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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老人吓得跳了起来。阿辽沙自从父亲开始讲其他的母亲来时,就渐渐变了脸色。他脸发红,眼睛冒火,嘴唇哆嗦。……喝醉了的老人说得唾沫四溅,一点也没有觉察出来,直到发现阿辽沙身上忽然出现了某种很奇怪的现象,也就是忽然重复起跟他刚才所讲的“疯癫女人”完全相同的举动来。阿辽沙忽然从桌旁跳起来,和他母亲一模一样地两手紧握在一起,然后用手捂住脸,一下倒在椅子上,象被砍倒似的,并且忽然在歇斯底里地发作的一阵突如起来的、战栗的、无声的饮其中,全身剧烈地哆嗦起来。这种和他母亲异乎寻常地相象的情景,使老人特别吃惊。

  “伊凡,伊凡!赶快给他喷水。这很象她,简直一模一样,和她母亲当时完全一样,你用嘴朝他喷水,我对那一位也是这么做的。他这是为了他的母亲难过,为了他的母亲……”他对伊凡叨唠着。

  “据我想,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母亲吧,您以为对不对?”伊凡带着愤怒的轻蔑心情突然发作品来。

  老人看见他的冒火的眼光,哆嗦了一下。但这时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尽管只是一刹那的事:老人似乎确实忘记了阿辽沙的母亲就是伊凡的母亲。……

  “怎么是你的母亲?”他莫名其妙地嘟囔着,“你这是干吗?你讲的是哪一个母亲?……难道她就是……哎呀,见鬼!她可不就是你的母亲么!哎呀,见鬼!这是一时的糊涂,从来还没有这样过,对不起,我还以为,伊凡……哈,哈,哈!”他住了口,一阵长时间的醉醺醺的、近于无意义的冷笑扭歪了他的脸。就在这一刹那间,外屋里忽然大声喧嚷起来,传来疯狂的喊声,门砰然地打开了,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闯进大厅里来。老人吓得跑到伊凡身旁。

  “他要杀死我,他要杀死我!你不要让他,不要让他杀我!”他叫喊着,两手抓住伊凡·费多罗维奇衣服的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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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 第三卷 好色之徒

  第九节 色鬼

  紧随着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格里戈里和斯麦尔佳科夫也跑进了大厅。他们在外屋里就纠缠着他,不放他进来(这是因为前几天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就亲自下过命令)。格里戈里利用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闯进大厅时站下来向四周张望的机会,绕着桌子跑过去,把和外屋门相对的两扇通到内室去的门关上,站在关紧的门前,叉开两手,准备守卫门口,直到所谓流尽最后的一滴血为止。德米特里见了这情形,不止是喊嚷,甚至似乎尖叫起来,向格里戈里冲去。

  “这么说,她在里面!把她藏在里面了!滚开,混蛋!”他想拉开格里戈里,但是格里戈里推开了他。德米特里气得无法自制,挥起拳头用全力打了格里戈里一下。老人象一堵墙似的倒了下去,德米特里跨过他的身子,抢进门里去。斯麦尔佳科夫正呆在大厅的另一头,脸色惨白,身体战栗,紧挨着站在费多尔·巴夫洛维奇身旁。

  “她在这里,”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嚷着,“我刚才亲眼看见她拐弯朝着这座房子走来,只不过我没有追上。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刚才的“她在这里”这一声喊,在费多尔·巴夫洛维奇身上产生了不可思议的作用。他的全部惧怕都似乎突然消失了。

  “抓住他,抓住他!”他咆哮起来,跟在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身后冲了出去。格里戈里这时已经从地板上爬起来,却还好象没有清醒过来似的。伊凡·费多罗维奇和阿辽沙跑去追父亲,从第三间屋内忽然传来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砸碎了;原来在大理石的木架上有一个大玻璃花瓶(不很值钱的),被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跑过时撞倒了。

  “把他抓住,”老人喊叫,“救命呀!……”

  伊凡·费多罗维奇和阿辽沙终于赶上了老人,用力把他拉回大厅来。

  “你为什么追他!他真的会杀死你的!”——伊凡·费多罗维奇向父亲生气地嚷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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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伊凡,阿辽沙,那么说她一定在这里。格鲁申卡一定在这里,他说他亲眼看见她跑过来的。……”

  他气都喘不上来了。他没指望格鲁申卡这时候会来,忽然听说她在这里,一下子使他的脑筋错乱了。他浑身打战,似乎发狂的样子。

  “但是您自己看见她并没有来呀!”伊凡叫道。

  “也许从那个门进来的。”

  “可那个门锁上了,钥匙在您那里。……”

  德米特里忽然又出现在大厅里。他自然发觉了那扇门是锁着的,而门的钥匙的确是在费多尔·巴夫洛维奇的口袋里。各屋的窗户也全都关着;所以格鲁申卡既没法进来,也不能跳出去。

  “抓住他!”费多尔·巴夫洛维奇一眼又看见了德米特里,就尖叫起来,“他在我的卧室里把钱偷走了!”他挣脱伊凡的手,重又向德米特里冲去。但是德米特里举起两手,忽然抓住老人的两绺鬓边仅有的头发,拽了一下,砰地一声把他摔倒在地板上,然后还用靴后跟朝躺下的人脸上踹了两三脚。老人刺耳地尖叫起来。伊凡·费多罗维奇虽然没有象他哥哥德米特里那样有劲,还是两手抱住他,用全力拉他离开老人。阿辽沙也用尽气力帮忙,从前面抱住哥哥。

  “疯子,你打死他了!”伊凡喊道。

  “这是他活该!”德米特里喘吁吁地嚷着,“这次没有打死他,下次还要打的。你们防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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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德米特里!马上离开这儿!”阿辽沙威严地喝道。

  “阿历克赛!你独自对我说,我相信你一个人:她刚才到这里来没有?我亲自看见她刚才从胡同里沿着篱笆旁边溜到这里来。我喊了一声,她跑了。……”

  “我对你起誓,她没到这里来过,这里也根本没人在等她。”

  “但是我看见她……那么说她……我马上就能打听出她在哪儿。……再见吧,阿历克赛!现在一个字也不必再对伊索提钱的事了,但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娜那里你却必须立刻就去一趟!‘嘱我致意,嘱我致意,致意!正是致意和道别!’把刚刚这出戏也讲给她听。”

  这时伊凡和格里戈里已把老人扶起来,坐在躺椅上面。他的脸上血迹斑斑,人却很清醒,贪婪地倾听着德米特里的嚷叫声。他始终还以为格鲁申卡真的是在屋里的什么地方哩。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临走时怨恨地看了他一眼。

  “使你流血我并不后悔!”他大声说,“你当心点,老头子。你应该小心收起你的幻想,因为我也有幻想!我亲口诅咒你,完全和你断绝关系。……”

  他从屋里跑了出去。

  “她在这里,她一定在这里!斯麦尔佳科夫,斯麦尔佳科夫,”老人微弱地哑声说,伸着一只手指召唤斯麦尔佳科夫过去。

  “她没在这里,你这疯老头子。”伊凡恨恨地朝他嚷道。

  “他晕过去了!拿水来,手巾。快去,斯麦尔佳科夫!”

  斯麦尔佳科夫跑去取水。大家最后给老人脱掉了衣裳,抬到卧室里,放在床上。用湿手巾裹住他的头。他喝了白兰地酒,经历了强烈的激动,又挨了一顿打,身体十分衰弱,头刚刚挨枕头,立刻闭上眼睛,昏昏入睡。伊凡·费多罗维奇和阿辽沙回到大厅里。斯麦尔佳科夫把打碎的花瓶碎片收拾出去,格里戈里站在桌旁,阴沉地垂下眼皮。

  “你要不要也头上裹上湿毛巾,上床去躺一会?”阿辽沙问格里戈里,“我们会在这里照看他的;我哥哥打得你很痛,……打你的脑袋。”

  “他对我无礼!”格里戈里阴沉而一字一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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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连对父亲也‘无礼’,不要说你啦!”伊凡·费多罗维奇苦笑着说。

  “我曾在盆里给他洗澡,……他竟对我无礼!”格里戈里又反复地说。

  “见鬼,我要是不拉开他,也许他真会杀死他的。这位伊索还禁得住多大劲?”伊凡·费多罗维奇对阿辽沙低声说。

  “上帝保佑!”阿辽沙说。

  “保佑什么?”伊凡继续低声地说,恨恨地做了个鬼脸。“一条毒蛇咬另一条毒蛇,两个人都是活该!”

  阿辽沙哆嗦了一下。

  “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弄出凶杀案来,就象刚才那样。阿辽沙,你留在这里,我到院子里去走一走,头痛起来了。”阿辽沙走进父亲的卧室里去,在屏风后面床头边坐了大约有一个小时。老人忽然睁开眼睛,长时间沉默地望着阿辽沙,显然在那里回忆和思索。突然在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寻常的激动神情。

  “阿辽沙,”他畏畏缩缩地小声说,“伊凡在哪儿?”

  “在院子里,他头痛。他在替我们守卫。”

  “你把小镜子给我,就在那边放着,拿来给我!”

  阿辽沙把放在抽屉柜上的一面能合上的小圆镜拿来递给他。老人照了一下:鼻子肿得很厉害,左眉上面额头上有一大块紫血印。

  “伊凡说什么?阿辽沙,亲爱的,我唯一的儿子,我怕伊凡;我怕伊凡,比怕那个人还厉害。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怕。……”

  “你也用不着怕伊凡,伊凡发了脾气,但是他会保护你的。”

  “阿辽沙,那个人呢?他跑到格鲁申卡那里去了!亲爱的天使,你说实话!刚才格鲁申卡来过没有?”

  “谁也没看见她。那是误会,她没有来!”

  “可米卡真打算娶她,娶她!”

  “她不会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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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无论如何不会的!……”老人喜欢得浑身精神一振,似乎在这时候再不能比对他说这样的话更令他高兴的了。他喜欢得抓住阿辽沙的手,紧紧地把他贴在自己胸前。他的眼睛里甚至闪出泪光。“我刚才讲过的那个圣母像你拿去吧,你带走吧。我也准你回到修道院去。……刚才我是开玩笑,你不要生气。我头痛,阿辽沙,……阿辽沙,请你安安我的心,做做好事,说句实话吧!”

  “你还要问她来过没有么?”阿辽沙悲伤地说。

  “不,不,不,我相信你,另外有一件事情:你亲自到格鲁申卡那里去一趟,或是怎样见她一面;你尽快向她问问明白,越快越好,你自己亲眼判断一下:她到底愿意跟谁,跟我,还是跟他?好不好?怎么样?你能不能办到?”

  “只要我见到她,会问的,”阿辽沙发窘地支吾着说。

  “不行,她不会对你说的,”老人抢过话头说,“她是个不安分的人。她会吻起你来,说她想嫁给你。她是个骗子,没廉耻的女人。不,你决不能到她那里去,决不能去!”

  “再说,那样也不合适,爸爸,很不合适。”

  “刚才他跑开的时候喊着:‘你去一趟’,他打发你到哪里去?”

  “打发我到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那里去。”

  “为钱么?向她要钱?”

  “不,不是为钱。”

  “她没有钱,一个钱也没有。阿辽沙,让我躺一夜,仔细想一想,你现在先走吧。你也有可能会遇见她。……不过明天早晨你一定要到我这里来;一定要来的。我明天要对你说一句要紧话;你来不来?”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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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如果来,要做出自己要来的样子,自己来看我。不要对谁说是我叫你来的。对伊凡也一句都不要说。”

  “好吧。”

  “再见吧,天使,刚才你替我出头,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我明天要对你说一句话,……不过还要想一想。……”

  “你现在觉得怎样?”

  “明天,明天就起床下地,完全健康,完全健康,完全健康!……”

  阿辽沙走过院子,看见伊凡哥哥坐在大门边长椅上:他在那里用铅笔在一本记事簿上写着。阿辽沙告诉伊凡,老人醒了,神智很清,打发他回到修道院去睡。

  “阿辽沙,我很想和你明天早晨见一面,”伊凡欠身起来,客气地说,这种客气甚至有点完全出乎阿辽沙的意外。

  “我明天要到霍赫拉柯娃家里去,”阿辽沙回答,“如果现在会不着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话,也许明天还要到她那里去。……”

  “你这会儿到底还是要到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那里去?是去‘道别,道别’么?”伊凡忽然微笑了。阿辽沙不好意思起来。

  “刚才喊叫的话我好象全都明白了,以前的事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德米特里大概是请你到她那里去一趟,传一句话,说他……唔……唔……总而言之,是‘告别’的意思,对不对?”

  “哥哥!父亲和德米特里两人这些可怕的事情会弄成什么结局呢?”阿辽沙大声感叹说。

  “谁也说不准。也许什么事也没有;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这个女人是一只野兽。无论如何,应该把老头子留在家里,不让德米特里进屋来。”

  “哥哥,容我再问一句:难道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别的人谁值得活下去,谁不值得再活下去么?”

  “为什么要扯到决定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呢?人们的心里在决定这个问题时,时常不是根据价值,而是根据其他比这更直截了当得多的原因。至于说到权利,那么谁没有希望的权利呢?”

  “怕不能包括希望别人死吧?”

  “即使是死又怎样呢?为什么当大家全这样生活,也许根本不大能照另一种样子生活的时候,要自己欺骗自己呢?你这样问,是跟我刚才所说‘两条毒蛇相咬’的话有关的,是不是?那么让我也问你:你是不是认为我也和德米特里一样,能够使伊索流血——杀死他的呢?”

  “你怎么啦,伊凡!我的脑子里从来没有生过这种念头!就是德米特里我也不认为……”

  “谢谢你至少还肯说这句话,”伊凡笑了笑,“告诉你,我永远准备保护他。可是就愿望来说,我却保留着充分的自由。明天见吧。不要责备我,不要把我看作是坏蛋。”他微笑地补充说。

  他们互相紧紧地握手,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阿辽沙感到哥哥首先主动向他靠拢一步,是有所为而发的,这里面一定有某种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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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7 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26{: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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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8 07: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 第三卷 好色之徒

  第十节 两人在一起

  阿辽沙从父亲家里出来,心情比刚才走进父亲家时更加失望和懊丧。他的脑子里也似乎千头万绪,一片零乱,同时又感到自己怕理清这些头绪,怕从今天所感受到的一切痛苦的矛盾中得出一个总的概念来。几乎有点近于绝望,这是阿辽沙的心里从来没有过的。首先象一座山似的高踞在一切之上的,是一个解决不了的致命问题:为了这个可怕的女人,父亲和德米特里哥哥的事会弄到什么结局?现在他自己已做了见证人。他自己身临其境,亲自看见他们狭路相逢。但是最后遭到不幸、成为彻底而可怕的不幸者的只会是德米特里哥哥,确定无疑的灾难正在等着他。这一切还会牵连到许多别的人,也许比阿辽沙以前可能想象到的还要多得多。甚至发生了某种近乎神秘的事。伊凡哥哥向他靠近了一步,这本是阿辽沙早就十分渴望的,可是现在他自己不知怎么会感到,这接近的一步竟使他感到惧怕。至于那些女人呢?真奇怪:他刚才特别怕到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那里去,现在却毫不害怕了;相反地,还自己忙着到她那里去,好象早就想向她寻求指示。但尽管如此,现在把受托的事转达给她,显然已比刚才更困难了:三千卢布的事已成定局,德米特里哥哥现在既感到自己毫无信用,又失掉了一切希望,自然任何堕落的举动都会干得出来的。况且他还叫他把刚才在父亲那里所发生的那幕戏也讲给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听。

  阿辽沙走到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那里去时已经七点钟,天色黑了下来。她在大街上租了一所很宽敞舒适的房子。阿辽沙知道她和两位姨母同住,其中一位只是她姐姐阿加菲亚·伊凡诺芙娜的姨母,平时在她父亲家中是个不大作声的角色,当她从学校回家时曾同她姐姐一块儿服侍过她。另一位姨母虽然也是贫寒出身,却是一位风度高雅、神态俨然的莫斯科太太。听说她们两人对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什么事都百依百顺,伴在她身边只是出于礼仪的需要。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只服从自己的恩主,将军夫人。将军夫人因病留在莫斯科,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必须每星期寄两封信给她,详细报告自己的一切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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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28 07: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阿辽沙走进前室,请替他开门的女仆通报的时候,大厅里显然已经知道他的来到(也许从窗里看到的),但阿辽沙还是忽然听见一阵忙乱,听见女人跑动的脚步声,衣裳的窸窣声,也许有两三个女人跑了出去。阿辽沙觉得奇怪的是他的来到竟能引起这么大的骚动。但尽管这样,他还是立刻就被引进了大厅。那间屋子很大,摆设着华美而且件数极多的家具,完全不是外省的气派。有许多沙发、躺椅和软凳,大小茶几;墙上挂着画,桌上放着花瓶和灯台,有许多花,窗台上还放着一只金鱼缸,暮色中屋里有一点暗。阿辽沙瞧见在显然刚刚有人坐过的长沙发上抛着一件丝绸短外套,沙发前面桌上有两杯没有喝完的巧克力茶,饼干,一只玻璃盘里放着蓝色的葡萄干,另一只放着糖果。她们在款待什么人。阿辽沙猜到他正碰上了有客,就皱了皱眉头。但正在这时帘子一掀,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急急地快步走了进来,带着欢欣快乐的微笑朝阿辽沙伸出双手。就在这时候女仆拿进两支点着的蜡烛,放在桌上。

  “谢天谢地,您到底来了!我整天向上帝祷告,希望您来。请坐呀。”

  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美貌以前就曾使阿辽沙感到惊讶,那是在三个星期以前,在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自己的特别要求之下,德米特里哥哥曾初次把他带到她家来,介绍他和她相见。可是那次会面时,他们俩没怎么谈起来。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因为估计阿辽沙是十分害羞,所以似乎有意饶了他,一直同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说话。阿辽沙不作声,但却清楚地看到了很多事情。使他惊讶的是这位傲慢的女郎的那种骄横放肆和自以为是。而这一切都是明白无疑的。阿辽沙觉得自己并没有夸张。他发现她那发光的黑色大眼睛十分美丽,同她那张苍白的、甚至有点发黄的椭圆形脸配起来特别相称。但是在这双眼睛里,正和在美丽的嘴唇的曲线里一样,有一点尽管可以使他的哥哥陶醉迷恋、却也许不能长久热爱的东西。德米特里在那次访问后曾缠住他,恳求他不要隐瞒他见到这位未婚妻后所得到的印象,他当时差不多很直率地对德米特里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同她会幸福的,但是,也许……是不安静的幸福。”

  “对呀,弟弟,有些人本来怎样就永远是怎样,他们不会向命运屈服的。那么你以为我不会永远地爱她么?”

  “不,也许你会永远地爱她,但是同她也许不会永远有幸福。……”

  阿辽沙当时说出自己的意见时,涨红了脸,不满意自己到底屈从于哥哥的请求,讲出了这样“愚蠢”的想法。因为他在说出来以后,立刻连自己都觉得这意见愚蠢到极点。而且这样武断地发表对一个女人的意见他觉得也未免有些惭愧。正因为这样他现在乍一看到向他跑过来的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的时候就更为惊惶地感到也许他当时的看法是很错误的。这一次她的脸上流露出朴质而毫不虚假的善意和坦率而热烈的真诚。以前使阿辽沙十分惊讶的“骄横和傲慢”,现在却只不过表现为一种勇敢而高贵的毅力和某种明显而有力的自信。阿辽沙刚一看到她,听她说出头几句话来,就明白她在与她如此爱恋的男人的关系方面所处地位的悲剧性,在她来说已不是秘密,她也许已经完全知道,肯定完全知道。但虽然这样,在她的脸上仍然闪耀着光明,充满着对于未来的信心。阿辽沙感到自己在她面前突然显得仿佛是蓄意犯了严重过错的人。他一下子就被征服了,被迷住了。除了这一切之外,他还从她说出的第一句话里就看出她处于十分强烈的兴奋状态,——也许在她身上是很不寻常的兴奋状态,甚至近于某种兴高采烈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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