,薄嘴唇浅浅的笑意带着关切。
      “你拉得很用情,尤其大提琴的音色更把曲子里的内在表达得淋漓尽致,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演奏。
      我的情绪再次沸腾,又连说三句谢谢,以至于其它的话似乎难以言表。
      已经完全没有了风声和雪叫的干扰,此刻我只觉得这漫漫长夜里突然遇到了星星点点不可多得温暖。
      见我尴尬的擦着眼泪,你随手递我一张素白的纸巾。快擦擦吧,拉得太好了,我明天还要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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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1670) 鸡蛋(2)
发表于 2015-4-7 15: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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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272)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5-4-7 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枕着你的微笑入眠
      事故里的事儿有时根本无法预料。
     酒吧里的客大大体分三类:常客、熟客和散客。常客基本上固定位置,固定时间,固定饮品,固定人数,固定节目,他们把这儿当成了另外一个家,除非特殊情况,一般很有规律,而且年轻白领且客居本地的人居多,他们对音乐不感兴趣,喝酒取乐是主项。熟客是经常来,但没规律,与老板、店员等都较熟络,看起来也很随和的一些人,他们老板、员员居多。因为社会大环境左右,高档酒店已经不再适合这些人光顾,而这里恰恰做了最好的补充。他们不管何时来都随意打声招呼,然后找个并不显眼的地方,弄点占嘴的吃食,便投入到他们自己的话题,对音乐的态度可有可无。散客就是一些生客,随机来随机走。这些人以恋人、学生和猎艳一族为主,他们点的东西特别,对音乐却很专注。
     常客们和我很闹,每次来他们都要多一句:哥们,今儿别再整思乡悲情的了,弄得我们直想家,今儿最好弄点能下酒的,完事哥几个请你喝点。一说一过,至于最终演了什么,对他们毫无影响,因为他们的热闹在酒里,在嘈杂的说笑里,在释放的情绪里,那个时刻他们才会摘下面具。熟客们基本不怎么搭理我,他们的眼中,我可有可无,好象酒店里的摆设,见面像没见一样。散客们则完全不同,他们边喝边听,还要品头论足。有时也会有那么几个站出来,点几首他们想听的曲子。对待他们我始终很在意,因为只有他们才是我的真实听众,不管他们听得懂还是听不懂,我都要展现专业水准。
     你应该算散客一族,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我根本没见过。
     那天你和两个朋友一起来的。三个女士,一个穿灰色的毛大衣,一个穿白色的半大羽绒服,你罩一件黑色的休闲棉服,我知道那个牌子叫子苞米m.tsubomi),一款来自日本的女装品牌。看着你们抖落了身上的雪,径直地走到我面前的桌旁,这个地方经常很少人坐,除非人多得无处下脚才会有人坐在这里。你们其实并没有吸引我的目光,只一瞥间我从那身特别的装束上发现了熟悉的影子。
     “来三杯玛格莉特,一大筒苞米花。看来你们也是酒吧常客,而且口味很女人。
     因为歌手要走台,金属乐队的噪声倾刻间打破了所有的沉寂,从地下突然冒出一样,直电人的神经,声嘶力竭地呼喊: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只要你勇敢跟我来,爱不用刻意安排,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一瞬间,刚才的安静荡然无存,或站或坐跟着呼喊的,或高或低打响口哨的,或群或单扭动伴舞的,像引爆的原子弹,空气都爆炸了一样。
     我身子靠住椅背,两脚叠起向前伸出,眼睛半眯半睁懒懒地停滞,右手穿胸拢住胸口,左手肘拄在右手上,端一杯冰水,呷了一口,然后把杯口抵在唇齿之间。似休息,又似欣赏或回避。
     习惯了这样的跳跃和反差,酒吧就是当下的社会缩影,忙碌中的人们无暇给自己找一个释放的出口,戴着面具的疲惫经常让人恐惧,抑郁和无所适从,只有到这里才能坦然还原人的本来面目,寻找一些窘迫压力的空隙。
     那些半生不熟的常客是主力,他们的放纵应该有充足的理由。那些熟客们则相对不屑,在他们眼里,或许这就是短炼的过程和必然阶段。人都是由感性上升到理性的,他们的过去也无非如此。那些散客们情态各具,学生们生疏,恋人们大多安静,他们沉浸在自我的乐子中,如此哄闹只是一种陪衬。猎艳一族则不安分,他们的眼睛不时地发现着目标,尽搭讪和挑逗之能事。
     你们三个完全与众不同,不闹、不看、不管,只自顾地喝着饮品,在一片热闹里私语着,能不能听见只有你们知道。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女人们的心事不能猜。
     等闹过这一场,人们又各归各位,热闹本来就是暂时的,空气渐渐冷下来。想喝酒的添酒回灯重开宴,解了乏的曲终人散各安天命。
     每次都要和几个乐手一起重新恢复刚刚被猛烈冲击得破碎的自然状态,一般情况都从《爱的谐奏曲》(理查德克莱德曼)开始,放松安静,然后小提琴介入,缠绵入定,再轮到我,低沉敲醒,这样的安排又像生命的轮回,不能不说老板的匠心独运。
     没想到的是,当我的两支曲子拉过,你竟然单独点了曲,而且是我刻意回避一直不敢轻易触碰的曲子。
     大一下学期,当我完成了对校园的适应,决意要做一个风流王子的时候,她翩翩来到我身边,以一种最普通的交往状态和我聊了一次最长的天。
     “你是不是太狂了,同学们说你太冷太不好接近了。她的话直陈要害。
     我自负地看了看,一个被传说成相当于校花的女孩儿,两个浅浅的酒窝像在笑,又像在说话,披肩的长发瓜子脸,袅袅婷婷如春天的绿柳。
     我们是同系不同班的同学,那是她第一次找我聊天。
     在练琴房,我们几乎天天一起。一首《浪漫曲》,她拉我听,我拉她听,然后点评各自的优缺点。一来二去,我们便被风传成金童玉女组合。虽然我曾竭力的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我们不知从何时已经生出了相当严重的依赖症。
     大学就是一块恋爱的试验场,别问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也别问有多少爱放你的手心。只要暂时拥有,一定要忘记天长地久。
     我们一起登泰国山看日出,与那轮云海里的红日默默相守。我们一起面对考试,占定图书馆的位子临时抱佛脚。我们一起黄河故道眺望大漠孤烟,感怀年轻的心事。我们一起拉动琴弦,以那首《浪漫曲》诉说心头的誓言。
     她说,《浪漫曲》将是我们一辈子的誓约,只要活着,我们就要拉响它。
     我不清楚她拥有家财万贯的隐私,只隐约在她身上觉察出与众不同的包装。她说过要成为名牌就要从内到外都要有名牌意识,除非甘心普通。她的这种想法我不认为错,当我对她说,我只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虽然我不想平常,但除了我的努力让别人羡慕外,其它时候我仍然生活在平常中。虽然我的性子里很冷傲,但我的内心里包着一团火。虽然我的征服欲不可扼制,但我也有强大的内心。她每次都不置可否,那抹笑让我很安慰。
     她出国前的那个夏夜,我们喝了很多的酒,两把琴把《浪漫曲》奏到了天明,然后含情脉脉地分别。她说:想我了,就拉一次,不管多远我都能听到。我说:想我了,就打个电话,我拉给你听。
      然而,不足一年的光景,我们的心就沦落成天涯,我们的诗情画意只剩下干瘪的两个字:还好。
     造化总是如此弄人,越是不愿意想起的时候越要出事故。
     当你要我演奏这首曲子的时候,我本能想拒绝,但郁结于心说不出口。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心理驱使,我竟然悲情无限的把这首曲子拉得飚泪无语。
     情是什么,是一团火,如果烧在心里就能把人都烤焦。
     是你在不经意间打开了我那扇快要封闭的门,是你让我在那一刻忘情地解脱。这块伤口迟早要揭开,揭得早,任血流尽,成疤可逾。揭得晚,如果化了脓,会不会生出一场大病呢?
     在你的面前我似乎有些失态,但那是一种真性情。你给了我毫不吝啬的夸奖,让我又听到了久违的掌声。虽然只是一个人的掌声,但让我恍若找回了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轻狂,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站在舞台上风光无限的自己。
      你的微笑是如此迷上我的心,以至于我生出了盼望。盼望着下午,盼望着下雪,盼望着天黑,盼望着再次拉响那首《浪漫曲》,盼望着睡梦里,枕着你的微笑入眠。

(四)如果没有遇见你
     那次“出走”算一时冲动。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一方面她真的放不下那个说好陪她一辈子,却突然撒手不管她的人。毕竟他们一起执手了三十多年,无论缺吃少喝的艰难岁月,还是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没吵过架。另一方面她看着我无所事事的颓废消沉,怕我有一天想不开而做出了傻事儿,忧虑伤心的双重煎熬,加速了她的枯萎和老化。
     我何尝不想振作起来,我又何尝不想让她宽心?可一年来的经历让我倍尝苦涩,我理想的生活不是越来越近,而是遥不可及。
     弟弟也越发的忙碌了,他要撑起那个父亲留下的花店,他要用自己的年轻支撑着这个塌了半边的家。他在用无语的亲情帮衬这个不成器的兄长,他的肩膀比我的还稚嫩,但他义无反顾地敢于承担。
     我何尝不想帮他们一把,我又何尝不想为这个家做出担当?可我真的没有想好该从哪入手。在家里从没进过厨房的我要给头晕的母亲炒一盘鸡蛋西红柿,手忙脚乱竟然切破了手指,只好下了一碗她并不喜欢的方便面,多么遗憾我已经失掉了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在花店从没抛过头的我怯怯地帮弟弟找花样打包装,笨手笨脚引来顾客们的调侃让我面红耳赤,弟弟则小声的劝:哥,你还是回家吧,这儿的活你帮不上,你不是干这种活的人。
     我何尝不在反思我到底会些什么?从小到大我就生长在骄傲里,生活对我来说除了吃好喝好,便是无底线的索取。我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那些离生活很远的东西上,难道这不是一种悲哀嘛?虽然我懂得那个过程是必然要走的,但为什么我没有去多学习一点应该懂得的生活呢?
     痛定思痛,我决定先学会独立。我不能再让母亲每天早起就开始担心,我不能让弟弟再把我当成生活的累赘。
    妈妈:
    长这么大还让您如此操心,对不起!
    二十多年来,我从没有为您、为爸爸、为弟弟,为这个家考虑过任何事情,这是我人生的重大失误。
    我不应该在这个家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一蹶不振,给你们增加了更大的压力。我看到了您眼睛里的无助,也看到了弟弟精神上的压力。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不配再叫一个男人。
    虽然您从来没有说过啥,但我明白您心里的苦闷。所以我决定要暂离家,出去闯荡闯荡。我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到底有多大,体验一下独立面对风雨的滋味。请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也请相信我的能力和决心,不闯出名堂我无脸见您。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南下的列车,去寻找我自己想要的人生。请您听我的好消息吧!
                                                                                                               儿嘉铭拜上

     在那个烦燥的下午,留下这张字条,打起简单的行囊,我背上琴,面无表情的开始了真实的闯荡。
     在家千日好,出门才知难。乱头苍蝇之际,我试着联系过同学,他们表示无能为力。是啊,刚刚迈入社会,他们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能照顾到我嘛?我试着联系过朋友,他们表达歉意。当下的社会就是人太多,岗位就那个几个,大学毕业生一抓一大把的时代,连竞争都要在独木桥上完成。
     这样的碰壁我有着足够的心里准备,但仍觉得沮丧。
     B市拥挤潮湿的地下室,我和四个同样漂着梦的哥们凑着住,伙着吃。每天早上一起出去碰运气,晚上再疲惫地回来骂娘发牢骚。如此循环着过了小半年,带来的“兜底”眼见着花光,难以为继到已经开始琢磨到地铁或者街头卖艺的时候,一个哥们发布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一家非著名文化酒吧正寻找一名琴师,只是薪水低点,如果我愿意明天就可以去面试。
     何止一场及时雨。薪水低?只要有就能够活命。不知名?只要有就有明天。我没想过讨价还价,也没想抱过任何幻想。现实已经重重地教训过我,存在的价值不是谁能给的,而是自己创造的,此时我的信念只要给我一个舞台,我就一定会出彩。
     面试并不复杂,我的专业水平得到充分认可。这是我毕业以来两次参加全国比赛和一次参加著名乐团选拔后的第一次被认可,我甚至有种重头再来的兴奋。潜意识里酒吧虽然不是扬名立腕的最佳去处,至少开始了一次自我救赎的机遇。
     酒吧是本条街上最大的一家,两层楼的欧式古典建筑,据传说是民国时期北洋办事处一位将军为金屋藏娇所置。一楼大厅典雅厚重,欧式的内部装潢。硕大的半弧形吧台占住了中间的位置,酱紫色台面泛着深暖魅惑的光泽。台前置十张宽肥的米色沙发,供一些散客在此喝酒,搭讪。台内整面墙的酒柜,摆满了各色美酒。台前有一个三百多平米的舞池,两侧围起各种形状且并不规则的酒桌,取自然随意放松的意境。后面是乐队演奏区,DJ台不固定,根据场面需要或前置或后移。来这儿休闲的人并不少,一则千米之外毗邻重要使馆区,许多外国友人经常光顾,另一则地处商业区和风景区的交接带,消闲的人很多。
     我的演奏区域一般很固定,如果没有特殊要求我都坐在乐台上,很少前后移动。正好契合了我不愿意抛头露面的考虑,同样在这样的热闹里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拉琴,然后让自己在琴声里学着放下、低调和沉思。我的脚下有一张酒桌,很少人光顾,主要是离舞池较远,活动起来不方便,同时离乐队又近,声音大。
     每个下午我都会准时地出现在我的固定位置。经历了这么多,除了这把琴,我已经一无所有。同住的哥们还在拼命地奔波,他们不甘心的性格绝像我刚刚步入社会的状态。有时他们也很纳闷我怎么就能忍受那样一个工资不高,工作时间相对较长,又没什么名气的环境。每次喝过酒后,他们都会劝上两句:哥们,别委屈了自己,不行咱就换个地方,总有适合咱的,那点钱咱不嘻的挣。就咱这水平,没名,不给开个像点样的价钱,咱哥们就不能伺候,怕跌份儿。
    “独在异乡为异客,他们的话时不时的戳痛我的心,几次也想和他们一样,重新换一个心里比较认可的环境,但性格里的倔强又强烈地逆反。坚持-放弃,放弃-坚持就这样来回地纠结。
     和酒吧的磨合期,我是孤独的,有我的琴声里,我把孤独拉得很长很长。没我的琴声里我会闭上眼睛,把所有的热闹排斥在视线之外。酒吧里工作的人很少有机会交流,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因为不熟,因为忙碌,就像陌生人。更不能和顾客交流,天知道交流完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怪异想法,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和众多酒吧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暴戾,不设“陪酒”,拒绝喝药。老板是一个阳光的大男人,他崇尚文化,不允许酒吧里充斥乌七八糟的东西。他说要打造出一个绿色环保纯天然的酒吧文化品牌,让每个客人休闲之余能够真正放松,即使损失经济利益也一定坚持下来。我欣赏这样的坚持,或许这也是我能够坚持留下来的潜在原因。
     待一切熟悉,我依然坚守着孤独,我的琴声里把孤独拉出渴望,拉出思乡,拉出等待,很少有人听得懂,因为在这里除了小型演唱会,演奏音乐只是附料或配料
     在此期间,有过一些酒吧私下里联系我,允比这儿高出很多的待遇邀我加盟,也有一些小的音乐团体给我放出话儿,只要过来,效益翻倍。当我一一考证过后,我毫不犹豫的作出了坚守的决定。
     你是听懂我故事琴声的第一人。
     那一夜,收工之后,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声,我来到一家霄夜大排档,点了两瓶啤酒和二十几个烤串,边喝边回味着暖人的一幕。从头至尾地捋过几遍,才在兴奋的间隙,冷静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你的那句话虽然温暖,却不是承诺。现在的人,有几个敢承诺,又有多少假承诺?何况你也没必要承诺。
     你是一个做什么的人呢?学音乐的嘛?为什么偏偏要听《浪漫曲》呢?你一定也有你的故事,你的两个伴儿看起来与你不同,难道她们……
     一连串的问号翻来滚去,酒也不知不觉的喝光。
     回到住处,只剩两个人在喝酒,我有些诧异:怎么就你俩了?
    “哎,他回老家了。漂不动了,真能熬死人啊。
     “你喝酒了?再来点呗。
     我摇摇头。不行!得睡了,要不明天没法开工。
     我的这种状态他们已然习惯。真服了你了,居然在那儿能混得住,要我早跳了。听说有乐队找过你了,咋没去呢?
     我没理他们。只听他俩说:估计再过几天,我们要是还找不到好地方,也该回老家了,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你坚持着吧,哥儿几个就不陪你了。
     我的心突然很乱。
     “家?我是不是也该回家了。妈妈的白内障不知道好没好,我寄的钱收没收到?一段时间以来,怕她担心,不敢打电话。我甚至已经远离了所有的电子产品,重新回到最原始的封闭状态。谢绝一切外部的联络和打扰,我有一个咬着牙不能倒出来的私心话。当听说妈妈患上了白内障需要做手术,我毫不犹豫地寄走了几个月来的第一笔积蓄。一万元不算多,却是努力的成果,我要让她放心,让她知道,我在外面挺好的。
    “我是不是要离开这间酒吧呢?你又不自然的浮上眼前。
    “再等等吧!我在等什么?等酒吧给我加薪,等我成名立腕?还是等你来?
     前两个问号我直接给了否定,最后一个没有答案。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那半个晚上的场景翻来覆去地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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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7 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五)游戏一场梦一场


    弟弟打来电话,要我周日务必回家。
    平日他很少电话。我心里一紧,忙问:“是妈的眼睛出了问题?”他很轻松的否定。再追问,他没过多解释就匆匆地挂断,让我云里雾里的一通瞎想。
    迈出火车站口,我的心忽然感觉到一种亲切。上午的阳光毛毛草草地照着,广场依然那样的嘈杂、忙乱,出租司机们跑前跑后的询东问西,卖报纸地图的大妈们恨不得直接把东西塞你包里。旅店的托儿,饭馆的叫喊,在来来往往的行人间闪转腾挪。多么眼熟的场景,大学的四个寒署我多少次从这里出发,又多少次回到这里,起点和终点之间原来如此的滑稽。所不同的是上学的时候,每次来回来爸爸妈妈一定会抽空来接我,现在却物是人非……
    长大的过程,总要经历生命的沉重。我收起了刚刚泛出的酸涩,沿着那条熟悉的路快步向家走去。
边敲门边喊:“妈-妈-”
    门“忽”的打开,我看见妈妈左眼睛遮着白纱布,头上的白发又增了好多。但她的右眼睛突然的放亮:“嘉铭?你咋回来了?”兴奋写了满脸。
    “我……”一下子被噎住。
    拉住她的手,我的愧疚像烧开的水。她显然对我的突然回来没有准备,紧紧地攥住我怕一松手我又会跑掉。同时她手上的温暖已经顺着我的手走到了心里,使整个身体都要软下来。
    说了好一阵话,我走进厨房下了两碗面条,这次我已经得心应手。我们吃得热热乎乎,自出生,这是我第一次成功的为妈妈做一顿饭,感恩是在独立之后才有的心结。
    我没说弟弟打电话的事儿,看来她并不知情。
    待她午睡,我心事重重地走向花店。
    家里的花店不大,品种却很齐全,应季的不应季的鲜花香气四溢,看得出弟弟用了不少心思。进去的时候,他正帮一个顾客插花篮,看见我时,只一笑:“哥,你等一会,我这儿马上完事儿。”
    点过头,我盯着他插花的手,并听他给顾客讲每一种花的花语,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弟弟讲这么详细。
    送走了顾客,他摘下手套。“你刚回来?看妈了嘛?”我说:“看过了,吃过饭才来的。你打电话啥事儿?”
    他轻盈地“噢”了一声。“也没啥事儿,一会儿三点钟你去一下星巴咖啡厅银实座,有人急着找你。”
    “谁?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他莞尔的摇摇头。“你该走了,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两点四十,我略显无奈地转身。
    星巴咖啡厅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一间,位于市办事处广场南侧,装潢很考究奢华,在市府广场周遭的所有建筑中很突出。
    一路上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是谁能让弟弟给我打这么远一个电话,他可是个很有心的人,从不轻易随便答应什么事儿的。
    咖啡厅里很静,这个时段并非营业的高峰期。我径直的向银实座走去,在还有三四步的时候,突然怔怔的停住。我的眼睛有些迷离,甚至还晃了一下头来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高背的橙色沙发,一个窈窕的身影寂然危坐。一手托住略歪的头,长长睫毛一忽一煽,那个浅浅的酒窝依然饱满,披肩的长发侧流成黑色的瀑布。另一只手曲肘在胸前桌上,一杯袅着热气的咖啡落寞地与她对望。
    压了压略显燥乱的呼吸,我很绅士地走向桌前。
    她的眼神骤然的闪亮,倏的站起。“嘉铭,你真的回来了?”
    我尽量保持微笑,轻轻点了头,一脸调侃:“哇,今天是什么日子,莫不是我做梦?你竟然回来了,而且还串通了我弟弟。”
    坐在对面细细地打量,她比以前成熟得多,也正是这样的成熟,多了一些女人的味道。
    “听说你去了B市,过得怎么样?”女人的关心自然就是母性的流露。
    “我还好,人总得学着独立和长大嘛。你咋回来了?”
    她刚到德国的时候寄宿在父亲的老朋友家,这位伯父曾担任某地高官,在取得了一定的政治资本和经济基础后,毅然退职并移民德国创建了鑫胜贸易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利用其在国内的人脉资源,进行商贸流通方面的经营,已经具有相当的贸易规模。
    寄住初期,她往返在两点一线,全心扑在学业上,暂时忘记了背井离乡的陌生和孤独。但随着时间的拉长,一切进入了常态,寂寞便像一种越来越重的传染病漫延全身,越是挣扎越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就在这样的时候,他,伯父的儿子很恰当地出现在她的身旁。他长着一张普通国人脸,却有着一颗在外国成长的心,无论生活姿态还是思维观念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新鲜。年轻人的心本就容易沟通,何况异国他乡里能找到相依为命的感觉,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她的琴声里多出颤音,远方的人开始模糊,所以回复“还好”两个字就不足为奇。他在老爸的公司担任要职,会经常往返于国内,带回来的各样消息都让她欢听醉喜。两个人之间从近变成了亲,偶尔她也会想到从前的大学,从前的我,但分开的疏远和眼前的寄托冲淡了纯真的感情。
    她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他,但感情需要依靠。她知道我在她心里永远在,但感情需要却遥不可及。
    她了解了他的开放,给予理解,毕竟一个在国外长大的孩子,不能用中国的传统思维生活方式去框去要求。她知道他生活里也有污秽和放荡,也曾试着规劝,但效果相当于零。他真的喜欢她,每当看到她失意丧气,他就表达惭愧和悔恨。每当看到她伤心欲绝,他就信誓旦旦痛改前非,半年间的分分合合让她心力交瘁,一度的离开又被父母劝回,他们离不开这个曾经有权现在有钱的伯父,父亲的公司靠伯父来养活。伯父也在扮演着和事老儿的角色,对儿子声色俱厉,对她苦口婆心,她面对着多重压力。
    为了让儿子收心养性,他动用了相当的关系做成了回国投资房地产的业务,想让儿子在国内有所改变,而且这个地点就选在我的家乡。她听说后带着满心的想法一同回来,看到的他与国内的某些人沆瀣一气,比在国外还乱还滥,她再一次的失望已经变成了冷,虽然她不想让父亲难做,也不想让伯父伤心,但她有自己的想法。
    “那你为啥找我弟弟通知我?为啥不自己找我呢?”
    “我知道他是很好说话且能沟通的人。而你,我太了解了,我想根本找不动。”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好久,咖啡已经凉透。
    “那你还走嘛?”
    “走!我还得回去。我不能让我爸妈失望,我得承受这一切。”
    她的眼里一下子暗淡下来,脸上重新写满了无奈。
    “噢,那你就不应该再找我。”我的声音很轻。
    “我就想找你,因为我忘不了你。”
    “忘了吧,一切都已经结束,你走的阳关道,而我行的是独木桥。”
    “不!你听我说,我想让你也出国,然后我们在国外就可以在一起。”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她的脸上有一丝不恭的神情。
    “你的意思他在国内,我们在国外。呵呵,亏你想得出来。我是那样的人嘛?虽然我很潦倒,但我很充实。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如果你愿意放弃那个国外,请你回到现实……”
    没等我说完,她摇了摇头。“你怎么就不明白,出去了我们可以借助他家的力量,一方面帮我爸,另一方面也让你有所成就,总比你现在穷困潦倒强吧。到那时我们再明正言顺,谁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我无语,苦笑了一下。“你想错了,我现在过得挺好。虽然我没有名牌,但xx双手活得很踏实。对不起,我不能如你所愿。”
    显然她没有料到我的决绝,眼睛里泛起泪花。
    “你真的就不想和我在一起?难道你就不珍惜我们过去的那段感情。”
    “曾经想过,也非常珍惜过去的那段美好。但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想了,你和我不在一条道上。我只能说请珍重,并祝你找到想要的幸福。”
    说完我站起身头也没回地走了。
    沿着来时的路,回忆着从相识到今天的约会,真的如一场游戏一场梦。她和我,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有了一次错误的相遇,感情就在这样的时间面前证明了对错。
    城市的夜色在寒冷里渐渐安静,昏黄的路灯洒着瑟瑟的光把我的影子使劲地拖长,我的脑子清晰了很多。


六)白天不懂夜的黑


    酒吧的老板个子不高,看起来很严肃,话不太多,笑也很浅的人,不相熟的以为他很冷,相熟的都知道他是个相当热心的人。他从不张扬的在酒吧里走来晃去,从不对员工吆五喝六。他说在这里不要太多管理,要自律,只要有秩序,相信每个员工的素质都是高的。在这里所有来的客人才是主演,我们这些人就是一帮群众演员,千万别把位置弄反了。喝酒是一种媒介,欣赏才是主业。所以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扎着一条蓝围脖,独自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音乐,看热闹,久而久之,人们对他的举动习以为常。
    从家里回来,我们谈了整整一个上午,从酒吧的环境、经营,到对音乐的理解,把握,再到对家庭、生活的看法和个人问题的解决,可以说这是最难得的深入交谈。
    “我喜欢你的音乐,特别是大提琴曲子里的低沉和深厚,而你又刻意加进去很多的忧思和凄凉,能听得出这是你对经历的记述。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很少看你笑过,除了那一次之外。”
    我佩服他的洞明,和他推心置腹地谈起了我的过去,家庭,自责以及逃避的种种见识。他听完并不感到震惊和奇怪,反到有种见怪不怪的淡然。
    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比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叛逆相当严重。因为出身农村,我就想跳出农门,走一条让所有人都看得起的路。其实让谁看得起,首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背负了太多的自卑,走起来就没有轻松,因为我们没明白到底为什么活着。我气倒了父亲,气坏了母亲,气病了老师,最后被送进了派出所。即使这样我仍然执迷不悟,直到遇见了一个“要饭的”。
    那是一个少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和残疾人,和我们经常在大街上经常看到脏兮兮下跪磕头装可怜相的那些人不一样,他的衣服很整洁干净。面色从容,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一个搪瓷缸子,只要有人放进钱币,他都会点点头,说声谢谢。
    我很少提起注意,因为满心装的都是烦。在一个秋天的下午,当我百无聊赖地哼着小曲就要从“要饭的”身前走过时,好奇加调皮让我存心把口袋里的唯一的一枚一元硬币隔了很远投向那个缸子,硬币弹在缸沿上崩出很远,“要饭的”没有拣,只是扬起脸看了我一眼。我觉得好奇,再一次拿起准备扔的时候,“要饭的”说,小伙子,你的钱我要不起,请你拿走吧。我真的很吃惊,深度好奇的问,你不是要饭的嘛,送钱给你,为啥不要?“要饭的”显然对他的话有点生气。“我是要饭的,因为我是个残废人,没有生活能力,需要靠大家的施舍渡日,但我也有人格有尊严,请首先尊重我,然后尊重你手里的钱。它是你用汗水换来的,别这样轻易的就把它抛弃。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当然了,你有父母依靠,还有健全的身体。但请你还要存一颗尊重的心。”
    听完这话,我的脸有些发烧,非但没走,反而恭恭敬敬弯着腰地把钱放进了缸里。回去后彻夜难眠,以至于几天不敢走那条路,不敢看见那个“要饭的”。带着这样的纠结,我痛悔曾经的无知和幼稚,直到我又遇见了酒吧的前任老板,我的小学同学。他收留了我,并教育了我,让我懂得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要用简单的对和错去衡量,也别用计较的眼光去看待别人,让自己的内心永远保持充实,心存一段美好就不枉人生一回。
    当时对他的话我并不完全理解,但我钦佩他的为人。他开办了两个清洁工人义务早餐粥铺,每天很早起床和一群爱心义工为清洁工人做早点。他一人资助边远贫困地区的十六个孩子上学,其中的两个已经到B市来上大学,你在酒店经常会看到他俩来帮忙。他还和朋友开办了老人寄宿院,为空巢老人和鳏寡孤独老人养老送终。他不图名不图利的默默做着自己,把酒吧的几乎大部分收入为社会作了贡献。当然也有人说三道四,也有人说风凉话,也有人看不习惯,但他根本没理会过。
    他说,人只能活一回,为了所谓的面子能活来什么,我们不能黑了心,更不能没有良心,做点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告慰。
    “那他现在……?”我打断他的话。
    在天堂。他的眼睛里有些湿润。
    “为什么?”
    他积劳成疾,当得知已经患了胰腺癌晚期的时候,他找到我,让我继续经营这家酒吧。他没有给我提任何要求,只是说,随你的心去做吧。
    “然后呢?”我迫不及待想听后文。
    他叹了口气。没有然后,三个月后他就离开了。我经营到现在是第五个年头。还有那个义务粥铺已经扩大到十个,当然,其它的爱心人士也参与了进来,我省了不少事儿。那十六个孩子最小的已经上到了初中,有七个上了大学。那个老年寄宿院已经和市养老系统合并在一起。我把他没做完的都接过来。
    连空气都陷入感动。
    对了,酒吧这一段经营不错,你也很受欢迎,我们就得坚持住,绝不能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坚守我们文化酒吧这条底线。
    我点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走的原因。
    还有,你也应该快乐起来,把过去放下你才能轻松,过去的已然过去,不会放下哪行?你也不小了吧,我看你得找个女朋友了,看好哪个你不好意思,我帮你去说。是不是有了?
    我咧开嘴,忙说:“没有没有,还早呢。”
    他盯着我的眼睛:“真的?要不我帮你介绍一下,可有人很看好你啊,别冷冰冰的像块木头,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总能发现有一双着火的眼睛正盯着你呢。”
    入夜,又下了雪,听着风吹雪花打向窗子有哗哗响,我再一次失眠。
    眼见奔“三”的人了,这算立业嘛?回想父亲的一生,和我同样的年龄已经结婚,二十七岁有了我,三十岁有了弟弟,四十三岁下岗,然后开办了花店,到五十五岁生命终止。操劳也罢,辛苦也罢,来去如此匆匆。好和坏,多和少对他来说还有什么重要嘛?或许过了我们这一代,连家里的下一代人都不会记得,何况别人。活着并不简单,但也不复杂,只要心到,活着就有希望。我想到了你,甫一出现便让我激动不已,是因为琴声相通,还是心意相连呢?我又想到了她,有幸相遇,有幸相知却无缘相守,天道昭昭吧。还有吧主说到的谁。

鲜花(1417) 鸡蛋(2)
发表于 2015-4-7 15:42 | 显示全部楼层
匆忙忙看一眼 记住 再来~先去忙~~
鲜花(2879) 鸡蛋(1)
发表于 2015-4-7 15: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鸣则以,一鸣惊人呐。醉哥的心事好长啊,仿佛黄河和长江。


今晚准备宵夜吧,我看一屋子的人等着给你骨头里挑鸡蛋呢。

鲜花(1670) 鸡蛋(2)
发表于 2015-4-7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简单的读了糖哥的这篇长篇小说,被这忧郁的大提琴王子所吸引
他游走在光环和残酷之间,大学里的唯美,毕业后的残忍
生命里的爱情,得与失,就那么在不经意间,慢慢展开
遇到谁,走了谁,似乎改变的不仅仅是命运
还有一个人的精神支柱,当一切坍塌,那就意味着,一个人的经历会再次开启
穿过黑夜的那只手,或许不是最美的,却独独是一位知音
当再次遇到曾经的美好,心里的那些惦念会不会改变
也许,当一个人悄悄驻足你的心,就是这样的一份感觉吧!
偶尔的,你会想起她。
哥哥辛苦,这篇文字俺很期待继续读下去
鲜花(310) 鸡蛋(3)
发表于 2015-4-7 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先生,能不能拉一首西贝柳斯的《浪漫曲》?”

那酒吧的场合难得的知音啊.....傻鹅也很想听主角(唐老哥?)演奏此曲
鲜花(0) 鸡蛋(0)
发表于 2015-4-7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心情述经历的一个大故事,别具特色。
一个出身普通却才华横溢又相貌出色的男子,自尊与自傲这两样东西几乎已注定了要对他不离不弃。这既悲又喜,只愿那个懂他琴声的人,不是南柯一梦。让生活向好的方向发展,让“王子”的琴声不再悲鸣。
鲜花(14) 鸡蛋(0)
发表于 2015-4-7 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立意浪漫,内容精彩,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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