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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4 18:15 | 显示全部楼层
58  革命大会

文化大革命终于走进了杨庄!上头有令,明天,各个大队都要召开批斗大会,批斗本大队的阶级敌人。

晚上,杨庄大队召开了大队委员扩大会议。出席会议的有:大队支书大队长杨进礼、妇女主任兼大队会计黄飞琳、民兵连长李志东、大队委员生产队长杨思源、王现军,第一生产队计分员兼保管小季、第二生产队记分员兼保管李祥平等人列席会议。

在杨庄,杨姓居民占全村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千百年来形成的宗族观念在人们的头脑中根深蒂固,人们习惯于惟“族长之命”是从,甚至在族长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杨进礼是杨姓的族长,又是大队支书兼大队长,在宗族和村务上都有着绝对的权利。因此,杨进礼就像杨庄的土皇帝一样!

然而,在“皇帝”面前还是有人敢大声说话的,那就是原来的生产队长杨思来和杨思成。后来,他们两个死了,生产队长的职务空了出来,该让谁担任呢?绝不能再落到难缠的人手里!要找两个听话的,服从指挥的!

于是,刚过年,杨进礼就召开了杨庄大队委员会议,会议上确定:一队生产队长由杨思来的弟弟、杨进礼的另一个侄子杨思源担任,第二生产队的队长由杨进礼的妻弟王现军担任。

在人民公社时期,生产队的主要领导是生产队长,他主要负责处理整个生产队的各项事务,比如:召集并组织全队社员按时出工,按时施肥、耕地、播种、锄草,按时收获并及时分配劳动果实等等。

每个生产队至少还要配一名记分员,一名保管:记分员,主要负责记录社员每天出勤的情况,考勤结果与夏秋季节的按劳分配挂钩;保管负责保护和管理生产队里的各种集体东西。这两个职务和现在的会计、出纳相似。生产队里的三大员,官虽不大,权利却不小,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者也;社员们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他们。

生产队长不能和别的领导岗位相比。在这个位置上要让人信服才行。生产队长不仅要身强力壮还要有技术,什么推车担担、种菜耩地、打场晒粮、墙上屋下……样样都应是行家里手,样样都可以走在社员的前头,样样都是社员的楷模!如果选择错误的生产队长,没有号召力和权威性,就可能无法更好地领导社员干好生产队的各项工作。

新任队长杨思源和王现军虽然差一些,但在书记的强烈支持下,马马虎虎还算得去,至少他们都很听支书的话,杨进礼非常满意。

在过去,杨进礼是无法左右杨庄大队委员会的。现在,他已经牢牢握住大权,成为杨庄说一不二的绝对领导!

会议开始了。

首先,杨进礼宣读了上面颁发的《关于在农村发动文化大革命的通知》,通知要求各公社、各个大队认真对待,搞好各个大队的文化大革命的斗争!

杨进礼说:“毛主席告诉我们:现在我们的社会中还存在着阶级和阶级斗争。上面已经开始了向‘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夺权的斗争;在基层,我们要和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地富反坏右’(即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及右派分子五类人士,統称黑五类)及其子女进行斗争!”

“怎么斗争?”小季谄媚地问。

“就像公社一样,开批斗会呗!”杨进礼说。公社的批斗大会批斗了两个中学老师、一个地主和一个小偷,“我们一定要在我们大队把文化大革命进行的轰轰烈烈!”

“在我们村里搞革命?”李志东捏了捏流出来的鼻涕,抹到鞋底,疑惑地问,“我们村里有阶级敌人?谁是阶级敌人?谁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谁是黑五类?”

“有,当然有!各村各地都有阶级敌人!”杨进礼说,“大家好好想想,把他们全抓出来,不让他们一个漏网!”

“日本鬼子被赶跑了,蒋介石也被赶到台湾去了,我们自己的队伍里也有阶级敌人?怎么可能?”李志东很不理解,他经常对一些问题提出质疑。

“这可是毛主席说的,”杨进礼说,“毛主席说的话不会错!”李志东默默不语。

“既然是文化大革命,当然是在有文化的人中革命。”杨进礼说,“找不出阶级敌人,那是我们的阶级眼光不够明亮!认识问题不够深入!”

“对,我们要擦亮眼睛,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小季举起了拳头。他可是一向支持支书的,没有支书他怎么能干上一队的计分员呢?

“我们一定要把藏在生产队里的阶级敌人抓出来!”一队队长王现军学着白天人们的样子举起了胳膊,高声喊。可惜没有人跟着附和。白天,公社里开的批斗大会就是这个样子的。

“上面要求每个大队明天就要召开批斗会!还说要到村里来检查。”杨进礼问,“大家看看,我们村谁是阶级敌人?”

“知识分子啊,”杨思源说,“我们村最有文化的莫过那三个知识青年了……”
  “那就斗他们卅吧……”王现军提议,“今天,在公社里就是批斗的中学老师呀,我们村也就批斗我们村的老师吧,谁让他们识字呢!”

“批斗他们三个知识青年恐怕不合适吧?”民兵连长李志东反对,“况且,他们原来可不是我们村的,还都是孩子呢,那怎么能行?”

“到我们这插队,就是我们村的。杨进礼心想能这样把他们几个收拾了也好……

李志东说:“可是,他们都是工人出身,是到我们村来接受农村教育的又红又专的无产阶级接班人……”

“所以,我们要把他们身上的资产阶级生活习性批斗掉!”杨进礼说,“这样更有利于他们的成长!”

“那‘黑五类’呢?”王现军说,“我们村可就不缺了!应该首先在我们村找地主、富农出身的,又有文化的人来批斗。”杨进礼狠狠地瞪了一眼,没言语。解放前,全村里最富的当然要数老私塾先生杨士君家了,不富裕怎么能上得起学呢。

“嗯,你说的就只有老先生杨士君了。”李志东说,“可是,他老人家怎么能斗?他从抗日战争时期就在村里教学……”

“那也得斗,他又有知识,又是地主出身!”杨进礼说,“在革命问题上,我们不能讲私情!”

忽然,小季提议:“年前,张大平制造垃圾船,害死了那么多的革命群众,他就是反革命分子!他家人都死了,还有他一个姓的……”

“那怎么行?我们共产党讲究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能再找他同姓人的麻烦?”李志东坚决反对。

“张家的人就算了吧。”杨进礼说,“不过,还有大义,什么坏事没有做过?他可是一个标准的坏分子!”

“是啊,是啊……”大家纷纷赞同。

“在公社,我们都发了一本毛主席语录。”杨进礼又动员说,“毛主席说了,这次文化大革命是阶级斗争,大家要进行坚决彻底的斗争。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还有错吗?不管是谁,革命是不能讲什么情面的……”

“是啊,是啊,我们不能忘本!”大家都说,“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当然是对的!”李志东也随声附和。z"g: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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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19 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59 抓捕敌人

“咚——咚——……”

“嘡——嘡——……”

“开大会了,看热闹去喽!”

“快去占窝去喽,不去没有地方了!”

刚吃过早饭,就听到街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孩子们叫着、喊着,呼朋引伴。

“哥,外面是干什么的?”杨雪问哥哥。由于公社和各个大队都在进行着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党老师和张老师都被抓去批斗了,学校里都停课了,所以,杨平又回到了家里。

“咱们大队开批斗会。”杨平说,因为他知道,天刚刚亮的时候,生产队长就已经在大街小巷里吆喝过了:“今天歇工——,开批斗会!”“今天歇工——,开批斗会!”……声音拉得长长的,很有特色。这么小的小山村,有什么阶级敌人?会批斗谁呢?

“走啊,杨平!开会去!”后院的杨生领着他的几个弟弟抱着板凳走过来,他们本是大山联中的同班同学,由于水难事故一起辍学了。

“好的,”杨平说,“我到队场里安排一下,领着弟弟妹妹就去!”

“嗷——看热闹去喽!“杨雪兴奋得小脸红红的。外面那锣鼓声真是好听!大街上,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抱着大大小小的板凳,一起向大队院涌去。人们年头到年尾上工、参加集体劳动,难得有这么一次放松的机会,就好比一次集体娱乐活动一样。

大队院里,办公室门前,放着几张办公桌,墙上贴着几张大红纸,上面写着“杨庄大队批斗大会”几个大字,红纸黑字,非常醒目。

大家都很纳闷,今天会批斗谁呢?

这些天,大义每天都到生产队参加劳动。有人问:“大义,你不是在县里当官了吗?怎么总是呆在家里?”

“哎——别提了,别提了!”大义连连摇手,“那官可不是人干的!杀人呀……”原来,过年之后,大义又去了一趟县城。本想进城过过轻松自在、让人羡慕的领导生活,不料,正碰上县里两派红卫兵的武斗。为取得绝对性的胜利,神文革一派动用了真刀真枪,一时间,枪炮声声,仿佛又回到了战争年代。看着对方和自己的伙伴们一个个倒下,身上血流如注……直吓得大义战战兢兢、浑身发抖,腿肚子转筋,大义偷偷地扔下枪,脚底下抹油,又溜了回来。不管神文革怎么招他,他也不回去了!

大义想:还是自己村的人好,都是兄弟爷们,有事能担待,不会好不好就“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这天早上,大义刚起床,只听着“咣当——”一声,大门被人踹开,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多个人出现在他的眼前。为首一人竟然是小学教师张德,其他的都是本村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们人人都穿着一身绿军装,袖子上戴着红卫兵袖章。大义心知坏了,又有什么事情找到我的头上了!

“大义,你是我们大队的‘黑五类’,大队革命委员会已经下令抓捕你!”

“不,我不是,你们不要抓我——”不等大义争辩,几个年轻人就一拥而上,将大义按到在地,将他别烧鸡一样地捆了起来。

一伙人推推搡搡地把大义推进了大队办公室。办公室里,杨士君老人、李自强、刘连、齐敬山四个老师早已经关在里面了!

“二爷,李老师,你们怎么也……”大义有点惶惑了。

原来,早上天刚蒙蒙亮,李自强三个人在宿舍里还没有起床,“当——”“当——”“当——”,只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是我,张德!”

“哦,张老师啊?有事吗?”自从那天晚上,李自强就时刻注意着张德,对他留神了,只是平常也没有发现什么怪异。

“李老师,今天,我们村开批斗大会,不上课了!”张德说,“杨书记来了,想过来和你商量点事情。”能商量什么事情呢?李自强感到纳闷。

听声音,杨书记正在门口,李自强想现在还不能和他们翻脸吧……三个人赶紧起床,刚打开门,杨进礼和张德就蹿了进来,接着后面跟进了十多个一身绿军装的民兵战士,一个个左袖上戴着红卫兵的袖章。

杨进礼一脸的傲慢:“你们三个很会隐蔽呀,现在,你们的身份我们已经查明了。快快束手就擒吧!”

一看这架势,李自强就明白了。不等他们近身,飞起一脚,把靠近自己的民兵踹了个嘴啃泥,身子一晃,闪到了杨进礼面前,一拳击向杨进礼的面门。说时迟,那时快,杨进礼不躲不闪,右手一伸,像一把钢钳,一把钳住了李自强的手腕,李自强痛得龇牙咧嘴,仿佛骨头已经碎了。李自强强忍剧痛,飞起一脚,去踢杨进礼的胯下,结果又被对方一把抓住,两手一使劲,向远处一扔,“噗通——”一声,李自强被远远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嘿嘿,想和我过招,你还得再练几年!”杨进礼一阵奸笑,拍拍手,弹了弹衣服上的尘土。几个民兵冲过去,抹肩头笼二臂,把李自强绑了起来。

那边身体弱小的刘连,早已经被民兵捆了起来,摔在地上;齐敬山正和张德打得难分难解,看到李自强被抓,心里一慌,被张德一脚绊倒,也被民兵绑了。

他们三个人的宿舍,就成了关押五类分子的小黑屋。不一会,杨士君老人被抓来了,大义也被抓来了。

“这就是文化大革命?”齐敬山说,“咱们就是比别人多识几个字!没招谁没惹谁,干嘛要革我们的命啊?”

“杨老师更亏了!”李自强说,“杨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能识几个字的,基本上都是杨老师教出来的。哎,到头来还得挨斗!有文化是错误吗?”

杨士君老人说:“文化大革命就要革有文化的人的命吗?!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俺没文化,把俺当成‘黑五类’抓进来的。”大义说,“我是做过一些坏事。”

“我们三个都是工人出身!”刘连说,“我们积极响应毛主席上山下乡的号召,深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为什么还要批斗我们啊?真是没有天理!”

哎——”不知道会挨怎样的批斗呢,大家一声声叹息。

“别着急,事情总会过去的。”李自强说,“恐怕这其中还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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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27 12:48 | 显示全部楼层
60 批斗大会

批斗大会就要开始了

杨庄革命委员会成员坐在了主席台上,他们是杨进礼、李志东、黄飞琳、杨思源、王现军。主席台一侧,二十多个大队民兵,在民兵排长张德的统帅下,身穿绿军装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那里。

杨庄大队全队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来了,他们聚集在大队院里,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窃窃私语的,有大吼大叫的,有的孩子在跑来跑去,有的在哇哇哭闹……整个院子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站在那儿面对面说话也几乎听不见了。

王现军用拳头擂了擂桌子,大声说:“批斗会就要开始了!批斗会就要开始了!”没有人理会。两侧的锣鼓手擂响了锣鼓,“咚咚咚……”“嘡嘡嘡……”

一阵锣鼓声后,杨进礼站了起来,他摆了摆手。整个院子里,声音仿佛晚秋树上的枯叶稀稀落落地少了下来。

“下面,我们请大队革委会主任杨进礼同志讲话!”王现军高声叫着。

“同志们!”杨进礼脸色一整,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今天,我们大队坚决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在我们杨庄大队进行一场大革命!我们一定要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王现军接着振臂高呼:“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可是,只有几个人跟着他在喊口号。

“大家跟着喊口号呀!”王现军说,“再来一遍!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人们高呼,声音大了许多。

“打倒走资派!” 

“打倒走资派!”

“打倒黑五类!”

“打倒黑五类!”

……

“好了,”杨进礼对王现军的表现很满意,“我们批斗阶级敌人绝不能徇私情!不管是谁,我们都要大胆揭露他们的罪行!数一数他们所犯的罪恶!好,下面开始批斗!”

王现军宣布说:“第一个阶级敌人是杨思义,他是‘黑五类’中的坏分子!”

张德在下面大喊一声:“把阶级敌人杨思义押上来!”

办公室的门开了,两个民兵抓着大义的肩膀押到了台前,大义的头上戴着一个高高的帽子,是用白纸糊成的,白纸上还用毛笔写着“阶级敌人杨思义”几个大字。大义一出来,就引起全院落人们的哄堂大笑。

“大义又戴孝帽子了!哈哈……”

“不是,那是绿帽子吧。”

“下面,请兄弟爷们上来数一数大义的罪恶!”可是,台下冷冷清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上来,也没有人说话。

好一会儿,小季站了起来:“第一,大义的作风有问题!”

“对,对!”不少人随声附和着,这个大义,把村里的两个美女都霸占了,梅花嫂和小香甜!真是太不像话了!

“第二,大义经常小偷小摸,思想道德败坏。”这一说,大家七嘴八舌,有话可说了。

“那一年,大义偷了俺家的大公鸡吃了,去找他还不承认!“

“他也偷吃了俺家的狗!”

“他到俺家园里偷过菜!”

“大义是个大坏蛋!有次,他专门捉了一只小蛇放在妇女们干活

的附近,把她们都吓坏了!”

“大义故意找来蒺藜,撒在人们经常光脚走过的地方,看到别人扎得跳圈而暗中取乐。”

“那一年,大义在俺家自留地里的南瓜上挖个孔,向里面撒尿拉屎,然后再封上口和好的一样……真不是人干得事情!”

“大义是一个公认的无恶不作的坏小子!兄弟爷们,上来揍他!”王现军一声鼓动。

几个妇女上来了,有抓他的头发的,有抓他的脸的……大义从县上混来的那身军装被撕扯得裂开了缝,后背上露出肉来。

小季乘机冲过来,一脚踹向大义,想把他踹倒在地。“哎吆!”大义纹丝未动,小季却抱着脚喊起来。张德冲过来,一脚将大义踹到,说:“把杨思义带下去!”两个民兵把大义拉了下去。



下一个批斗的是老先生杨士君。老人已经七十岁了,头发都白了,还在大队小学里任教。他的辛苦、操劳、任劳任怨,可以说是有目共睹。老人一被押出来,全场人们鸦雀无声。老人头上也戴着白色的高高的帽子,上面写着“大地主坏分子杨士君”几个字。

王现军高喊:“杨士君是我们学校的老教师,教育了我们村一代又一代的人。但是,他家在解放前是地主!杨士君是地主出身!我们新中国的接班人不能再接受地主的教育!”

“对!”小季忙接过来说,“打倒大地主!”

“打倒大地主!”有人高声跟着喊,这声音仿佛根本不经过大脑,别人叫什么,就在后面喊什么。

“打倒大地主杨士君!”

“打倒大地主杨士君!”

……“杨士君,你家从祖上就黑心!”小季说,“那一年,我老

爷爷得了重病,没有钱治病,想把那仅有的二亩地卖给你家,你爹爹落井下石,一再压低土地的价格!……让俺家少卖了好多钱!”

“这是大地主剥削劳苦人民的铁证!”王现军说,“打倒大地主杨士君!”

“打倒大地主杨士君!”……

“杨士君!”王现军问,“你身为教师,说话要诚实!你说说,这

辈子你做过哪些亏心事?”

杨士君老人想了想,说:“一些孩子上课调皮,我曾用戒尺打过他们的手!”

“对,我就被他这样打过!”一个小青年站起来说。

“那还了得!”王现军说,“你这是殴打贫下中农的孩子,毒害无产阶级的接班人!你这是地主阶级向无产阶级的进攻!”

“打倒黑戒尺!”小季高呼!

“打倒黑戒尺!”一些孩子也跟着叫起来。

忽然,有几个孩子冲上台,一脚将老人踹倒!接着,又接连跺了几脚!杨士君老人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了鲜血,民兵去拉也拉不起来了。他们解开了老人手上绳索,可是老人还是昏迷不醒。两个民兵架起老人的两个肩膀,拖回了小黑屋去子。老人的头耷拉着,两只脚面磨在地上,一身的尘土。

接下来,批斗的是那三个知识青年:李自强、刘连和齐敬山。这三个人,都在十七八、二十岁上下,来到杨庄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是他们和杨庄的孩子们相处得非常融洽。尤其是李自强,很得社员们的喜爱。这么好的小老师,怎么可以批斗他们呢?

忽然,张德走上台,拿着一张纸说:“同志们,兄弟爷们,经过调查,我们发现,来到我们大队来插队改造的这三个人,不是什么又红又专的接班人!而是走资派和黑五类的孩子!李自强,本名是谢自强,是原县长、‘走资派’谢本来的儿子;齐敬山,本名吴敬山,是原公安局长、‘走资派’吴洪恩的儿子,刘连,也是县上一个黑五类的儿子……”

“哇——”杨平大吃一惊,“李自强是县长的儿子?不像啊……”

“老子是‘走资派’,儿子一定也是‘走资派’!我们绝不能包庇和纵容他们!”

“我们要让‘走资派’认识认识无产阶级和贫苦农民的伟大力量!”

“打倒走资派!”

“打倒走资派!”

“打倒黑五类!”

“打倒黑五类!”

……张德冲过去,飞起几脚,把绑着的李自强踹倒在地,接着就是几个民兵的拳脚乱飞……。

“他们三个人,狼狈为奸,为了躲避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潮流,他们想逃到我们大队来避难!我们要坚决把他们揪出来!”

“毛主席教导我们:‘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打——打呀——”张德、民兵以及一些不知是非的人们,一拥而上,把他们三个痛打起来。

杨进礼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嘿嘿,小娃娃,你们和我斗还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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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8 20:45 | 显示全部楼层
浓浓的乡村味。杨生,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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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0 23: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1 黑屋送饭

批斗大会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几个阶级敌人又被关进了小黑屋里。

一天下来,杨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毛主席的话当然是对的,毛主席说该批斗阶级敌人就应该批斗阶级敌人。可是看到这些“阶级敌人”在台上被人打、被人骂,杨平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至于为什么,自己也说不出来。

如果仅仅批斗大义那个坏蛋,也倒罢了;像老爷爷杨士君这样的好教师怎么也要受到批判?李自强哥哥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要改名?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受欢迎的小老师为什么会受到批判?……这许许多多的问题他都无法想明白。

晚饭一过,香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杨平商量着:“平子,挨斗的那几个一定吃不上饭,你给他们送点去吧!”

表面上,香甜和大义早已经恩断义绝。可是今天,当她看到大义受到众人毒打的时候,香甜的心里还是很痛,仿佛挨打的是自己一样。她知道,大义本是一个很实在、很有上进心的人,曾受到兄弟爷们的称赞;都是因为一连串的打击,才使他心理失常,做出那么多的糊涂事。说起来,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行,娘。”杨平说,“多带点。他们人多!”

看看天已经黑下来,杨平腋下夹了厚厚的一包袱煎饼,手里提着一暖瓶开水,快步向大队院走去。还在大门外,就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小季,你就让我给他送过去吧!他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是梅花嫂的声音。

“不行!”小季说,“支书专门交代过,任何人不许给他们送吃的!”

“不让吃饭,那不把人给活活饿死了?”

“饿死了活该!这些大地主、黑五类早死早利索!”小季奸笑着,“思宝哥死了,有大义哥;大义哥死了,还有我小季呢!”杨平发现,大队院里有小季和四个民兵把守着那间小黑屋。

“你……你……”梅花嫂提着东西气冲冲地向外走去。杨平赶紧藏到大门外一个柴垛的黑影里。

“别走啊,梅花嫂!”小季笑着:“我也没有吃饭呢,给我吃吧。”“我家的狗还没有吃饭呢!”梅花嫂说,“恶狗吃多了有什么用,

就知道咬人!”

就在这时候,张德走进了大队院:“咦,梅花嫂真在这里呀。支书让我来找你!

“什么事?”梅花嫂很诧异,这个支书仿佛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我也不知道。”张德说,“你跟我来吧!”

“到哪去?”

“你不是来给大义送饭吗?想送饭就跟我来!”梅花嫂只好跟着张德走了。

“哎——”忽然一声叹息,“造孽!”杨平听到自己的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民兵连长李志东。“大爷——”杨平叫了一声。

李志东一摆手:“我去把小季他们几个引开,你给他们送饭!”

杨平使劲地点了点头。

“小季!”

“哦,是连长!”小季笑着说,“你腿脚不方便,天黑了,还出来干什么?”一脸的媚笑。

“我来查查岗!”李志东说,“第一天批斗阶级敌人!别让他们给跑了!”

“有我小季在,您请放宽心!保证小鸟也飞不进来,蚂蚁也爬不出去!”

“那就好,那就好,”李志东说,“你们都还没有吃饭吧?”

“没呢。”

“那——你们回家吃饭去吧,我在这里替你们执勤!”他们几个正饿得肚子咕咕叫呢。

“那赶事好!行!”小季和那几个民兵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李志东向柴垛旁挥了挥手,杨平一溜烟地跑进了大队院。

小黑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漆黑。能听到里面有人轻轻地说话的声音。“李老师,李老师!”杨平说,“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是杨平!好兄弟!”李自强喜出望外,冲到窗口握住了杨平的手。

“你们没事吧!”

“我们几个没伤着,就是杨老师伤得不轻。”果然,杨平似乎听到黑屋里传来“哼吆哼吆”的声音。随说着,杨平从仅有的窗口上把煎饼和暖瓶递了进去。

“你们赶紧吃,一会恐怕张德、小季他们会过来!”李志东冲着窗口说。屋子里,只听到“咯吱——咯吱——”吃煎饼的声音……“呕——呕——”忽然不知道是谁被咽住了。

“别吃得太快了!”杨平说,“喝点茶水!”

“杨老师,你也吃点吧?”小黑屋里,传出齐敬山的声音。


“我……咳……咳……咳……我吃不下!哼……哼……”仿佛呼吸也很困难,“你们吃吧,吃饱了饭,才能抗过去!咳……咳……我们是没有罪的,咳……咳……历史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清白!”


“李老师,你……你真是谢县长的儿子?”李志东说。

“是的。”李自强说,“不过我并没有刻意改名字,我从小一直就叫李自强,我随我妈妈的姓!”

“我原名确实叫吴敬山。”齐敬山也说,“‘齐也是我妈妈的姓,这是我下乡前学着李自强的样子自己私下里修改的。”

“对于你俩的爸爸,我很佩服!”李志东说,“那个案件,最初嫌疑集中在大义身上……”

“是啊,”大义插嘴,“我可是冤枉的……”

“别打岔!”李志东说,“可是,那天早晨,我们已经找到证据,排除了大义作案的可能性!新的嫌疑人马上就浮出水面了……”

“可惜,被神文革来给搅乱了!”李自强说,“这些我们已经听爸爸说过了。他们已经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杨进礼!只是还没有找到一点证据就被造反派抓了……”

“所以,你们几个毛娃娃就来这里寻找大队书记杨进礼的犯罪证据?”李志东说,“你们也真是太大胆了!”

“李连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李自强说,“我们已经不小了。可惜还是斗不过他们!”

“是啊,他们的势力大得很!”李志东说,“你们几个身体不要紧吧?”

“不要紧。”

“夜里警醒点!”李志东说,“给你们个棍子,不要都睡着了!”说着,他递进去一个一米长短、手臂粗细的木棍。

“是是是……”大义说,“还是老哥你想得周到!李哥你放心,只要有我大义在,绝不能让他们伤着这些老师。”

……

“要来人了。”李志东说,“平子,你收拾好东西快点走吧。”

“好。”平子刚刚转过弯,就听到张德与人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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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1 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124楼西沟掌柜于2008-05-11 00:42发表的 :
玉弟终于又回来了!
欢迎

西沟又有一个掌柜了,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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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1 18:15 | 显示全部楼层
             62 凌晨暗杀

  杨平前脚刚走,张德和梅花嫂就回到了大队院。“咦,小季和那帮小子呢?”张德问李志东,“他们几个跑哪去了?”这个民兵排长在民兵连长面前也是一样的飞扬跋扈。

  “都回家吃饭去了!”李志东说,“天晚了,他们也都饿了。我过来查岗,顺便替他们值班了。”

  “哦,还是连长觉悟高!”张德走到小黑屋前,从窗口向里面望去,“没有人来过吧?”

  “没有。谁会来看望阶级敌人呀。”

  “是啊,是啊。”张德说,“梅花嫂,过来吧,把你带的饭和茶水递进去吧。让他们都吃点,别真的饿死了!”

  梅花嫂挎着包袱走到窗口,左手抹了把脸,仿佛在拭去眼角的泪水,“大义,我……我来给你送饭来了!”声音有些呜咽。

  “你怎么了?”大义问,“别担心,我们已经……”话忽然停了下来,仿佛是被人捂住了嘴。

  “怎么了?……你们已经怎么了?”张德警惕地问。

  “我们已经饿坏了!”李自强说,“又渴又饿!你们还想让人活不?快让人拿饭来,快给提点茶水来!”

  “嘿嘿,”张德一阵奸笑,“梅花嫂这不是给你们送来了吗?都先吃点,别抢,饿不死!”

  一小包袱煎饼、一暖瓶茶水从窗口里递了进去。“大义,我……我……”梅花嫂哽咽着,不停地抹着眼泪,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行了,行了!饭已经送了,梅花嫂你就快点走吧。”张德催促着。梅花嫂无可奈何地走了。不一会儿,房子里便传出“咯吱”、“咯吱”吃煎饼的声音,张德满意地笑了起来。李志东也笑了。

  小季和几个看守民兵回来了。张德安排说:“你们上半夜看守,下半夜我来换班。记着,警醒点,可别出什么乱子。”

  杨进礼的家里。

  “嘿嘿,梅花嫂那个小娘们还真带劲!”杨进礼一阵淫笑,“怪不得这么多人想着她!”

  “支书您艳福不浅!”

  “哈,我看中的娘们,哪个不乖乖的给我!”杨进礼自吹自擂,“看看,今天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一个。”

  “说真的,梅花对大义还真够用情!”杨进礼说,“为了给大义送饭,为了大义不再遭人毒打,她连这事都答应!……还真没有看出来!”

  “嘿嘿,这说明支书您的魅力大。”张德谄媚的说。

  “对了,她带去的饭那些人都吃了吗?”

  “吃了!一个个饿得像三天没有吃饭的狗!”

  “好!”杨进礼说,“张德,半夜时分,你过去把他们一个个全解决了!”

  “支书,我……我……”张德吞吞吐吐,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害怕了吗?他们吃了加了药的饭,喝了我们下了药的开水,浑身乏力,只知道睡觉,你去处理还不和碾死一个蚂蚁一样轻松?!?”

  “是是是!我是担心万一失误了,误了您的大事。”

  半夜时分,看守们已经到别的办公室里睡觉了。“吱扭——”小黑屋子的门轻轻地开了,走进一个黑色的身影。张德侧耳倾听,只听到房内均匀的睡鼾声;借着朦胧的月光,他可以看到屋子的地板上,有五个身影睡在稻草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没有一点规律。

  张德蹑手蹑脚地向他们靠近,近了,更近了!他抬起脚,恶狠狠地向最近的一个身子跺了下去——不对呀,这感觉不像一个人体,是一捆草料!人呢?人哪去了?不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到耳边响起一阵风声,张德一个狮子摆头,一个棍子擦着他的脸砸下,蹭得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张德一个回肘,重重地击在挥棍人的胸口上。“哎吆——”一声,噔噔噔一阵后退,大义捂着胸口就跌坐在地上。

  正在这时候,其他几个人扑了过来,有抱腿的,有抓住胳膊的,有按住头的……张德看看危机,右手一阵乱摸,从大腿部拔出一个明晃晃的匕首,恶狠狠地向抱住自己腿的那人刺了下去,接着就拔出刀来。“啊——”刘连一声尖叫,一股热乎乎的东西随着声音直喷出来,热乎乎的,一股血腥的气息。

  “刘连!”李自强急促地叫了一声。好,找的就是你,张德抡起匕首向身后的李自强的狠狠地扎了下去!眼看就要刺中了,忽然从一侧蹿出一个身影,一下子挡在李自强的身前,“啊——”的一声惨叫,匕首深深地插进了那人的心口。

  “杨老师——”李自强呆住了。

  张德拔出匕首,再次逼近李自强,忽然只听到“呜”地一声,“啪——”一棍击在张德的手腕上,手里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到地上,又一棍,后脑勺上正中!张德“吧唧——”一声,就那么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老天,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大义惊叫着。

  “别慌!大义叔!”李自强说,“看看他们两个怎么样了?”几个人围在杨士君和刘连的身边。

  “我的腿被扎了一刀!”刘连说,“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不要紧!”杨士君老人说,“你……你们快走吧!被……他们发现……你们就逃不了了!”

  “杨老师,我们一起走吧?”

  “不……这……是我的家。”杨士君声音微弱,“你们……快走!”

  “我们走!”齐敬山背起受伤的刘连率先冲进了夜幕,李自强和大义也冲了出去。

  “到杨平家为刘连包扎一下,”李自强说,“流血过多可就坏了。”。

  “杨平,杨平!”半夜里,朦朦胧胧中,杨平似乎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叫他。

  “谁啊?”

  “我!”哦,是李自强老师!他怎么出来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杨平赶紧起床。一开门,他们几个便冲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杨平点起煤油灯。

  “刘连受伤了,被人刺了一刀!”

  “啊?”杨平吃了一惊。

  “伤到哪了?没事吧?”小香甜闻听也起床来了。

  “没大事,”刘连皱着眉呻吟一声,“大腿上,肉厚,没有问题。”

  香甜用热水为刘连擦了擦伤口,还好不是很深,杨平找到一颗消炎的药丸,碾碎了倒在了伤口上,又找了点干净的布,帮他包扎了起来。

  “大义叔,你还在这里呆吗?”李自强问。

  “我也得走了!”大义说,“这里我看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了。”

  “那你和齐敬山照顾着刘连一起回县城吧。”李自强说,“你们到县医院去找我妈妈!”

  香甜问:“李老师,你不走吗?”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继续和他们斗!”李自强说,“他们搞暗杀,说明我们的存在对他们构成了的威胁,他们很害怕。我们走了岂不是正称了他们的心意?”

  “以后就你一个人了,你可要小心点!”大义不无担心地说。

  “没事,不是还有杨平吗。”

  “是啊,我会和李老师在一起的。你们放心!”

  “我也会帮他的。”香甜说,“你们放心!”

  齐敬山背起负伤的刘连,和大义一起冲进了那茫茫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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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1 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3章 猪倌上任
  第二天,外面传来消息:小黑屋里的阶级敌人发生内讧,大地主杨士君被刺死,看守被打成重伤,其他的阶级敌人在逃……
  听到这样的消息,杨平和李自强相视一笑。李自强就更不能出门了,天天呆在内室,足不出户。好在学校没有了老师,杨平、杨雪和杨文都呆在家里,李自强天天陪着他们学习、玩耍倒也不闷。
  这些天来,杨平一直被许多问题困扰着:爹爹真的不是大义杀害的?大义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大义和娘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小老爷支书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为什么想杀死大义叔?小老爷真的是杀害爹爹的凶手吗?
  再加上当时社会混乱,杨平心里非常烦恼,他常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很多话也不好跟李自强照实说。
  “平子,你怎么了?”这天夜里,里间传来娘亲切的问候声,“不是病了吧?”
  “没有,娘。”
  “这两天你帮娘整自留地,挺累的,早点歇着吧。”
  “哦,”杨平答应着,很多问题他不敢直接去问问娘,他怕伤害了娘,惹娘不高兴,可是今天他怎么也忍不住了。
  “娘,记得那天,大义说,我是他儿子……”杨平还是没有敢说下去。内室里一阵沉默。
  “平子,你大了,李老师也不是外人。我就把以前的事情告诉你吧。” 香甜悠悠地诉说着……
  “娘,你说是大……义……害得爹爹他们吗?”
  “哦……这个难说!”香甜沉思一下说,“大义发起疯来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
  “不是大义!”睡在杨平身侧的李自强肯定地说。
  “李志东大爷也认为不是大义。”杨平说:这几天,他经常和民兵连长李志东在一起聊天,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整个过程。大义不可能指使动张大平造垃圾船,大义杀害张大平全家的物证实在是太过明显,有些弄巧成拙、让人怀疑。想来想去,李志东也认为罪魁祸首很有可能是支书杨进礼!加上那天夜晚杨平他们在街头的发现,更进一步印证了这个观点。
  “是啊,婶,案犯不是大义,而是杨进礼。”
  “不可能,”香甜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杀这么多的人呢?”
  “好人?你看前两天的批斗会!”平子嗤之以鼻。
  “批斗会那是没有办法,上面的指示,不干也不行……”
  “娘,到时您就明白了。”
  “是啊,婶,您对杨进礼留心一点,小心上当受骗。“
  “哦,”香甜不以为然,“支书对我们家特别好,今天他刚跟我说,反正平子一时半会不能上学去了,干脆到队场当小猪倌去吧。这小猪倌活轻松,公分还高,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他对咱家这么好 ,咱可不要轻易冤枉好人……”
  “娘,他对咱家好是对您有非分之想!”杨平说,“娘,你可要小心点!”
  “是啊。”李自强也说,“看他那个样子,就是不怀好意!”
  “哎,我会的,你们放心好了!”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队长杨思源便来通知杨平到队场上工,杨平成了第一生产队的小猪倌。
在生产队,除了队长、记分员、保管三大员外,队场里还有饲养员和小猪倌两个管理人员。
  饲养员往往是经验丰富的年长的农民,主要负责饲养生产队里参加劳动的牛、驴等牲口,为它们调配饲料,养壮身体,从而更好的为生产服务;他还要照应幼崽,负责牲口的繁衍。春夏秋季节,水草丰美的时候,他还要赶着牛羊到山岭河滩上放牧。第一生产队的饲养员叫王广海,他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光棍汉,后来捡了一个女儿养着,名叫王小花,已经十多岁了,长得活泼可爱。王广海十分疼爱女儿。
  小猪倌一般由一些孩子担任。冬天,小猪倌和饲养员一起饲养生产队里养殖的猪、羊等家畜;开春了,有了青草,猪倌还要负责放牧集体以及每家每户的猪羊……小猪倌天天不是放猪,就是喂猪,工作时间虽长,活儿也很繁琐,但是工作不累,每天还可以拿五个工分,相当于半个劳力!这可是“活轻分高”的好活路,不少人想干还干不上呢!
  是支书想办法让自己当上小猪倌的,杨平心里很别扭,不过也算高兴,因为他可以一边放猪挣工分,一边看书、学习。
  从此后,每天早晨八点多钟,杨平就沿着大街小巷一边走一边喊:
  “撒猪了!撒猪了!放猪的走了!……”
  “撒猪了!撒猪了!放猪的走了!……”
  走一路,留下一路的鞭子声“叭——”“叭——”……
  在家里囚禁一夜的猪儿们,一听到杨平的声音,便在圈里呆不下去了。它们“咴咴”地叫着,提示主人快点放它们出去。如果农户有事,猪圈门开的晚了些,这些着急的猪儿们便会提出强烈的抗议:用它们那长长的鼻子“咣当咣当”地掀动着猪圈门,直到主人来开门为止。
  猪圈门一开,大大小小的猪儿们一个个像脱笼的野兔,撒着欢,咴咴地叫着,飞也似的蹿出家门——那速度仿佛一匹匹奔上战场的骏马,在大街小巷里奔跑如飞,直奔集合的地点。
  当然,这是习以为常的猪儿,它们已经知道了集合的地点,不用再让主人保驾护航;如果是一头小猪、陌生的从没有放过的猪,就需要主人赶着送过去几次。
  在第一生产队队场的后面,有一个大坑,五六十公分深浅,半亩地大小。坑里常年积水,夏天的时候可以在坑里积绿肥,又可以当猪儿们的浴池和俱乐部——猪儿们一路小跑“嗷嗷”地嚎叫着,天天到这里集合、联欢、会师。
  猪儿们在这里洗个澡,撒个欢,拉滩臭屎,水脏得成了泥汁,成了粪水,它们也毫不在乎,总是一副十分惬意的样子。
  等集合完毕,杨平鞭子一甩“叭——”“叭——”,“开路!”一头大公猪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大大小小七八十号的“猪部队”,在“猪司令”杨平的驱赶和指挥下浩浩荡荡地向水库边——它们的牧场进发了。
  玉泉水库边上,有大片平坦的土地,长着青青的草,让人看了也感到馋涎欲滴。猪儿们一到这里,简直进了“粮仓”。
  一进入这辽阔的“粮仓”,小猪倌杨平便可以“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了,他可以尽情地在他的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了!
  可是,刚开始,猪儿们总是不听杨平的指挥。不是跑散了,就是跑到集体的庄稼地里去了,甚至还进过羊圈家的自留地……惹的羊圈的娘找上了生产队长,又找杨平的娘告状诉苦!
  “杨平啊杨平,你连个猪都管不了吗?”队长杨思源说,“再出现这种情况扣工分!”
  “哦,我会小心的。”
  娘也说:“孩子,你就辛苦点,多留神,别光想着玩!”
  “娘,我没有玩,我看书呢?”
  “不上学了,看书有什么用?那还不和玩一样吗!”
  “哦——我好好留心!……”
  那么多的猪,这个跑,那个颠,总是跑去追那怎么行?扔石子打回来!
  刚开始,杨平的准头很差:不是扔到猪的后面,就是打到猪的身上——那石子扔到猪的后面,只能使猪儿跑的更快;正打在猪的身上,会使猪儿受惊,撒欢似的疯跑……石子最好打在猪的头上,或者落在猪的正前方,那样猪儿就会乖乖地撤回来了。
  时间一长,杨平扔出的石子越来越准确了,杨平一个石子过去,想“作案”的猪儿也只好乖乖地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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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11 22:4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文革故事被玉弟高超的写作技巧写得生动活泼,特别是对话运用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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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12 12:49 | 显示全部楼层
                            64章 世态炎凉

  杨生见平子成了一队的小猪倌,好生羡慕!这活儿既轻快,工分又高;没事的时候,还可以看看书。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杨生对余菊花说:“娘,我也想放猪!”二队的小猪倌至今还没有确定呢!

  “好,我给支书和队长说说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现在的二队队长王现军,原先不过是杨生他爹手下的一个小保管。杨思来活着的时候,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一脸的媚相,见了余菊花 “嫂子长”“嫂子短”地叫个不停。菊花想:让他办这点事应该不成问题吧?何况支书杨进礼还是菊花的亲叔公公!不管看哪个的面子上,这事情都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王现军是杨进礼第一个老婆的三弟,他长得干干瘦瘦,生活很离谱,整天好吃懒做、吊儿郎当,一点正经活儿也不想干。但他凭着姐夫杨进礼的关系当上了二队的保管,现在又成了二队的队长。据传:王现军当保管的时候,就经常把队里的东西送人,在这家喝个小酒,到那家串个门儿,在漂亮的媳妇跟前讨个好啊……传言他已经用公家的东西傍上了好几个小娘们呢!因此,当年杨思成、杨思来就曾经要求撤掉他的保管。但是王现军的后台硬啊,他天天和姐夫杨进礼混在一起,走得很近,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因此,在杨进礼的保护下,不但没有撤掉保管,现在竟然还当上了二队的生产队长。

  余菊花来到王现军的家里。

  王现军正坐在门槛上,口里衔着自己卷制的烟卷,不停地喷云吐雾。手里还拿着一张不知是谁用过的练习纸,轻轻撕成几片,左手持纸,右手从烟筐里捏出一撮烟丝,均匀地放到那狭长的纸上,然后轻轻地将纸拧紧,用指甲刮一刮牙齿上的黄垢将纸粘连在一起,这样就卷成了一只一头细一头粗喇叭状的手卷烟。

  刚当上队长的时候,王现军确实曾经忙得焦头烂额:生产队里各项工作千头万绪,他呢,仿佛老虎吃天,无法下口了。比如:各种农活该什么时候干、该怎么干、怎么分配劳动力、怎样指挥和协调各种各样的人干活……最让他头疼的是:有不少社员瞧不起他,不服从他的指挥!你看人家杨思源,在一队搞得红红火火,我怎么就不行呢?

   没办法,他只好向大队支书杨进礼求救了!他们两个软硬兼使,王现军逐渐站稳了脚跟。在第二生产队,杨进礼又配上了一个副队长,队里的所有的活儿全由副队长带领着社员去干;正队长呢,还兼着保管,只当个闲官,当监工,什么活也不用干了!呵呵,好生自在!

   菊花见面就急急地问:“王队长,你能不能帮帮忙,让我们家羊生当咱二队的小猪倌啊?”

  王现军翻了翻眼皮,神情相当傲慢,对余菊花说:恩哪,不大好办呢,想当小猪倌的人太多了!”

  菊花一听感到很别扭,这是什么话啊?忙问:“谁想当啊?”

  “你像东平啊、力军啊、大狗啊……不少人哩。”王队长一本正经地说,“他们的家庭情况比你们家还要困难!你家的天生、狗生都大了,这几家可不行,东平才十三岁,力军、大狗才十岁……”

  “哦?”余菊花一听感到很奇怪, “力军大狗不是太小了吗?他们能放猪吗?”

  “练习练习怎么不行?”王队长咧咧嘴,不停地喷云吐雾,“再说还有东平呢,他都十三了,和杨平一样大!”……

  余菊花这回算明白过来了,看来羊生是没有戏了。力军、大狗不过是个幌子,王队长不过是想把这小猪倌的位置留给他的亲侄子东平罢了!这几家,男人都在这次事故中丧生了,家家都很困难。这些菊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王队长那傲慢的态度、自大的语气还是深深地刺伤了她!


  余菊花积了一肚子气,却一时无法发作出来。好你个“王三憨”!你现在是队长了,了不起了,不是那两年的时候了!那两年你跟在思来的后面就像一条狗,现在站起来就成人了? 真是世态炎凉啊!余菊花头脑迟钝了,仿佛一个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地走出了队长的家门。


  她知道,羊生梦寐以求的“小猪倌”这个职位,她恐怕无法再争取到了!回家该怎么给孩子说?我对孩子说的太有把握了!该怎么办?对,再去找小叔,他毕竟是思来的亲叔叔!杨思来曾祖、祖父都是一脉单传,到了父亲那辈有了他们兄弟两人。现在思来英年早逝,留下大大小小的八个儿子,这当叔叔书记的,总也得照顾照顾吧?

  只要他这个当支书的一句话,什么事情能不行?仿佛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余菊花的心里又升起了一线希望!苦丧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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