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鲜花(14)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当然,也有过高傲的话。她当时强迫我郑重起誓,表示改过自新,我照做了。而现在……”

  “现在怎样?”

  “现在我叫你来,今天(记住,今天!)我把你拉来,是想打发你去,今天就去找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并且……”

  “干什么?”

  “告诉她说,我从此再也不到她那儿去了,对她说,我嘱咐你向她致意。”

  “难道这说得出口么?”

  “我所以派你去,而不自己去,就是因为说不出口,要是我自己去,怎么对她说呢?”

  “那么你上哪儿去呢?”

  “到胡同里去。”

  “那就是说到格鲁申卡那里去!”阿辽沙两手一拍,悲痛地说。“难道拉基金说的果真是实话么?我以为你只是到她那里去走动走动就完了。”

  “一个订了婚的人应该去走动么?当着这样的未婚妻,还当着大家,难道能这样么?我总还有良心吧。我一旦到格鲁申卡家中走动,也就不成其为未婚夫和诚实的人了,这点我很明白。你看我做什么?你知道,我起初是想去揍她的。我打听出来,而且现在已经确实知道,那个上尉,父亲的代理人,把我的一张借据转给了格鲁申卡,让她出面追索,那样一来我就可以老老实实地罢手了。他们想把我唬住。我跑去打格鲁申卡。我以前曾偶尔瞧见过她。她没有特别打动人的地方。我也知道那个年老的商人,他如今病奄奄地躺在床上,可是将来会留给她一大笔可观的资产。我也知道她贪财,拼命捞钱,放高利贷,是一个毫无怜悯心的妻子和奸诈的女人。我跑去打她,却留在她那里了。瘟疫象暴风雨般袭来,从此我受了传染,至今无法恢复。我知道一切全完了,我永远不会再有别的出路。因果报应已经完成。这就是我的情形。当时仿佛鬼使神差似的,我这个穷人的口袋里忽然有了三千卢布。我就同她去到离这里有二十五俄里的莫克洛叶,找来一帮吉卜赛男人,吉卜赛女人,还有香槟酒,把所有的农民,所有的村妇村女全用香槟酒灌得醺醺大醉,凭那几千卢布大显威风。过了三天,我挥霍得一干二净,却成了一个英雄。你以为英雄达到什么目的了么?她甚至一点点指望也不给你。我对你说:她有曲线。那个坏东西格鲁申卡身上有那么一种曲线,这曲线也显示在她那小小的脚上,甚至也反映在她左脚的小脚趾上。我看到过,亲吻过,也只是如此而已,我敢赌咒!她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嫁给你。要知道你是个穷人。如果你答应不打我,许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么我也许会嫁给你。’说着,笑了。现在还笑着!”

鲜花(14)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几乎狂怒般地站起身来,好象忽然喝醉了酒似的。他的眼珠突然充满了血。

  “你果真打算娶她么?”

  “只要她肯,我立刻娶她;如果不肯,我也要留在那里;做她家看院子的。你……你……阿辽沙……”他忽然站在他面前,抓住他的肩膀,突然用力地摇撼他,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天真烂漫的孩子,这一切全是恶梦,荒唐的恶梦,因为这里面包含着一场悲剧!你要知道,阿历克赛,我可能是下贱的人,具有下贱腐败的欲望,却永远不会做贼做小偷,掏人家腰包,溜进人家前室去偷东西,我德米特里·卡拉马佐夫是永远做不出来。但是现在告诉你吧,我已经是一个小偷,一个溜门掏包的贼了!恰巧在我跑去打格鲁申卡以前,就在那天早上,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叫我去,请我暂时不让任何人知道,极端秘密地(究竟为什么,我不知道,显然她自有原因),到省城里去一趟,从邮局往莫斯科汇三千卢布,汇给阿加菲亚·伊凡诺芙娜,所以要到省城去汇,就为了不让本地的人知道这件事。我当时口袋里就是装着这三千卢布,到了格鲁申卡家,然后又拿着这钱到莫克洛叶去了。事后我假装已去过省城,却没有把邮局收条给她,只说钱已经汇出,收据就送来,至今没有送,忘掉了。现在,你看怎么样,你今天就去,告诉她:‘他嘱我向您致意,’她问你:‘钱呢?’你不妨对她说:‘他是个下流的色鬼,是色胆包天的卑鄙畜生。他当时并没有把钱汇出去,却把它胡花了,因为他象禽兽那样不能自制。’不过你也还可以再补充一句:‘但是他不是贼,这是您那三千卢布,他叫我送还给您的,您自己汇给阿加菲亚·伊凡诺芙娜吧,他嘱我向您致意。’但那时候如果她突然问:‘那么钱呢?’”

  “米卡,你确实不幸!但也并不象你自己所想的那样严重,千万别绝望到活不下去,千万别!”

  “你以为我还不出三千卢布,就会自杀么?问题就在:我决不会自杀。现在我做不到,以后也许会,现在我要到格鲁申卡那里去,……别的我都顾不上!”

  “到她那里做什么?”

  “做她的丈夫,荣任她的‘外子’。情人来了,我会躲到别的屋里去。我会替她的朋友们洗脏套鞋,升茶炊,跑腿办事。……”

  “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会理解一切的,”阿辽沙突然郑重其事地说,“她会理解这一切不幸并加以原谅的。她心地高尚,她自己会看出,再也没有比你更不幸的了。”

  “她完全不会原谅的,”米卡咧嘴笑了笑,“兄弟,在这方面有些事是任何女人都不会原谅的。你知道,最好应当怎么办么?”

  “怎么?”

  “还给她三千卢布。”

鲜花(14)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从哪里去弄这笔钱呢?这么吧,我有两千卢布,伊凡也可以拿出一千,这就够三千了,你拿去还了吧。”

  “可你这三千卢布什么时候可以凑齐呢?再说你还是个未成年人!而你又必须要,必须要今天就去向她传话诀别,不管有钱没有钱,因为我再也不能拖延下去,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明天就晚了,晚了。你替我到父亲那里去一趟。”

  “到父亲那里去?”

  “是的,在见她以前先到父亲那里去。你向他要三千卢布。”

  “可是米卡,他决不肯给的。”

  “怎么肯给呢,我知道他决不肯给的。可你知道么,阿历克赛,什么叫做绝望?”

  “我知道。”

  “你要晓得:在法律上,他一文钱都不欠我。我全从他那里取清了,全取清了,这我知道。但是在道义上,他还欠我,对不对?他是用母亲的二万八千卢布做本钱,赚到十万卢布的。只要他从二万八千卢布里给我三千,只要三千,就可以把我的灵魂从地狱里救出来,这可以赎清他许多罪恶!我呢,只要这三千卢布就算完了,我可以对你起个重誓,从今以后决不会再去啰嗦他。我最后一次给他一个做父亲的机会。你对他说,那是上帝亲自赐给他的一个机会。”

  “米卡,他无论如何不会给的。”

  “我知道他不会给,我完全知道。尤其是现在。不但这样,我还知道:现在,才不多久,也许只是昨天,他刚刚正式打听出来(注意这正式两个字),格鲁申卡也许确实不是开玩笑,真的想嫁给我。他知道她的性格,知道这只猫的脾气,这样,正当他自己也在疯狂地迷恋她的时候难道他还会额外再给我钱,来促成这件事吗?这还不说,我还可以再给你举出一件事实:我知道他在五天以前取出三千卢布,换成一百卢布一张的钞票,封在一个大信封里,打上五颗印,上面用红丝带十字捆好。你看,我知道得多详细!信封上写着:‘如愿亲来,当以此献与我的天使格鲁申卡。’这几个字是他背着人悄悄地写的。除掉仆人斯麦尔佳科夫以外,谁也不知道他身边有钱,他相信这仆人的诚实,和相信自己一样。他已经等了格鲁申卡三四天了,希望她会来取那个信封;他曾叫人通知格鲁申卡,她也叫人回复:‘也许会去。’如果她真到了老头子那里,那么我还能娶她么?现在你明白了,我为什么秘密地坐在这里,在守候什么?”

鲜花(14)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守候她么?”

  “就是她。有一个叫弗马的人在这两个脏货——这里的女主人家里租着一间小屋。他是从我们那个地方来的,在我们队伍里当过兵。他现在侍候她们,夜里守更,白天出外猎松鸡,就靠这生活。我就呆在他那里,他和女主人们全不知道这秘密,不知道我在这里守候着谁。”

  “只有斯麦尔佳科夫一个人知道么?”

  “他一个人知道。只要她到老头子那里去,他会来通知我的。”

  “关于信封的事是他告诉你的么?”

  “正是他。一个极大的秘密。甚至伊凡都不知道这笔钱和其它的事情。老头子想把伊凡支到契尔马什涅去两三天;有了买树林的主儿,想用八千卢布的代价换得采伐一片树林的权利,所以老头子求伊凡:‘你帮帮忙,亲自去一趟吧。’那就是说要去两三天。他这样是为了使格鲁申卡到他家去的时候伊凡不在家。”

  “这么说,他今天就在等候格鲁申卡么?”

  “不,今天她不会去,看得出苗头来的。她一定不会去!”米卡忽然大声说,“斯麦尔佳科夫也是这样猜想。父亲现在正在喝酒,同伊凡哥哥一道坐在餐桌旁。去吧,阿历克赛,去问他要这三千卢布。……”

  “米卡,亲爱的,你是怎么回事!”阿辽沙嚷着,跳起来望着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狂乱的神气。这一瞬间他简直以为德米特里发疯了。

  “你怎么啦?我并没有发疯,”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聚精会神地,甚至有些庄严地望着他,说道:“我既然派你去见父亲,我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话,我相信奇迹。”

  “奇迹?”

  “天意安排的奇迹。上帝知道我的心。他完全看到我的绝望。他看到了这全部情景。难道他会听任可怕的事情发生么?阿辽沙,我相信奇迹,去吧!”

  “我去。告诉我,你是在这里等着我么?”

[发帖际遇]: 一个袋子砸在了 君雅 头上,君雅 赚了 296 元 草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鲜花(14)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等着。我明白这不会很快,不能一到那里就直捅出来!他现在喝醉了。我甚至可以等候三个钟头,四个,五个,六个,七个,但是记住,你一定要在今天,哪怕是半夜里,也要到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那里去,带钱也好不带钱也好,并且对她说:‘他嘱我向您致意’。我一定要你说出这句话:‘嘱我向您致意。’”

  “米卡!万一格鲁申卡今天去了……即使不是今天,也许明天,或者后天去了呢?”

  “格鲁申卡么?我要窥探,闯进去,阻止他们……”

  “假如……”

  “假如那样,我就杀。那是我决不能忍受的。”

  “杀谁?”

  “杀死老头子。不会杀死她。”

  “哥哥,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实在不知道,不知道。……也许不会杀,但也说不定会杀。我怕正在那时候他的脸会忽然引起我的痛恨。我恨他的喉结,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无耻的嘲笑。我感到有一种人身的厌恶。我怕的就是这个。就怕我会按捺不住……”

  “我要去了,米卡。我相信上帝会安排得十分妥当,决不致出现可怕的事情。”

  “我要坐在这里,等候奇迹。如果它不出现,那么……”

  阿辽沙心事重重地动身到父亲那里去了。
鲜花(14)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 第三卷 好色之徒

  第六节 斯麦尔佳科夫

  他进去的时候,父亲果真还在吃饭。饭桌照例摆在大厅里,虽然家里本来有正式餐室。这间大厅是整个住宅里最大的一间屋子,陈设得古色古香。家具极古,白色,蒙着旧的、半丝织品的红色料子。窗户之间的墙壁上挂着镜子,镶着古式雕刻的、精致的、白色和金色的镜框。在糊着白纸但许多地方已经破裂的墙壁上,赫然悬挂着两幅大肖像:一幅是三十年前做过本地总督的公爵的像,另一幅是也已过世多年的某主教像。正对厅门的角上供着几个神像,入夜就在像前点上油灯,……与其说是为了敬神,不如说是为在夜里照亮这间屋子。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夜里睡觉极晚,三四点钟才上床,在这时间以前老在屋里踱步,或坐在椅子上沉思。他这样已成了习惯。他有不少时候只是自己一个人睡在一所房子里,打发仆人们都回厢房去,但是大部分时候留仆人斯麦尔佳科夫在他那里宿夜,睡在穿堂里的长凳上。阿辽沙来到时,午饭已吃完,正端上果酱和咖啡。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爱在饭后就白兰地酒吃点甜的。伊凡·费多罗维奇也坐在桌旁喝咖啡。仆人们,格里戈里和斯麦尔佳科夫,站在一旁。主仆显然都处于十分兴高采烈的状态。费多尔·巴夫洛维奇不断高声大笑;阿辽沙从外屋里就听见他那尖利的、一向十分熟悉的笑声,并且马上从笑声中猜到父亲眼下还只在喝酒消遣,还远远没到醺醺大醉的地步。

  “他来了,他来了!”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大叫起来,突然对阿辽沙的到来十分高兴,“你快来跟我们坐到一起,坐下来,喝杯咖啡,——素的,这是素的,很烫,味道好极了!白兰地酒不请你喝,你是吃斋的人。但是你想来点么?来点么?不,我看不如给你来点利口酒,上等的!斯麦尔佳科夫,你到柜橱去取一下,在第二格,靠右面,钥匙拿去,快点!”

  阿辽沙表示不喝。

  “反正也要取来的,你不喝,我们也要喝,”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满脸露出笑容,“等一等,你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阿辽沙说,实际上只是在院长的厨房里吃了一块面包,喝了一杯酸汽水。“热咖啡我倒是很想喝一杯。”

[发帖际遇]: 君雅 发帖时在路边捡到 375 元 草币,偷偷放进了口袋. 幸运榜 / 衰神榜
鲜花(14)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亲爱的!好孩子!他要喝一杯咖啡。要不要热一热?不要紧,现在还滚烫。咖啡煮得好极了,斯麦尔佳科夫的手艺。我的斯麦尔佳科夫是煮咖啡做松饼的好手,当然,还有鱼汤也是。等什么时候你来吃鱼汤,预先通知一声……哦,等一等,等一等,我刚才不是吩咐过你今天完全搬回来,连被褥和枕头都搬回来吗?被褥拿来没有?嘻,嘻,嘻!……”

  “不,没有拿来。”阿辽沙也微笑了一下。

  “可是你吓坏了?刚才吓坏了?吓坏了么?唉,我的宝贝,我是不能让你受委屈的。伊凡,你知道,我不能看他那种瞧着人笑的样子。我不能。我会从心里对他发笑,我真爱他!阿辽沙,让我给你做父亲的祝福。”

  阿辽沙站起来,但是费多尔·巴夫洛维奇马上变了主意。

  “不,不,我现在只对你画十字,好,就这样,你坐下来吧。嗯,现在讲件你会高兴的事,又正是你喜欢的话题。你可以尽量笑一笑。我们那个巴兰的驴①开口说话了,而且一说起来就没个完!”

  ——

  注:①圣经神话中(见《旧约·民数记》第二十二章),魔法师巴兰的驴能操人语。所谓“巴兰的驴”指秉性沉默、突然多言的人。

  ——

  巴兰的驴原来是指仆人斯麦尔佳科夫。他还是个年轻人,只有二十四岁。他出奇地孤僻,沉默寡言。并不是怕生或为了什么事害臊,相反地,却是性格高傲,似乎看不起任何人。但说到这里,我们就不能不乘此讲几句关于他的话。他是由玛尔法·伊格纳奇耶芙娜和格里戈里·瓦西里耶维奇抚养大的,但是这孩子长大以后,正象格里戈里说他的那样,并“没有半点感恩的心思”。他成了一个孤僻的孩子,仿佛躲在角落里冷眼看世上的一切。小时候,他就很喜欢把猫吊死,然后再为它举行葬礼。他披上一条被单,作为法衣,一面唱,一面拿件什么东西在死猫的头上舞动,仿佛那就是牧师拿着的香炉。他十分秘密地悄悄做着这一切。格里戈里有一次撞见他正在干这勾当,就用鞭子狠狠教训了他一顿。有一个多星其他躲在屋角里斜眼看着人。“他不爱你也不爱我,这个坏蛋,”格里戈里对玛尔法·伊格纳奇耶芙娜说,“什么人他也不爱。你算是个人么?”他忽然朝着斯麦尔佳科夫说,“你不是人,你是从澡堂的霉菌里长出来的,你就是这种东西。……”事后证明,斯麦尔佳科夫永远也不肯原谅他说的这几句话。格里戈里教他识字,等他到了十二岁,开始教他读圣经。但是这事很快就落空了。有一天,刚刚在教第二课或第三课的时候,这孩子忽然冷笑了一下。

[发帖际遇]: 一个袋子砸在了 君雅 头上,君雅 赚了 391 元 草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鲜花(14)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笑什么?”格里戈里问,从眼镜底下狠狠地看着他。

  “没什么。上帝在第一天创造了世界,在第四天创造了太阳、月亮和星星。那么第一天的光亮是从哪里来的呢?”

  格里戈里呆住了。孩子嘲笑地看着教师。他的眼光里甚至带点傲慢的神色。格里戈里受不住了。“就是从这儿来的!”他大喊一声,狠狠地打了学生一个耳光。孩子忍着揍,一句话也不分辩,却又一连躲进角落里好几天。恰好过了一星期,他生平第一次犯了羊癫疯,这病以后一辈子也没离身。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得知了这事,似乎忽然改了对这孩子的态度。以前他对这孩子很冷淡,虽然从未骂过他,而且遇见的时候,总是给他一个戈比,遇到心里高兴的时候,有时还从饭桌上送点甜东西给这孩子吃。但当知道他生了这病以后,就立刻热心关切他起来,延请医生来治疗,但是结果弄明白这病是治不好的。他的羊癫疯平均每月发作一次,发一次时间有长有短。每次犯病程度也不同:有时轻些,有时很厉害。费多尔·巴夫洛维奇严禁格里戈里责打这孩子,并且开始允许他到自己屋里来。同时也暂且不让教他读什么书。但是有一次,当孩子已经十五岁的时候,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看见他在书橱旁边徘徊,并且隔着玻璃读书名。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的书不少,有成百本,不过谁也没有看见他读过书。他立刻把书橱的钥匙交给斯麦尔佳科夫:“你念吧。就叫你管图书,比在院子里闲逛好得多。你坐下来念吧。你念这一本。”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给他抽出一本《狄康卡近乡夜话》①来。

  ——

  注:①果戈里的一部小说。

  ——

  孩子读了,却不喜欢,一次也没笑,相反地,是皱着眉头读完的。

  “怎么样?没有意思么?”费多尔·巴夫洛维奇问。

  斯麦尔佳科夫一声不响。

  “说话呀,傻子。”

  “写的全是些不实在的事。”斯麦尔佳科夫含糊地说,得意地笑笑。

[发帖际遇]: 君雅 捡了钱没交公 草币 降了 271 元 . 幸运榜 / 衰神榜
鲜花(14)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去你的吧,你这奴才坯子。等等,给你一本斯马拉格多夫着的《世界通史》,这里写的全是实事,你念吧。”

  但斯马拉格多夫的书斯麦尔佳科夫没念上十页就厌倦了。于是书橱又锁了起来。不久,玛尔法和格里戈里报告费多尔·巴夫洛维奇说,斯麦尔佳科夫身上忽然渐渐地出现一种可怕的洁癖:他坐下喝汤,先拿起勺子,在汤里仔细寻找,弯下身子,细细的观察,用勺子舀出一点来,放在亮处看。

  “难道有蟑螂么?”格里戈里有时候问。

  “也许是苍蝇吧。”玛尔法说。

  这位爱干净的少年从来不回答,只是对于面包、牛肉和其它一切食物也全都这样:用叉子举起一块来,放在亮处,好象照显微镜似的端详着,犹豫半天才终于决定往嘴里送。“你看,竟出现了一个少爷。”格里戈里瞧着他,喃喃地说。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听说了斯麦尔佳科夫这种新脾气,立刻认为他应该做一个厨子,就送他到莫斯科去学习。他学习了几年,回来的时候脸上变得很厉害。他似乎突然异乎寻常地变老了,甚至完全和年龄不相称地生出了皱纹,脸色发黄,象个太监。在精神方面,他回来时却和到莫斯科去以前几乎完全一样;一样地孤僻,觉得毫无必要跟任何人交往。以后听人说,他在莫斯科也永远一言不发;对莫斯科本身,他好象十分不感兴趣,因此他在那里或许也知道了一些事,但对除此以外的事却全不注意。甚至还上过一次戏院,但看完回来不高兴地一声不响。然而他从莫斯科回来时却打扮得很好,穿起了干净的常礼服和白内衣,自己用刷子刷衣裳,刷得十分仔细,每天一定要刷两次,漂亮的小牛皮的长靴最爱用特制的英国鞋油擦拭,擦得象镜子一般光亮。他成了一个出色的厨师。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给他定了工资,这工资斯麦尔佳科夫几乎全用在衣裳、雪花膏和香水这类东西上了。但是对女人他好象和对男人同样轻视,对待她们十分稳重,几乎是不可侵犯的样子。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开始另眼看待他。原来他的羊癫疯发作的次数逐渐增加了,每逢这些日子,饭食由玛尔法·伊格纳奇耶芙娜预备,而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总是觉得不对口味。
鲜花(14) 鸡蛋(0)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你的病更常发了?”他有时斜着眼看看新厨师,打量着他的脸。“你最好娶一个老婆,要不要我给你娶?”

  但是斯麦尔佳科夫对于这类的话只是气得脸色发白,却一句话也不回答。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摆摆手,走开了。最重要的是,他相信他的诚实,相信他决不会拿一点东西,不会偷。有一次,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喝醉了酒,把三张刚刚取到的一百卢布的钞票掉在了自家院子的烂泥里,第二天才想起来;刚刚急忙想去摸索口袋,猛然发现那三张钞票已经一张不少摆在他桌子上了。哪里来的呢?是斯麦尔佳科夫拣的,昨天就送来了。“哦,孩子,象你这样的人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当时说了这样一句,赏了他十个卢布。应该补充的是他不但相信他的诚实,不知为什么,甚至还很爱他,虽然这小伙子总是也象对别人那样地白眼看他,整天默不作声。他难得开口说话。假使当时有人看着他,想知道:这小伙子到底关心些什么,他心里经常想些什么,那么只是瞧他的样子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判断的。而且他有时在屋里,或者在院子里和街上,会突然站住沉思起来,甚至站在那儿十分钟之久。相法家端详过他以后,一定会说他既不是沉思,也不是默想,而是一种冥想。画家克拉姆斯科依①有一幅出色的名画,题目是《冥想者》,画的是冬日的林景,林中大道上孤伶伶地站着一个身披破烂长衣、脚穿树皮鞋、在极端的孤寂中陷入狂想的农夫。他站在那里,好象正在沉思,但他并不是在思索,却是在“冥想”着什么。如果推他一下,他一定会打个哆嗦,好象刚刚睡醒过来似的望着你,但是什么也不明白。自然,他会立刻清醒的,但如果问他站在那里想什么,他一定一点也不记得,一定会把在冥想时所得的印象隐藏在心里。这些印象对于他是珍贵的,他一定会不知不觉地、甚至自己毫不意识到地不断把它们积聚起来,——为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自然也不知道。把这些印象积聚多年以后,他也许会忽然抛弃一切,到耶路撒冷去朝圣、修行,也许会把自己出生的村庄纵火烧掉,也许两件事都会做出来。民间有很多冥想的人。斯麦尔佳科夫一定也就是这种冥想者中的一个,他一定也在贪婪地积聚印象,几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

  注:① 伊·尼·克拉姆斯科依(1837—1887年),俄国杰出的写生画家。

[发帖际遇]: 君雅 发帖时在路边捡到 320 元 草币,偷偷放进了口袋. 幸运榜 / 衰神榜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GMT+8, 2025-6-5 14:10 , Processed in 0.027725 second(s), 18 queries , Gzip On, Redis On.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