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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229) 鸡蛋(1)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21: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醉笑陪君三万场 于 2012-11-11 21:51 编辑

9月15日
早上,我昏昏沉沉的,起来后就坐在一边发呆,柳海洋给我叠的被子。

早饭我也没吃,柳海洋又给我冲了两袋豆奶。
9点坐板的时候,我坐着打了个盹,丁哥突然拍我肩膀:四哥,来了。

我睁眼看时,张警官和另一个警察还有王管教站在门口,喊我的名字。

心脏急剧的跳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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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丁哥用力捏了我肩膀一下。

我明白。事到临头,怕也没用。

我深吸一口气,跳下板炕,走出监室,冲着张警官微笑,伸出双手,说了句:你好。
张警官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给我戴上手铐。

我随着张警官走到预审室区,走到一楼的尽头,上了二楼,没停,又上了三楼。

果然。

现在明白三楼是干什么的了。

张警官在第十七预审室门前停下了。开门。

第十七预审室,室内设施跟别的预审室没什么不同,只是空调开的很大,觉得很冷。

是真的很冷,还是我太紧张?反正很冷,直发抖。

我在凳上坐好,习惯的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9月15日 09:45:22。转过头又发现,迎面的两个射灯打开了,刺眼的灯光照在我的脸上。
张警官表情黯淡,慢条斯理的开始了审讯。
:镇定自若啊?
  我报以微笑。
张警官说: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我说还好。张警官又问:你自己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说没考虑过。
“巧舌如簧。”张警官表情严肃:“我一直在琢磨,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这与案子无关,先放在一边。”张警官说:“有一点可以确定:你有事。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是我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和线索,还有其它人的供述,得出的结论。”

停顿了一下,张警官问我:“你知道这个案子,有多少同案吗?”
我没回答。这样的问题,我知道和不知道,回答和不回答都没有任何意义。
“在你之前,和在你之后,我们已经抓了十几个人了。”
我的神经又绷紧了。不是因为他说抓了多少人,而是我感觉张警官开始攻心了。
“现在的问题是,你能不能说点实话?”

停顿了好久,我确定他在等我回答,我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张警官,你不会认为,我否认指控就是说假话吧?”
“那好吧。”张警官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空白的询问笔录:“把你的‘实话’再重复一遍吧。”

围绕着我与于三喜的关系和那笔钱的来龙去脉,又作了第N 次问答。拿来给我签字画押的时候,我看到笔录上最后一句是:现在你可以休息,上厕所,回来继续审问。

这跟以前的所有笔录都不同。
我微笑,问张警官:开始熬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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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大爷  大堵车点
==============
对呀。

桃子也在北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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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醉笑陪君三万场 于 2012-11-11 22:05 编辑

张警官没有抬头。把笔录放在桌子上,转身出去了。
过一会,另外两个警察进来了。

这两个人我没见过。他们进来,另一个小警察也出去了。我看了看时间,11:30。我猜他们是替换吃饭的。

果然,一个小时之后,又有两个警察打着饱嗝进来,说你们俩去吃饭吧。

我认出刚进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第一次预审时拍桌子瞪眼的那个两毛三。
我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丫斜了我一眼,嘴一撇,没言语。我读出他的表情:你特么哪来那么多废话!
两个警察一个在玩手机,一个在玩电脑,我估计他在玩连连看之类的益智游戏。我假装躲避刺眼的射灯,低着头,闭着眼睛。

我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保持体力,能睡着最好,睡不着也闭眼睛休息,脑子里什么都不去想。
但我的小阴谋很快就被两个警察发现了。他们每隔几分钟就跟我说句话:喂,你是东北的吧?我心想我去你大爷的吧,你们研究我快一个月了,不知道我是东北的?
我抬头嗯了一声,他们就不再理我,又过了一会,又问一句:你是东北哪儿的?

我试探了他们一下。我不抬头,他们就大声吆喝我,直到我抬起头回答问题。他们熬人的经验非常丰富,时间掐的极准,每次我这边刚要迷糊,他就突然问你一句话。

他们问的问题五花八门,政治经济物理化学,天文地理诸子百家,纵横八万里上下五千年,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地上有多少种蚂蚁。

有些问题我还真感兴趣,本想滔滔不绝一番,发现他们根本也不听答案啊,只要我哼一声,他们就继续玩电脑,想吹吹牛逼都不给我机会。

这让我很沮丧。麻痹滴。

直到晚上五点,张警官和另一个小警察来替换他们俩了,也不再问什么。就跟你闲扯,只要你不睡觉就行。我很后悔昨天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也没好好吃饭,没来得及准备迎接这次考验。

到了晚上10点多,几个领导模样的人进来了。其中一个我在监室的闭路电视上看过,宣读什么文件,是看守所的副所长,进来问我:你就是贩毒案子的老四?我摇头:我没贩毒。
他笑了笑说:都他妈嘴硬。转过去跟警察聊天,好像说大兴的一个安安局长出事了,被双规了。他们聊了一会,副所长说了句你们忙着,领着几个人走了,还剩下六个警察。他们商量着几点交接,然后又走了四个。
剩下两个继续跟我上下五千年。

我心里越来越烦躁,我一边哼哼哈哈的回答着警察的问题,一边提醒着自己:冷静,忍耐,冷静,忍耐。

直到第二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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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9月16日。

加上我自己前一天没睡好,我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

早上,两毛三来接班。我发现他们的脸色都发绿,我知道这是我眼睛出现色差了。

我看见两毛三就生气。我大声说,我饿了,我要吃饭。

两毛三两眼一瞪:饿了?你丫就这句是实话!过来把我的铐子解开,又从背后拷上。

又是背铐!

到了中午,已经两天没吃没喝没睡了。我感觉极度疲劳和烦躁。心跳扑通扑通的,很难受。

午饭时间,张警官进来了,看我背铐着,问我你怎么了?我像见到久别的亲人那般委屈:我说饿了,就把我背铐起来了。他们。。。
哦。张警官问我:要喝水吗?我点点头,他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打开手铐。我活动了一下胳膊,几口把一瓶水喝完。然后我说:我要去厕所。
张警官带我去了趟厕所,回来后继续背铐着。
我问张警官:你们这样审讯,合法吗?如果熬不住了,我就胡说八道,这样的口供有效吗?到了法庭上,不会翻供吗?

张警官说好啊,你说吧,回头到法庭你再翻供,也省得我们跟你这么耗着。

我极度烦躁。

我不想说话,却控制不住自己:说句实话,我很鄙视你们这一套。现在警察不是高科技吗?怎么也用这么原始的办法?

张警官一拍桌子:警察?你见过像我们这么窝囊的警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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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第一次看到张警官这么愤怒的表情。
过了一会,张警官恢复了平静,点了一颗烟,抽一口,递给我,又点了一颗烟,自己抽着,缓缓的说:我们随便聊聊吧,我知道你懂法律,你告诉我,警察是干什么的?
我说:“国家专政统治的工具。这是教科书上的概念。"想了想,我又补充了一句“:警察也是为人民服务的。”
张警官接着我的话说:“不错!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听到关于警察职能的标准概念。第一次是在警官学校。”
“但是,现在的警察,还像专政工具吗?就剩下工具了。”
我听出他的愤愤不平。我很理解。我们开始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和平年代,警察是最危险和最辛苦的行业之一。从某个角度说:警察简直就是勤杂工。奇志和大兵有段关于110的相声,是警察生活的真事反映。 一直聊到张警官换班吃晚饭。后面的警察继续熬着我。六个小时之后,午夜11点,张警官又回来了。

还不到三天,我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体力下降。情绪总是很烦躁,无法清晰的思考问题,而且总是唠唠叨叨的抱怨,语言有些失控。一想到将要无休止的熬下去,我越来越恐惧,


我开始想对策,如果接下来他们要审问我关于于三喜和那笔钱,只要我说的跟原来一样,他们就会继续熬我,直到把我熬崩溃。

不行,我要趁自己还没糊涂,编一套新的答案,即能让警察认为我说了点实话,又便于我将来在法庭上翻供。
这是我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失控的时候,想到的没有办法的办法。要想阻止警察继续熬我,就得说些警察所期待的东西。但胡说八道之后,就会进入更长的司法程序,六个半月的检查起诉阶段和五个月的法院审理阶段。

但当时的心理,只想摆脱眼前的困境,这其实也是被熬的结果。

我开始一边跟张警官闲扯,一边想怎么编瞎话。

到凌晨三点多,张警官出去了。

过了半小时回来,突然问我: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想,要不要现在就把新的答案说出来?从15号上午到现在,还不到四十八小时,“崩溃”的太早了点吧?我怕张警官未必相信这是崩溃以后的答案。再坚持一下吧。

我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要考虑的。

我两个肩膀已经麻木的快要失去知觉了,我要求去厕所,为了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臂。

回来后,张警官把我从前面拷了起来,我看了看时间:03:10。从16号早上八点多,到第二天17号的凌晨三点,我又被背铐了18个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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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22:33 | 显示全部楼层
张警官点上一颗烟,抽一口递给我。说道:你小子铁嘴钢牙啊。

我接过烟,微笑。我感觉脸上很僵硬,但我仍然努力着,用我的直觉微笑。
张警官摇头: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张警官从我那已经麻木的脸上,看到的的确是笑容。

张警官又拿出几张审讯笔录纸,把我跟于三喜的关系和那笔钱的来龙去脉,第N 加一次问了一遍。

这支烟让我神智清醒了些,但我感觉到我的反应已经明显迟钝了。回答问题时我几次烦躁的抱怨张警官:这些问题,你们问过多少次了?你们不让我吃饭睡觉,这样审问合法吗?!

几次被张警官喝止:你少说闲话,回答问题!

让我看笔录的时候,我不停的发呆,似睡非睡,被张警官喊醒我几次,我反复看了几遍笔录,才确认跟原来的答案没什么出入,签字画押。

签完字,我神智有些模糊,进入朦胧状态,已经接近崩溃了。

张警官在说话,我模模糊糊的听着: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继续思考你的问题。。。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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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怀疑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我用手铐使劲拍了拍脑门,有点疼,我问:“你说什么?”
  “叫你回去思考问题!”张警官说着走过来,打开凳上的锁:自己能走吧?

    我兴奋的站了起来,有些头晕,说了声可以,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9月17日04:25。

    身体机械的维持着平衡,我跟着张警官走出预审室,下楼的时候,腿有些发抖,但我还是机械的走下了三楼,听着张警官用胸牌一道一道的开着铁栅栏门,发出“吱吱”的电子脉冲声,直到打开1103监室的大门。

监室里,所有人都醒了,都看着我,惊奇,意外,疑惑,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随着身后的铁门哗啦一声关上,监室里立刻响起一阵低声欢呼: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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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醉笑陪君三万场 于 2012-11-11 22:59 编辑

9月17日。

凌晨四点,我回到监室,迎来一片欢呼声。

这是看守所唯一的庆祝方式。每当有人被释放的时候,监室全体鼓掌呐喊。
那种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我被审讯四十三个小时,回到监室,迎来的也是这样的欢呼。
“同窗”们都坐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问我:怎么样四哥?挨打了没有?撂了案子没有?
我疲惫而兴奋的给大家讲经过。
柳海洋听说我又背铐了那么久,过来给我揉肩膀。

我说没挨打,也没撂什么案情,因为我的确没什么好交代的。我也说了我的疑惑:他们既然想弄我,怎么才不到两天就不弄了?丁哥说是有点意外。
丁哥问:你进来多少天了?我说正好30天了。在看守所掰着手指算日子,这样的问题每个人都可以脱口而出。
丁哥说我也有点懵。

李哥说:每顿饭我们都给你留,中午的留到晚上,晚上的留到早上。

宁哥说,这两天可把我们惦记坏了。大伙都说这回老四凶多吉少啊,要不是我拦着,他们早把你的“底窑”分了,哈哈。

“底窑”就是那些自己订的吃的东西。
一说吃的,我想起来了,我两天没吃东西了,宁哥一听,告诉小狐狸,你不是天天惦记四哥那点吃的吗?

赶紧拿过来啊,大伙陪四哥进早餐啊!

我说好!小狐狸,把我的底窑都拿过来,大伙一起吃吧,算我请客。小狐狸屁颠屁颠的搬了好几趟,把我底窑里的香肠,火腿,卤蛋,烧鸡,都搬到板炕上,大伙边吃边聊。


丁哥说,大伙可一直在为你祈祷来的,聊天净聊你了。
小狐狸说,每顿吃饭李哥都让我们给你留饭,我说留啥啊,四哥现在正灌辣椒水呢,嘿嘿。

李哥说:到昨晚睡觉的时候你还没回来,我们可真替你捏了把汗,睡觉前我还说呢,恐怕再也听不到四哥的歌声了,也再也看不到四哥的微笑了。

我只喝了两小袋奶粉,吃了一根香肠。大家看我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都替我高兴,这一高兴,把我所有的“底窑”都吃光了。

我一边跟大家说笑,一边想着为什么只熬了我两天。吃了点东西,开始犯困。看了看我的铺位上,被褥都是铺好的。
小狐狸说四哥,海洋真惦记你,每天睡觉都把你的被褥铺好,等你回来,大伙怎么挤,也没人动你的被褥。

这句话给我整的好酸好酸,我怕了拍海洋的肩膀,对大伙一抱拳:都是哥们,够意思!
丁哥说,海洋,把我的褥子再给四哥铺上一条;一会起床了,大伙都小点声说话,让四哥睡一好觉吧。

我躺在温软的被褥里,呼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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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11 22: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醉笑陪君三万场 于 2012-11-11 23:06 编辑

9月18日。

醒来时,大家正在叠被子,我想问边上的海洋几点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我努力的喊“啊~啊~",听到的却只是”丝丝“的声音。


——我的嗓子哑了,说不出话了。

连续两天两夜的提审,疲劳加上压力,我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八号的早上,嗓子说不出话来了。

早餐前,值班医生给各监室送药的时候,李哥向医生报告了我的病情。
当值的是刘医生,人称“刘一片”,犯人有病吃药,一次丫只给一片。

看守所里用药十分严格。过去曾经发生过犯人一次吞服了几十片降压药的严重事故。犯人把一天两次发的药偷偷藏起来
一个月就藏了百十片药,一次吞服,以这种几乎自残的手段要挟办事处,弄个保外就医。
现在吃药都要求端着水杯,当着医生的面服药
看守所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在押人员的安全,在押人员的身体健康是管教和医生最紧张的事情。

在没有自由和尊严的看守所,这一点显得格外的温暖人心。
刘一片把我叫到监室门口,详细询问,认真检查了一遍。拿着小手电筒往我的嗓子里照了半天,然后拿出一个体温表来递给我,我放在腋下夹好。刘一片又从药箱子里选了几种药,一共五六片,掰的碎碎的,放在一个小纸袋里:张嘴!把药倒了在我的嘴里:喝水!看着我把药吞下去,要回体温表,看了看体温表的刻度。又看了看我的脸色。一会跟我去打点滴吧。

早饭我也没吃,躺着,海洋给我冲了两袋黑芝麻糊,我只喝了一点点。大约九点钟,刘一片和1103监室的王管教来了。
王管教一面骂着预审的娘:他妈了个X 的,折腾完了给我们送回来干嘛!一面叫着李哥陪着我一起去医务室打吊水,顺便给李哥放“烟茅”。打了两瓶吊水,感觉好多了,人也有点精神了。王管教又骂着娘,把我和李哥押回监室。

人性,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此时,无论是警察,管教,医生,还是监室的犯人,在我的眼里都是善良的。

打完吊水,回到监室,大家正谈论丁哥的事呢。

我进1103监室那天,丁哥已经进看守所150天了,到今天,刚好180天。

这段时间,我们唯一能看到的央视综合频道总在播出一个广告,台湾演员李立群拍的厨邦酱油的广告:
“好酱油都是晒出来的,晒足一百八十天,晒出美味晒出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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