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是老家的远房亲戚、除了年关、平时很少和她走动。听婆婆说、她从小就没了爹、娘的脑子又有点儿傻、所以、打小、她既懂事又会持家、20岁那年、招一上门女婿。春枝今年42了、大女儿年前刚刚出嫁、老二老三、一个6岁、一个11、都是女娃、她本想再生个儿子的、可五年前一场车祸、丈夫撒手人寰。春枝可真是个苦命人、拉吧着年幼的孩子、赡养着多病的母亲。
现如今、党的政策好了、但凡农村困难户、办事处都给办低保、尽管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可每月的百几十块钱、也让他们吃个萝卜白菜有保障。然而、乡下的基层干部真他娘的混蛋、眼看着一家又一家低保户纷纷通过、偏偏就没春枝家。我家先生看不下去了、托四舅直接从财政局把这事给办了。
通知春枝去镇办事处领本本的那天、我也在场。看她激动得语无伦次、鼻子恍惚有点儿酸。她麻利地从篮子里拿出仅有的两个白甜瓜、硬是往我家宝宝怀里筛、我本能地拒绝一下、把她急得直跺脚。或许是她着急的样子触动了我心底的柔软、于是、当着她的面、我拳手一伸锤开那甜瓜、和儿子一人一半津津有味地吃开了。回来的路上、先生不解地望着我:“今天中了什么邪?吃东西狼吞虎咽、不讲卫生、不顾形象”懒得理他、心想、你懂个屁、怂恿着儿子、把另一个瞬间也给消灭掉。
过了两天、春枝打来电话、说今个儿进城了、先生甩掉电话、嘟囔一句:“真是事多”便拉起我“走、我们去北站、春枝要我们接她去四舅家”走在路上、他还在喋喋不休:“四舅那身份的人、怎么会有空接待她?你觉得他会像你一样稀罕她那白甜瓜?”我淡淡“哦”了一下、哼、四舅当了官、成了财神爷、不食人间烟了.......
那天空气闷热、没有一丝风、偶尔几声乌鸦叫、耳听焦虑。和春枝一起进程的还有她母亲和俩孩子、个个都打扮得干净利索、我又一次仔细地打量了她、42岁的女人、眼角的皱纹深深、一双手像枯树皮一样干吧、白色体恤、黑色筒裤穿出了她的朴素端庄、这样的美、可以赛过城里人的风姿绰约。
先生帮忙将两袋面粉、两壶麻油装到车上、看她又气喘吁吁地搬着一个大箱子、“前天在镇上就发现宝宝他妈爱吃白甜瓜、这次、我挑了最大最好的......”我鼻子又是一酸、把她母亲小心翼翼地扶到副驾座、然后拉她和俩孩子坐在后排、一路上、感染着她的热忱和局促不安、她不停地吩咐孩子挤一挤、生怕将我的衣服弄脏了挤皱了。
车开到四舅的别墅小院、先生让春枝她们先呆在车上别动、他先进去看看谁在家、我当然没随他一起下车、安静地陪伴在春枝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成了非常有用的人。很久很久、先生还没出来、我感觉春枝等不下去了、她开始不自在、脸像蒙了一块大红布、被我紧握的那只手也渗出了丝丝汗渍、她再次地语无伦次“本来想一个人来的、可把她们搁在家不放心、也想趁机会带她们看看上河城......”
先生终于出来了、说四舅周末睡觉、不能被打扰、舅妈在外办事暂不能回来、直接把东西放进他们仓库就好了。先生打开仓库的门、将两袋面粉、两壶麻油推了进去。我站在门口窥探一下、里面是数不清的面粉和麻油、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哪一袋那一壶是春枝家的、他更不会知道、准备这些东西、春枝揣摩了多少个通宵、忙碌了多少个时辰?
临时中午了、春枝要我们把她送往回家的车站、我死死拽住她的手、坚决不肯、给先生使了眼色、车一路向西、直奔上河城、我兴奋地对着春枝喊:“咱去上河城、看场电影、让孩子坐坐摩天轮、玩玩淘气宝、简简单单吃个小串、对啦、麻辣小串、还要配着你那白甜瓜.........”
春枝笑了、我知道、一定是因为白甜瓜
2015年6月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