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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等待期间,我不时用眼睛瞟―下球场上的杜高阳。

    杜高阳是镇长杜长明的儿子。我很讨厌他那一副高人―等、盛气凌人的样子。马水清说我是吃醋。因为同学间早有传闻,说陶卉大了,是要嫁给镇长家做儿媳的,两家的大人是都已说好了的。那天晚上在镇上熟食铺吃猪头肉,马水清又闹我,邻桌就有―个喝酒的说:“陶矮子(陶卉的父亲)到底要把闺女给谁呀?

    不是说了给杜镇长家的吗?“但我心里并不承认我仅仅是因为这―传闻才讨厌杜高阳的。

    场上的这帮贱骨头,拿到球总是讨好地扔给杜高阳。他就越发地高傲和潇洒起来,几次到篮下,高高地跃起,手这么轻轻―磕,就把球很准确也很漂亮地投进字篮筐里。

    我瞧见,球场边上,陶卉和夏莲香正互相搂着肩在看着。

    我对马水清说:“我们还打不打篮球了?”

    篮球正巧滚过来,马水清把它抱起来,“我们要比赛!”

    杜高阳过来了,“这我们不管。我们在上体育课。要等下课铃向,才能把球场让给你们!”

    他们的―个人像个贼,从马水清身后突然冲上来,―下子把马水清手中的球夺了去。

    我坐在我们的篮球上等了一会儿,把球给了刘汉林,说:“我要让这鬼体育课早点结束!”说完,我―声不响地跑向食堂。

    那钟悬吊在一棵杨树上。

    刘汉林抱着球跟过来了,问:“你要干什么?”

    “没到下课时间,白麻子是不会让你敲的。”

    “他不敢!我想敲就能敲!”我解开绳子,“当当当”把钟敲响了。

    白麻子闻声从食堂跑出来,“林冰,你干什么?”

    我不理他,只管敲,直到我认为敲得已经足够了,才扔掉绳子。

    白麻子说:“林冰你真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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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拉了刘汉林就跑。

    那边,马水清等人趁杜高阳他们听到钟声直发愣的时候,呼啦―起跑进了球场,“已经下体育课了,你们滚吧!”

    我和刘汉林跑到球场时,正是杜高阳要去责问白麻子的时候。

    杜高阳再也没有返回球场。白麻子说钟是他敲的,他把时间看错了。第五节

    割了麦子种水稻,麦子抽空了地力,种水稻时总要狠狠地垩田。我们那地方,初夏时各所学校的学生总要在一两周的时间里,抽出很多时间去割草沤绿肥,好在麦子收割后弄到地里去插秧。油麻地中学有许多地,需要许多绿肥,那些天的下午,我们总是去割草。附近的草割光了,就到远处去割。我们班跟附近村子里借了一只木船,一路上跟着大队人马。我们割了草,就往船上抛,等草把船堆得满满的了,就把船撑回去。我们这些人散落在河边、塘边、大堤下、田埂上,―会儿近了,―刽远了,一会儿几个人碰到―起,―会儿又是一个人独在一处。我们互相叫喊着,呼唤着,或大声地唱着。那些天,我们身上从早到晚散发着一股青草香。野外总是有情趣的,恨不能一辈子永不进教室,就永远在这田野上嬉闹。

    那些天我很兴奋,甚至有点疯。一会儿“呼哧呼哧”地割草,―会儿大喊大叫,―会儿又与刘汉林他们在大堤上打成一团。

    也有安静的时候,那就是在陶卉唱歌的时候。

    我们正割着草,响起了陶卉的歌声。她的声音很轻很细又很纯净,或是从金黄的麦地那边,或是从绿汪汪的芦苇丛里传来。

    这时,我的动作一下子就会变轻。如果只有我―个人,我还会停住动作,凝神倾听。

    她的声音总那么小,像―根明亮的游丝在田野上飘。那是―个没有成熟的女孩的歌声,温馨,带着几丝婴孩的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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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6 | 显示全部楼层
   显然,大家都在听她唱歌,因为整个田野都很安静。

    陶卉的歌使我觉得天空明亮了许多,空气清新了许多。

    五月,真是个迷人的月份。有时,我累了,躺在无人走来的河岸上,望着万里云空,听着河水的潺潺,心里有说不出的甜美,有时,胸中还会升起―股稚拙的浪漫的激情,甚至无缘无故地在眼角滚下几颗可笑的泪珠来。

    那些天,我心情确实很好,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一切皆是可爱的,人也便有了一些痴迷的神态。总爱凝眸,喜欢长时间地盯着一枝银闪闪的芦花或―片摇曳不停的荷叶。我的目光能随着一只鸽子的飞翔长时间地追随着,直至那只鸽子飘逝在河湾的尽头。一切都很美,天边一朵浮云很美,地头一株小树很美,水上一只小船很美,夏莲香头上的蓝花很美……

    那天,我在一条长长的田埂上遇到了陶卉。她从南往北割草,我从北往南割,我们互相发现时,两人之间就只剩下十来米远了。四周是茫茫的麦田。我们几乎同时站了起来,互相望了一眼,把头低下去,装着很自然的样子又去继续割草。四周竟然没有―个人。我仿佛―下子陷到了梦境里,想见到人,可―个人也见不着,似乎这世界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我不知道是该往前割去,还是转身往回走。她似乎也是这样。

    远处,响起夏莲香的呼唤声:“陶――卉!――”

    陶卉站起身来,朝夏莲香摇摇手,“我在这儿!――”说完,他转身走去,越走越快。到田埂尽头时,她索性小跑起来。

    我觉得,在夏莲香呼唤她的时候,她仿佛夜晚在恐怖的荒原上忽然听到了前方传来人的呼唤声一样而感到兴奋。我也是这样。

    我久久未站起身来。我害怕被人看到我也在这条田埂上。过了很久,我钻进麦地,钻到了另―条田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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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6 | 显示全部楼层
   傍晚,在谢百三的招呼下,我们聚拢来,一起往学校走。因为我会撑船,谢百三便让我把船撑回去。我撑得极认真,极卖力,因为船头上坐着几个女生,其中包括陶卉。我把船紧紧地靠着岸边,把竹篙紧紧地挨着船帮,一下一下地插下去,埋下屁股,双手抵着竹篙,直把竹篙抵得弯弯的像张弓。船上虽然装满了草,但还是在水上“扑哧扑哧”地行驶着。我总能在竹篙拔出后,又将它放在船后进行摆动,准确地把握它的方向,使船头既不撞到岸上去,也不离岸太远。水中的芦苇在船边弯曲下去,与船体相碰,发出刷刷声。我觉得自已很能干,也很潇洒。

    走回去的同学早守在学校水码头上,等着下草。

    我把船很准确地靠到码头旁,然后将竹篙从船的外侧插进水下泥里,又跳起来,双手抱住竹篙―用力,竹篙便把船牢牢地别在了岸边。

    我累了,在船尾坐下。

    当草下得差不多了的时候,马水清跳上船来,说已拴了绳子,不用竹篙别了,便把竹篙拔了,往岸上拖去。当我发现他的阴谋时,已经迟了。他看准了船上正巧只剩下陶卉与我两人时,突然用竹篙将船猛然推向了河中心。

    我大喊:“竹篙!竹篙!”

    马水清把竹篙拖到远处树林里去了。

    这时天色已晚,船滑向河心十几米远,就瞧不清岸上的人了。我跳进河里,拚命向岸边游来。到了岸边,我用手抠了一把烂泥就去追马水清,可是他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突然想起了船上的陶卉,便又不声不响地走到河边。这时,我听到河心的船上,陶卉在“嘤嘤”地哭。那帮家伙都跑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岸边像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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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陶卉是因为一个人在船上害怕了,还是因为被人开这样大的玩笑而感到伤心,哭声大了起来。

    我跳下河去,迅捷地游向木船。我摸到了船绳,然后用嘴将它咬住,拉着船用力向岸边游去。

    我把船紧紧地靠在水码头上。

    陶卉哭着下了船,并且一路小声哭着走去。

    我实在没有劲了,就在水码头上坐着。

    白麻子来了,叫我:“林冰,到食堂来吃晚饭吧!”

    我―口气喝了三大碗粥。

    白麻子点亮了灯,朝我笑了笑,说:“我跟陶矮子,有几十年的老交情……”

    第六节

    整整―个春季,我们总能在夜间听到从河岸边茅屋里传出的王儒安的呻吟。那苍老而痛苦的声音,使我们感到不安和难受。

    这是―种被意志力压抑了的极有节制的痛苦之声。他在校园里走动的时间少了,但我们还是能够见到他。他的身体弯曲得更厉害了,仿佛永远也不可能再恢复正常的姿态。每逢他看到我们时,不知是因为觉得自己的躯体难看,还是因为他想稳定住身体不至于难看地摔倒,他总是扶着一棵树站在那儿不动。

    我必须对白麻子说两件事:一、立即给王儒安的小茅屋收拾好门窗;二、不要让王儒安再管厕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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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7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我觉得我与白麻子之间的交易似乎已经扯平了,我已不能再向他暗示什么、索取什么了。我必须让他再有些把柄被我抓住,我十分希望能再次窥探到他的秘密。我发现我变成了―个坏孩子。但,我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冲动:与白麻子做交易。

    于是,我一连拉了一星期“稀”。可是,我终于没有发现什么秘密。

    我只有向白麻子硬讨要―些东西了。那天下午我上厕所解小便,在路上见到了王儒安。他面容憔悴,满头大汗。我朝他点点头,直奔食堂。无意中,我却获得了―个与白麻子做交易的大本钱。那时,全校学生都在上课,是―个下午里最安静的时候。走到食堂拐角时,我就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异样,便把身体藏在墙后,只探出半边脑袋去。我看到施乔纨焦躁不安地站在她的办公室兼卧室的门口。过不―会儿,白麻子从另一间屋里出来了。我看到他与施乔纨对望了一眼。施乔纨进了房子。白麻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门口转了一圈,也闪进了施乔纨的屋子,门吱呀―声关了起来。

    我仿佛一只兔子,从墙后蹿出,几步穿过食堂前面的空地,在几棵白杨树间躲闪了几下,蹿到了与施乔纨的房间正对着的菜地里。我在一片茄子丛里躺下了。茄子丛里挺凉快,躺在里面很舒坦。已经结茄子了,又绿又嫩,形如悬胆。我顺手摘下―个,大口大口咬起来。吃了一个再摘一个,,味道很不错。透过茄子叶;我可以看到一片夏天的晴朗天空:一片金泽闪闪的阳光,把空气都似乎染成了金色。我感到很惬意,觉得在茄子丛里躺着,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对于白麻子与施乔纨他们之间到底要偷偷地做些什么事情,我并不特别清楚。但我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是挺不错的。偶然间,我身体里会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我有点记恨白麻子。

    但,我又很希望他能和施乔纨关在小黑屋里,并希望我能被他看到。

    我在茄子丛里静静地等待着。我要在施乔纨的门吱呀―声响时,突然从茄子丛里站起来。我早想好了:完成这一突然的耸立,我便走掉。然后,我再与他们进行“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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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7 | 显示全部楼层
    从镇子那边传来了几声轮船的汽笛声。从县城开回来的轮船要靠码头了。

    白麻子怎么还不出来?我有点着急了。因为我知道,轮船到达码头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钟左右。也就是说,还有半个小时,下午第二节课就要结束了。那时,所有的学生会像牢笼里的囚犯越狱逃跑似的从教室里奔跑出来。激动人心的自由活动,每天都能叫他们狂烈。

    一件真叫人激动的事情就在轮船停靠码头十五分钟后发生了:施乔纨的丈夫苏鹏提着包站在了施乔纨的门口。

    苏鹏在县教育局当官,隔―段时间便到油麻地中学与施乔纨和羊子住几日。他的身材颇高大,胡子长得很旺盛,但总刮得干干净净的,两腮与下巴总是青的。看上去,他特别像个男人。我不止―次地在心中纳闷过:施乔纳有这么―个男人,为什么还要跟白麻子搞名堂?

    苏鹏用手拍了拍门,见没动静,便在门口站着。

    有一阵,我真希望苏鹏―脚将门踹开,也好让我看看白麻子和施乔纨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但是,我心中突然升起―股要解救白麻子和施乔纨的欲望。我从茄子全里走出来,走向苏鹏。

    “我知道施会计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苏鹏问。

    “带羊去镇上了。”

    ‘什么时候去的?“

    “刚去不久,大概要等很久才能回来。”

    苏鹏想了想,便拎着包去小镇了。

    ,等苏鹏走远了,我便唱起歌。我―边唱一边走。我要让渐远的歌声告诉白麻子,我已走远了。但走出去五十米远后,我从田埂上横穿过来,又钻到了那片茄子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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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4 03:47 | 显示全部楼层
   施乔纨的门“吱呀”响了,走出了白麻子。

    我突然地完成了我预设的那个动作――纪念碑一样地耸立。

    “林冰,你……你……站在那儿干什么?”白麻子颇有点窘。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问了一句蠢话:“你……你们在干……吗?”

    白麻子回答我的同样是―句蠢话:“我们在床上算账。”他突然发现说错了,急急巴巴地又说,“在办公室里算……算账,算伙食账。”

    施乔纨站到了门口。

    我看到她的脸很红,头发湿漉漉的。

    我随白麻子走到水码头。在他不停地用手捧起河水洗脸时,我既像个大人,又像个领导,对他说道:“王儒安的小屋太破了,该修一修。该换一个人代他清理厕所。”

    白麻子的鼻子在水中“呼噜呼噜”地响着,没有与我对话。

    但是第二天,就有木匠瓦匠去收拾河边那间小草房了。晚上,我去厕所撒尿,发现一个年轻的工友正在打扫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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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5 12: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马戏团

第一节

    在河岸边芦花盛开的那些日子里,油麻地中学因一个马戏团的到来而整日处于兴奋之中。

    村社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但也是寂寞的。一场电影、一场文艺演出,都能使这里的男女老少陷入兴奋。他们渴望这种时刻。夜幕降临,人们从四面八方往一个打谷场或一块刚收割完庄稼的空地上聚拢。遇上无月的夜晚,就见一路的马灯和手电的闪光,人们呼唤着走散的朋友或家人的名字。打谷场或庄稼地已是黑压压一片人群了,通向这里的许多条路上,还在灯光闪烁。赶上电影或演出已经开场,这些迟到的人就会像被战争驱赶的难民,一路狂奔,四下里到处响着哧嗵哧嗵的跑步声。这种机会并不大多;一年里也就五六次。人们的欲望便会随着时距的加大而变得强烈,一旦有了这一机会,便会不要命地抓住。因此,常常发生场地容纳不了观众的情况。这种时候,场地上就会乱哄哄的,你挤我,我挤你,人群在夜空下犹如黑潮,涌向这边又涌向那边。如果场地挨着水边,就会有许多人被挤落在水里。总是听到哭爹叫娘的号喊。机灵的孩子,就爬到场地周围的树上去,有时一棵树上能爬上去十几个,像落了一树的大鸟。我记得,我有许多次看电影,没有一块立脚之地,是在电影银幕的背后――小渠或小沟那边看的。一边看,心里还一边乐――觉得在银幕后边看很有情趣。

    青年与少年对这种机会更在意。平素隔着一定距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现在被挤成了一堆儿,心惊肉跳的,互相感应着对方身体的柔软和结实,嗅着异样的气息。胆大的,可以合理地利用一下这种场合,说几句撩逗人的话,或掐或捏或搂或抱地做出几个动作来。这是一个机会。少年则可以疯,爬树、追逐、打架,显示勇敢,被电影上的英雄所激动。

    这一带放电影或演戏,十有八次是在油麻地中学的操场上。

    马戏团的演出,自然是千载难逢的事情。

    早在马戏团到来前三天,油麻地中学就开始忙碌。搭台子,收拾屋子(马戏团被安排在油麻地中学食宿,学校把一间最大的教室腾了出来),给食堂增加桌凳……学生们已无心学习了。即使上课,也一个个心猿意马,时刻念着马戏团早点到来。

    那几天,谢百三每天总是汗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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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5 12:1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百三既有为仆的天性,又有指挥他人的欲望。但,他缺少指挥的才能,也无指挥的冷酷、傲慢与心安理得。因此,他的指挥就绝不是只号令他人而自己则做大爷的那一路。劳动时,我们总是看到他把工具一趟一趟地先扛来,总是看到他在劳动时第一个脱去衣服赤膊上阵,又总是看到他在劳动结束后独自一人收拾残局,把那些工具再一趟一趟地扛回去。他骨子里是个仆,这一角色他将承担一辈子。造物主造人,大概不是胡来的。他把人分成无数个角色,这一角色一旦规定了,就永不可更改了。

    谢百三必然汗淋淋的。

    学校把接待马戏团的工作委托给了我们初二(一)班。谢百三极卖力,把一切工作做得无可挑剔。平常总是冷着脸的汪奇涵,在检查之后也在阴沉沉的面孔上露出了笑容。

    马戏团到来的时间,是那天下午。是轮船后面又拖了一条船,将他们拖来的。

    这个马戏团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有猴、熊、马、羊、狗和猫之类的动物,除了马之外,它们分别装在一些铁笼里。还有一二十个驯兽者。团长是一个中年汉子,身材高大,脸色红润,两道黑眉之下目光乌亮,生得极威风。他始终牵着那匹黑绸一般发亮的公马,指挥着我们抬那些铁笼子。

    另一个令人注目的是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她手中牵着两条雪白的小狗。我们在搬运那些铁笼子的时候,总是悄悄地看她,并且莫名其妙地感到害臊。不干活的女生们互相搂着肩,更是目不转睛地去看她,仿佛她是一个梦里的人,一个从天上飘下的仙子。她一直微带羞涩地站在河边上。她身材修长,有一个好看的脖子和一双长长的胳膊。她的额头很光洁,微微凸出。她的眼睛,鼻子与嘴,都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迷人。最迷人的还是她那稍纵即逝的神态和那轻柔的举止。她的裙子也是迷人的,是白颜色的纱绸做成的。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裙子。这地方上的女孩都不穿裙子。当河上吹来微风时,她的白裙便会如同一朵倒着开放的莲花。有时风大了一些,把她的裙子高高掀起,她便会微微扭过脸去,并张开十指去轻轻地按住裙子,还把两腿并拢,把双膝微微弯曲一些。

    她手中牵着的那两条小狗,也是我们从未见到过的狗。那狗之白,令人终身难忘。它们个头矮小,一身长长的鬃曲的绒毛,遮住了它们的爪子、耳朵和眼睛。它们绕于她的脚下。有时,她会说一声:“狗,别闹!”

    “秋,”那个团长对她说,“你在这里看着学生们把我们的东西搬清,我去教室那边看着。”

    于是我们知道了她的名字。我们小声地说着:“她叫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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