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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5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号长李哥说:我观察四哥好久了,心理素质是真好。到什么时候都能谈笑风生。一看四哥就是见过世面的人,哎,可惜啊,我原来还想,一旦能出去,我非找你不可,咱一块干点大事。

    我苦笑一声,说李哥你太抬举我了,我也很佩服你,小小年纪做那么大的事业,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认定自己肯定去七处了,放下了负担,反而轻松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又把上次预审时,准备在危急时刻编的瞎话在脑子里酝酿了半宿,准备对付七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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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5 22:44 | 显示全部楼层
9月23日

今天,已经是我进看守所第36天了。

吃过早饭,来了个预审,问老董:你们家人的联系电话多少?

老董激动的颠三倒四的,半天说不清楚儿子的号码。

问家人电话,一般都是通知家里人来接,也就意味着放人了。


老董高兴的哭唧唧的,老泪纵横。

一个小时之后,值班管教和老董的预审员来了,手里拿着释放证喊老董:收拾东西!

监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噢噢~!~!”大家兴奋地拍手,叫喊着,庆贺又一位“同窗”脱离了苦海。



刚送走了老董,兴奋劲而还没过去,检察院的人来了,喊柳海洋。

海洋被批捕了。

签字的时候,我看他的手有点抖,签完,海洋坐在炕板上低着头,落泪了。

这样的时刻,往往是一个人一生的转折点。

如果被判刑,柳海洋将来未必一定成为坏人,但他的一生注定要走更多的曲折坎坷路。我过去拉着他的手说:海洋,准备打官司吧。争取把官司打赢。

但我心里清楚,判他一两年很正常。



上午九点,又到了坐板时间,大家刚坐好,市检察院的人又来了,这回只来了两个男的,手里拿了一摞子逮捕证,喊老赵。


老赵以故意杀人罪被市检察院逮捕。

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紧张的撰紧了拳头,眼睛盯着检察官手里的一摞逮捕证。

下一个就是我了。

我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李哥丁哥他们看看老赵,又看看我,投以同情的目光。我假装若无其事的凑到门口,见老赵很镇定的在逮捕证上签了字。

老赵签完了字,两个检察官又往筒道里面去了。

跟上次送告知一样?一会转回来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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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5 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站在门口等着。
王管教告诉老赵:你准备准备,一会就走了。说完瞪了我一眼:你站这儿干嘛?回去坐板!

我忐忑不安的回去坐下,如坐针毡。心一直扑动着,眼睛盯着门口,耳朵听着脚步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那两个检察官好像走了500年,才从筒道深处慢腾腾的走了回来,我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慢慢的走到1103监室的门前。

我屏住呼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检察官没有在1103监室门前停留,径直走了。

我好茫然。
回头茫然的看着丁哥。丁哥看看我:你36天了吧?好像。。。没事?也没准。

丁哥也拿不准了。



啥叫忐忑?啥叫七上八下?这滋味我在那两天可尝了个够。每听到筒道的铁门咣当一响,我心就一抖,忍不住往门口张望,过去一个,不是,又过去一个,还不是。

过尽千帆皆不是,我这心脏可受不了了。

麻痹的爱来不来。

我把那张北京市第一检察院给我的《告知书》叠成小飞机,满屋子扔,扔够了,又叠成小船,放在水桶里漂。
下午,两个管教来带老赵。老赵瘦小枯干的身体,两只小细胳膊抱着被褥往外走。

没人说话,我说了句“老赵保重!”丫没理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本来做好了跟老赵一起去七处的准备,昨天一起下的《告知书》,今天却只把老赵一个人带走了。

明天就是第三十七天,最后一天了。我心底隐隐的升起一线希望,生出一丝侥幸,活心了。

或许真的会释放我?这么一想,登时心就乱了,我连晚饭吃没吃都不知道了。

晚上我躺在丁哥边上,滚来滚去。我也不再问丁哥,丁哥也不再说什么。

一夜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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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5 22:53 | 显示全部楼层
9月24号,星期六。

我在看守所的第三十七天。

对别人来说,这一天跟平时没什么不同。早上,大家如常的忙着叠被洗漱,我赖在被窝里发了一阵子呆。

觉得自己还是太浮躁、太脆弱,鄙视了一下自己的一夜没睡。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呢。这么沉不住气,到了七处就死定了。

鄙视了一下自己之后。什么都不想了。死心吧,就当我已经到了七处。

我一骨碌爬起来叠被子,耐心的蹲在炕板上仔仔细细的捏被角,把被子叠的四四方方。

这是我在看守所37天以来,被褥叠的最标准的一次。

很有成就感的冲着被子笑了笑,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哼着小曲。

周末不用坐板,我拎着枕头找个墙角睡觉,居然睡着了。直到中午海洋叫我吃饭。

下午开始不停的吃东西。饼干,火腿肠,咸鸭蛋,方便面,逮什么吃什么,一下午嘴没闲着。

晚上看电视,新闻联播之后,正大综艺,墙来了。

看到九点半睡觉。睡前,我拿出两条新内裤,跟海洋一人一条穿上,一边哼着“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一边跟海洋嬉皮笑脸的扭了一阵。

丁哥直瞧我,没说什么。
我躺下就睡着了。

我以为,第三十七天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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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5 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正睡着的香呢,被海洋给捅醒了。

海洋往门口那儿一指,我一看,是张警官,张警官披着衣服,手里拿着长方形的几张纸。
逮捕证。

我已经会看了,长方形的是逮捕证,而释放证是正方形的。

我有些慌乱,只穿上了上衣,下面穿着三角裤就过去了,隔着铁栅栏门,先看一眼筒道墙上的挂钟。
11:15,已经近午夜了。

我这个习惯真特么好。不管干什么,总不忘看时间。

张警官紧皱着眉头,问我:你哥哥在北京吗?电话多少?

我还没反应过来呢,身后已经一片骚动。我回头看一眼,丁哥李哥他们都醒了。

我说我只记得他家的座机号。报完了号码,张警官皱着眉头往通道里面去了。

我紧张的有些手脚发抖。哆哆嗦嗦走到丁哥躺着的地方,蹲下,直勾勾的看着丁哥。

丁哥平静的说:四哥收拾东西吧,放你了。

小狐狸小眼睛一瞪,笑骂着:哇靠!警察真特么瞎了眼,怎么把东北大毒枭放了?我要拍板啊!四哥是毒枭啊!这是什么世道哇。。。。。。



我心说不会吧,都这么晚了。
我走回门口,趴在铁栅栏门上,听得见张警官在筒道里说话的声音。

夜深人静,张警官在别的监室下逮捕证。
1104的于三喜,1105的杨玉林,1107的田野。。。几个同案都被宣布逮捕了。

张警官回来时,从1103门前走过去,没理我。

我看他手里的逮捕证没了。我还想了一下,怎么没有我的呢?

我回到丁哥旁边坐下,心里乱七八糟的。

丁哥说今天他们必须放你。说完问值班的,看看几点了?

值班的往筒道看一眼说:11点半。

丁哥一指门口的对讲器对我说:过12点你就拍板,找检察室,告他们超期羁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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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5 23:0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将信将疑。
我说丁哥,就算是放我也得明天啊,这个时候通知我哥,我哥家在通州区呢,开车也得两个小时才能到房山啊。
丁哥很肯定的说:你收拾东西吧。12点前,哪怕让你去门口蹲着,他们也不敢留你在看守所里。


我没敢把事想的太美,一旦不是那么回事,岂不是空喜欢一场。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我穿好了号服,从“底窑”里找出扣押物品清单,放在铁皮卷柜的一个属于我的格子里,回到铺位上躺着,闭着眼睛,立着耳朵,听着筒道里的声音。

时间好像一下子放慢了。

过了许久,铁门哗啦啦响了,张警官带着跟他一起审讯我的那个小警察再次出现在监室门口,我早就窜到门前,看到张警官手里拿着一张纸。

这张纸比逮捕证大得多,是正方形的——释放证。

张警官说: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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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5 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午夜11:50分,1103监室又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兴奋的欢呼声。

我有些眩晕,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慌乱的从铁皮柜格子里掏出扣押物品清单,向所有人抱拳鞠躬:谢谢你们,保重!

转身一步跨出1103监室的大门。

我兴奋的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跟着张警官穿过一道又一道铁门、栅栏门,一直走到看押区门口,在门卫室交回扣押物品清单,在释放证上签字,领出自己的衣服,钱包,手表,穿上久违了的牛仔裤,血红色的T恤,
还有来的时候套在我头上的那件黑色的长袖体恤。

做两个深呼吸,止住浑身的颤抖,跟着张警官走到看守所那巨大的黑色大门下面。

张警官把警官证和释放证交给值班的武警,小武警拿着进屋去了,巨大的黑色门洞开了一个小门,我看了一眼手表,11:58。我一步跨出看守所的大门。

终于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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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5 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因为借给朋友一笔钱,我被房山区安安局看守所足足关了整整三十七天,在法律规定的最后时限内,提前两分钟把我放出看守所的大门。

走出看守所大门的那一瞬间,还来不及感受太多,只有获得自由的快乐,忘掉一切的快乐。

三十七天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重,紧张,恐惧,茫然,压抑,困顿,孤寂,愤怒,渴望,愁苦,悲哀,在跨出大门的一瞬间,突然全部消失了,留下的巨大的空间。

心里空空荡荡,只有重获自由的快乐。

一个劲的傻笑。

我被抓的时候还是骄阳似火的夏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凉如水的深秋。

我快乐的傻笑着,完全没有顾及张警官的感受。

张警官的表情很复杂。

在他看来,我的笑容是胜利者的骄傲。是对他的嘲笑,对法律的嘲笑。

其实我没有,我根本没有想那些,没来得及想。我甚至忘了失去自由的原因。忘了追究剥夺我自由的责任,只顾着享受重获自由的快乐。

我去张警官的办公室办理释放手续,我快乐的走着,自由的走着。我不再是嫌疑犯。

我不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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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5 23:25 | 显示全部楼层
午夜了,张警官的预审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正在打电话。
我凭直觉听出他在跟我哥哥通话,我甚至从电话传出的声音里,听出是我哥哥的声音。
他在给我哥哥指路。
走到哪儿了?
六里桥。
继续往南,到长阳出口下高速。。。。。。

听到二哥的声音,心里一股暖流涌上来。
人生一世,总该有几个人关心着你,牵挂着你,只要你需要,千里万里都会赶过来。

我开始办手续,在各种文件上签字。
其中一份是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的决定书
犯罪嫌疑人XXX,涉嫌贩卖毒品罪的证据不足,决定不予批准逮捕,望立即执行此决定,并将执行情况函告我院备案。
                             2011.09.23。

这份文件最迟也在24日的白天送到张警官手里,但我到24日的午夜,23:58分才被释放。

张警官作为国家统治专政工具的一个零件,恪尽职守之外,应该有他自己的爱憎。

对我的被释放,张警官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一方面,他作为国家机器的一个末端工具,不得不执行上级的指令,另一方面,他有很明显的挫败感,对没能把我送进监狱愤愤不平。
办手续的时候,他明确的表示出这一点:你谎话连篇,拿我们警察当傻逼!
他腰上围着个电暖宝,看样子有腰脱病,他面色灰暗,一脸的气愤和无奈:你记住,检察院放过你,我不会轻易放过你!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查出你的犯罪证据。
我一直在快乐的笑着,听他唠叨。
听他说到这里,我傻笑着说:张警官,我们无冤无仇的,你干嘛这么恨我啊?

有!张警官厉声说:我跟你有仇!我跟所有犯罪的人都有仇!

我说:我又没犯罪,不然检察院能放了我吗?
张警官越来越愤怒:放了你,不代表你没犯罪!只是叫你钻了法律的空子!!

我放低声音,笑呵呵的说算了,我不跟你争论,别再把你惹急了。我指了指窗外的看守所大门:你一生气再把我送回去。

张警官气哼哼的说:如果我有这个权力,我绝不会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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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5 23:3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就是他的痛处。
他跟我无冤无仇,但他怀疑我有罪,甚至断定我有罪,他认为我应该进监狱。但作为主审我的预审员,他没有找到我有罪的证据,他心有不甘,但他必须执行上级的决定,他必须放了我,他没有权力把我送进监狱。
维护法律的尊严是他的良心。他眼看着一个被他认定有罪的人从他手上被放走,他的内心被责任和良心折磨着,纠结着。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审问我四十三个小时的事。

我很想问问张警官,为什么那次审讯,只审讯了不到两天,没问出什么结果就放过了我。我看他情绪不佳,也没兴趣跟他聊天。

生气归生气,张警官还是给了我几支烟抽。办好了手续,张警官在电脑前整理资料,也不再说什么。我坐在一边等二哥接我。

虽然办好了释放手续,但我还是不能离开,他们必须把我交到我的亲属手里,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我也没有地方可去。

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二哥打进来好几个电话问路。终于,两点半左右,二哥再次打进电话,说到了看守所门口了。
张警官说我下去接你。他撂下电话往外走的时候,我看出他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可能是腰脱犯了。

不一会,张警官领着二哥进来了。

我有几个月没见到过二哥了,我笑着叫了声二哥,二哥笑呵呵的叫了声小四儿。从小他就这么叫我。
二哥关切的上下打量着我,好像在看我有受伤,看我笑呵呵的没事,说了句:胡子张这么长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又摸了摸我的脸。转身过去签字了。

签完了字,二哥跟张警官寒暄几句,说没别的事了吧?那我们就走了?

张警官艰难的站起来,要送我们出去。他的搭档,跟他一起审讯我的小警察站起来说,我去送吧。

每道门都有自动锁,只有警察的胸卡能打开。
我们跟张警官道别,小警察送我们下楼。走到一楼,我又想起预审对我的那次半途而废的“熬鹰”,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抓住最后的机会问小警察:
那天审讯我四十几个小时,没审出结果,怎么就结束了?
小警察沉吟了一下,说:是张处叫停的。
我问:张处是谁?小警察瞪了我一眼:你说呢?

张警官是处长?
小警察告诉我,主审我的张警官是房山区安安局预审二处的副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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