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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雅

（七十二）

两难

陈警官说，你母亲在医院不是住的越久越好，骨裂这种情况完全靠药物解决不了，它需要时间愈合。药物这东西多了都会产生副作用。
我说，明白的。
陈警官说，这家医院曾经有病人偷跑回家，上次建议人家开刀结果把人给弄死了。
我说，现在没办法，总得一个疗程结束。
陈警官说，你自己看看吧，在经济方面公交是无所谓的。

拿了责任鉴定书出来，我们主动提出回家静养是不可能的，这牵扯到后续治疗责任的问题，公交有钱它帮我们缴费后再没过问什么时候出院事宜，哎，没想到两难的倒是我们。

2011.09.18（桂园）

君雅

（七十三）

出事前天，我还和女儿说，在路上遇见需要帮助的老人，千万不要肢体接触他，一报警；二保持距离关注以避免老人再受二次伤害。
那天，驾驶员当看不见摔倒的母亲逃之夭夭后，母亲坐在马路上疼的起不来，一位等车的客人、一位摩的师傅、一位赶着上学的小学生扶她坐到站内的铝合金座椅上等110，摩的师傅还在电话里告诉我母亲所在的具体位置。
当我把这事告诉大表姐，她惊讶的说：“不会吧，今天还有人敢做这事啊。”
我激动的说：“很意外，是不？”
大表姐想了想说：“人家知道姨从公交车上摔下来，不担心会赖他们身上吧。”

2011.09.20（路上）

君雅

（七十四）

最苦的一周

周初，妈妈什么时候出院没有定，工作很多很杂，还好同事都是同龄人，互相理解着。
有时候中午赶回福州，我可以早些送营养品给妈妈，晚上也能快点到家吃饭、洗澡、睡觉，来回要坐车三个小时，让人抓狂。
周四，医生告诉妈妈下周可以出院，我估计预交的钱不够，第二天和公交安全员联系，他说剩下的我先垫上，办出院手续时再一起算。
周五，昨天是一周中最忙的一天，五点多，小车后轮被钉子扎了，我驱车去商检旁的修车店做内补，六点多才从马尾出发，到家马上惹骨头汤，七点上车，从妈妈那里出来已经八点多，到家看下时间，刚好九点半。
妈妈不在家，我已经一周没有吃蛋，饭炖好，我先煎了两个鸡蛋然后做自己爱吃的滑肉白菜汤，还加了个鸭珍，感觉这周末和上周末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分别啊。

无暇顾及女儿，音乐老师打电话说周五晚上的课暂时取消，我和丈人联系了，女儿放学给我打电话，说她很渴望和音乐班的同学见面。我在吃午饭，心里一阵酸楚，宝贝，你要听外公外婆的话啊！
一周，我和女儿唯一的一次通话。

2011.09.24（桂园）

君雅

（留存）



2011年4月

昨晚终于和母亲安顿下来，母亲这两天一直说是她拖累了我，我对她说，小时候我是你的孩子，现在你是我的孩子，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离拐角下楼有三间房的距离，走到最后一间我回头，母亲提着水桶站在门口，我说：“妈，下班我去那边。”
“你回去吧！”母亲微笑着。
“我说的是这里和桂园怡景的房子。”
“你可以回那边，你妈一个人没事！”
“妈，不可能了。”
没有热水器，头痒了，我老觉得自己在做梦或者时空出现扭曲回到了1988年，我和母亲再经历一次相依为命。

醉后，我一定嚎啕大哭，一个爷们竟然不能维持完整的家，母亲只有我，在妻女和母亲之间，我别无选择，我怎么可能让我的母亲中年丧夫晚年再失去唯一的儿子。
我一直担心自己和父亲一样只能活到女儿十五岁，命运弄人，我的女儿九岁就失去了父亲，虽然我还活着。
我一直鄙夷离婚的男女，当自己面对时，我才明白这一切多么的使人无力。

在没有宽带、闭路电视的工厂旧办公室，我和母亲要住到五月一日，按装修协议，不要两个月我们就可以回到习惯的世界。
昨夜风大，实在睡不着，我穿衣出门买烟，至弄口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左手边是三家工厂和一所海洋学校，最多一年就要拆迁，沿途没有一盏路灯。
安全见，我提着远照灯出来，一有可疑移动物体，我照……
没听说有台风，风儿扬起沙子让我只能眯眼行走，十点，大型超市刚好关机，折回，最后在一家成人情趣店买了包蓝狮（香烟），说实话，我非常BS它的不专业。
不想让母亲担心，我没做任何停留马上回草房子的家，母亲在窗前拉玻璃窗，我喊：“妈，我回来了，你起来干嘛啊！”

下车，打开MP3，《罗珊的面纱》排山倒海般袭来。
十年婚姻，我准时回家，不单独见任何异性，我以家的名义禁锢了自己，被圈养成功的男人，结局是一种无力的悲哀。
感谢生活有此突变，原来自由的空气是如此的沁人。
过街，我从圆形窗户放进五块钱：“大姐，给我五块钱鲜奶泡芙。”
再次过街，女儿也爱吃泡芙，而我现在只能买给她xx了。
我和女儿的情况不同，我父亲是死了，她父亲我还活着，我必须一定健康快乐地活下去，决对不与所谓的宿命妥协。

2011年四月（出租房）

君雅

（留存）

苦尽甘来   

      那是38年来我最痛苦的四十天，我和女儿断了联系，牵挂着她但又不能主动打电话给女儿更不用说偷偷跑去看看她，《入殓师》里的中年女职员说，我抛弃了孩子，但我不能回去。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什么天大的理由不能回去看孩子呢？
      每天，我背着新买的戴尔笔记本电脑行尸走肉般穿行在单位和租来的房子之间，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女儿，为了母亲我必须坚持，因为她只有我可以依靠，女儿毕竟还有妈妈、外公和外婆。十字路口，红绿灯闪烁着刺眼的光，象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孩迎面走来，我不敢久视，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泛湿，此时女儿在做什么，不听话，会不会被妈妈和其他大人教训，然后一个人躲到角落里抽泣，哑口喊着，我要爸爸、xx。我想过妥协，但放弃母亲意味着什么，母亲代表着我过去存在的意义，我做不到，即使人们说孩子比老人更为重要。
      第38天，终于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孩子学习成绩下降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外公差点被她气的去住院，我毫不掩饰自己即将见到女儿的激动，再过一周房子可以入住，孩子送过来吧。两天后，我在师范大学对面的私房菜馆见到了女儿和她妈妈，个子长高许多，圆脸变成和我一样的长脸（瘦了）。我们面对面的坐着，无语了一小会儿，女儿的胃口很好，我却食而不知其味，聊了会儿学校的事时间就差不多了，她们上车的时候，我把手放在女儿肩上，她回头看着我的眼睛笑着，我能感受到她的幸福，她需要爸爸。
      原来准备一周后过来，一天母亲接送、一天她妈妈接送她上学，晚上在我这边睡觉，没想到，孩子要提前三天和我住一起，我担心不是孩子的本意，在电话里要她妈妈让孩子和我说话。
     “宝贝，爸爸这边很多东西都没有配齐，你真的愿意来吗？”
     “爸，我愿意。”

      2011.06.16

君雅

（七十五）

做人不能太老实

昨晚兴奋的睡不着，什么时候睡着也不知道，昏昏沉沉至7点半才起床。
上车，接到妈妈电话，医生说昨天干嘛不找他，今天可以先回家，但出院手续明天再来办理。
我一听就火了，昨天决定后找不到他人，我交代他的助理和护士了。到底有什么手续要拖到明天呢？
一路上，我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但一看到那些医生故作深沉的“屠夫”嘴脸，我当场决定“灭”了他们。
“主任，昨天下午你去做手术，我已经交代你的助理和护士，为什么要明天才能做出院手续？”
“出院小结需要时间。”他很严肃的说，主任的上级（空军制服）似乎也想说话。
“昨天，我已经和公交公司约好今天来医院做手续，你叫我怎么办？”
主任的上级长的特像拍拍手玩的区政协委员：“别急，好好说嘛。”
“说什么，你们都说明天才能办，我就不信有什么手续需要拖到明天，你们院长办公室在那里？我找他去。”不等他们回答，我扭头回病房，那些陪伴家属的人们在各自病房门口夹队瞅着，熟人拦住问我啥事，我很大声的解释着事情的原委。这种利用群众给强势集团施压的手段我十五岁在工厂就使用过，得心应手的很。
陪母亲二十分钟，我再次冲进医生办公室，那个主任医生正在电脑前码字，那字和发论坛的不同，我问：“怎么样？”
主任很年轻，愣愣的看着我没说话，坐他身旁的“政协委员”说话：“正在做呢。”
“我了解过的，拖到明天做出院手续只有两种情况，一医生没有助理忙不过来；二平常日志没做要花时间补做。”说完，他们愕然，我不再听他们任何的解释转身就走。

一会儿，我到护士那里咨询如何办理出院手续，看到母亲的出院通知书和住院小结放在桌上……

2011.09.27（桂园）

君雅

（七十六）

成长

三十八岁还在成长，自己都觉得蛮丢脸的。
母亲住院的二十天确实让我一下子长大许多，内裤都不洗一条的大男人开始洗衣服，顺便做房间的卫生，原来只负责炒菜，厨房卫生那是她们女人的事，今天不同了，母亲不能接送女儿上下学，妻和女儿只能在百花新苑那套房子住，一是离学校近，二是婷儿外公外婆照顾的到。满灶台用过的锅碗瓢盆，看着真的很别扭，我妈的儿子没有点洁癖是不可能的。
婚后十年，我觉得在这个家里越来越被边缘化，现在想想自己进了误区，没事才是最大的幸福，像现在这样，我很重要很爷们，母亲躺床上不能多动，女儿一周见不了老爸一次，妻子忙的脸都绿了，后悔啊，当初真是吃饱撑的。

中午跑回家看着母亲吃好，我又赶去上班，老祖宗心疼的说，你这样太累，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我笑着说，妈，你儿子趁这次机会好好学习过日子，不好吗？

晚上9点半，我算算女儿作业快做好了，拔掉无线路由器，拨通妻的手机。
“孩子作业做好了吗？”
“我们刚上床。”
“下午老师有找她麻烦吗？”
“没有哪，妈怎么样？”
“躺着呗，大小便才起床，医生交代不能弯腰，可以起来走走但时间不能太久。”
“妈那么爱干净，洗澡了吧。”
“洗了，站着洗的。”
“坐椅子上不行吗？”
“医生说不能坐的，怕以后会驼背……”我没好意思告诉妻，母亲洗澡的时候，我站在她旁边给她搓背和穿衣裤。
“孩子扁桃体发炎。”
“知道的，下午电话里她说了。”
“今天药吃下好多了，只是痰还是很多。”
“没办法，转季节孩子都会这样，国庆过来住几天随孩子吧。”
“宝贝过来，你爸要和你说话。”妻将电话给女儿，“爸，xx好多了吗？”
“呵呵，没什么事哪，国庆你和我睡气垫船好吗？”
“太棒了。”女儿鼻音还是很重。
“宝贝，在学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是大事，知道吗？”
“知道了，爸。”
“再坚持两天，xx叫我国庆节带你出去玩呢。”
“那xx怎么办？”
“我们能赶回来陪xx吃饭就可以。”
“好啊，老爸。”

成长的，其实不止我一个。

2011.09.28（桂园）

君雅

（七十七）

彼岸

“看到非羽微博里贴的彼岸花，又一次想起你来。
你去南方，回来后不止一次对我描述南方，建议我去一趟。
又一年秋天，你再去。首次见到成片的彼岸花，是红色的花海。
他们不知道那花朵叫什么，只有你知道，听我说的。
同行的伙伴都和那花朵照相，你坚持不。
你只拍了那花，传给我看。
问你为何不在这么艳丽的花前留影作记？
你说：彼岸花是黄泉路上的花，再美丽，我也不照。我还没活够呢。我还等着我们几家一起去江南呢，我还要看你怎样描述江南呢……那是非常适合鲜然的地方呢……
我的江南计划总是一推再推。
我翻找了两天了，没有找到你拍的那些火红的彼岸花。我把它们弄丢了。
而今，我依旧没去过江南。
可是，你已去了彼岸。”
                                                  文/鲜然


     金山的楼盘彼岸城，每次路过我都若有所思，今天读到鲜然的彼岸花，我方明白彼岸乃两两相望、阴阳永诀的意思。
     我想到了外公，没有外公拍板我能在外婆的疼爱下安然度过快乐的童年吗？
     因为贪吃，二舅训斥我，外公说他，他妈妈不在身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然后带着我到小溪边看人家撒网捕鱼至太阳落山。
     因为贪吃，滚烫的粉干面从胸口浇下，是外公爬到香蕉树上撕下叶子为我治疗。
     父亲走后，73岁的外公每周拄着拐杖提着两三斤猪肉坐唯一的一路公交车来看我和妈妈，正式上班的第一天，被没文化的老师傅吓唬的我一到家就趴在床上哭泣，也许是外公在的缘故吧，十岁之前，我没有父亲只有外公。
     工作十年的我没有给过外公一次零花钱，其他的孙辈不给很正常，但对我来说真的很不该。
     外公83岁追随外婆而去，最后一次见到他，高大强壮的外公骨瘦如柴嘴巴已经合不拢了，我看着母亲掰了个龙眼放进他的嘴，当天（国庆节）晚上我上夜班，大表妹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我外公没了，冥冥之中，外公似乎在等着见我和妈妈最后一面。
     真是，当我明白，你已去了彼岸。

     人就这辈子，有想法真的要马上去做，不然也许永远没有机会了，珍惜眼前人身上衣也是同理吧。

     2011.09.29（桂园）

君雅

（七十七）

秋游

感觉三四年没有加班，出港区的时候，冷风裹挟着飘落的秋雨袭击了只穿短袖、八分裤的我，一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一边说，好冷。
十点，小区门口下车，抬头望见妈妈房间和客厅的灯都亮着，女儿来了，我知道。
开门，女儿的小脚丫露在气垫床边缘，相视一笑，我先进房间和妈妈说话，她已经吃过妻煮的饭菜。
“爸，秋游交37.5元。”
“去哪里？”
“森林公园。”
“你不是跟同学讲去过N次了吗？”
“没办法，组织生活还是要过的嘛。”女儿一定想到那次最后连买水的钱都没有，“上次去西湖公园才带十块钱。
“你要多少爸都给你。”
“三十。”女儿伸出三个指头。
“给你五十吧。”
“老师说不能超过五十，爸，只要三十，如果你给五十，我不好找。”
“没事，爸给你五张十元的。”

我洗完澡出来，女儿已进入她梦的伊甸园。
妈妈叫我进房间，你给我五十元，明天我给命命。
我笑，今天才想到家里没留一分钱，你给她五十留一百放枕头底下。
妈妈说，我不需要钱，命命去秋游我当xx要给的。
我说，明天找五张十块钱回来，你给她的时候告诉她别让我知道，我想另外再给她三十。
妈妈说，好。

2011.10.01（桂园）

君雅

（七十八）
公共场所

我和妻在阳台，女儿在房间冒声，注意，公共场所哦。
我们大笑，妻白我一眼，听到了没，某人吃醋了。
妻和母亲的芥蒂还存在，但她已经重新接受了我，我懂。

早上醒来，为一老一小做早餐，然后去永辉超市买菜。在电梯门口接到妻的电话，声音是哑的，我昨天太累了，会迟点接宝贝。我说，你继续睡觉，中午过来吃午饭，十二点能到吗？妻温柔的回我，没问题。到家我先洗锅、碗、筷，看看时间快十点，在母亲指点下先炖干饭，然后我摘空心菜、洗草鱼，已经很小心了，鱼血还是弄到身上。没得休息，又要开始起锅煮无辣水煮活鱼，快起锅时妻到家了。
下午一点半，妻睡下，我再度上永辉超市，这次买的东西够多，白鲫、青菜、火龙果四个、小木鱼干五个、蒸鱼酱油、葡萄两斤，不想花钱买塑料袋子，我抱在胸口往家走，老远看到妻和女儿，她们看到我马上疾走过来帮忙，妻说，开好中药女儿还送过来。我看她的样子心情不错，也许是我宅男的形象感动了她，昨晚女儿都说，我爸很勤劳啊！
母亲躺床上看电视，我又开始拖地板，女儿在这边二十四小时，地板的灰尘明显厚实起来，特别是长头发。白鲫放电磁灶清炖，四十分钟后盛起给母亲当点心。女儿的衣服我手洗，甩干的时候才扔进洗衣机，在母亲指点下完成。

晚饭，母亲躺床上吃她的提供餐，我们三口第一次在桂园一桌吃饭，一听冷冻纯生啤酒我和妻一人一半。
然后，然后，女儿冲我们喊了好几次，公共场所哦。

2011.10.02（桂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