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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6165) 鸡蛋(9)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 23: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笃笃笃”,一阵敲在窗户上的声音惊醒了发呆的肖夏,她回头一看,一个穿着夹克衫、军装裤子的小伙子站在门口对她笑。
    肖夏忙站起身迎上去,“打针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啊,不是,那个”,对方搔搔头皮,“我,‘于化验’在不在?”
    靳欣欣也听到声音出来看,听到是找于化验的,她撇撇嘴什么也没说,又出去了。
    门诊部的惯例是用医生或护士的职务或岗位来称呼,化验师姓于,就叫“于化验”,依此类推有“朱司药”、“冯牙科”等等,那个肖夏为她洗过衣服的军医是这里最年轻的医生就是靳欣欣,北京人,和老公双双在该师就职,她老公是搞技术工作的。
    而于化验,是靳军医来之前最年轻漂亮的,由于医生编制不足,她差点可以当成医生的,但靳军医调来之后于化验的医生梦就泡汤了,靳欣欣还好,毕竟年轻,心里不存事儿,但于化验就经常说点风凉话,所以她俩是最不对盘的人,谁也不理对方的事。
    “于化验应该在啊?你没去化验室吗?在二楼!”肖夏友好地说。毕竟她和谁也不是一派的。
    小伙子疑惑地问:“我去了啊,可没有人,我是她小叔子,刚到家,没有钥匙,我爸妈都出去了,就她离得最近,所以找她拿钥匙。”
    “噢,这样”,肖夏想想,“那你能帮我看一下门吗?我去找找看。”
    小伙子立马儿坐下:“好,你去吧,我叫石岩,你一说她就知道,我在这儿,放心。”
    肖夏跑出门诊部,她估计于化验又去后面的一室所在的会议室去看电视,每天这个时间有她最喜欢的电视剧。果然,一找就找到了,听说小叔子回来,于化验不情愿地站起身跟肖夏回来。
    “你爸你妈知道你回来啊?”于莉莉问石岩。
    “什么叫‘你爸你妈’啊?那是你什么人?”石岩的口气也不好,“给我钥匙。”
    于莉莉解下一串钥匙取下来一把甩过钥匙去:“回家别乱翻东西,老实呆点儿。”
    “那是我爸妈家,你管得着吗你?”石岩的态度让肖夏觉得很纳闷,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不想多看,借故走开了。
    没几分钟,于化验搭讪着进来注射室:“小肖,不好意思,让你见笑啦!我吧,就这脾气,见不得人跟我耍横,好歹我也是他嫂子吧?你看他什么态度!”
    肖夏笑笑:“没事儿,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啊?一家人嘛,随便点儿好。”
    “哼,”于莉莉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笑:“那是个拖油瓶,跟他妈一起进我家门,根本和我老公不是一个爸妈生的,就这样我老公还不是想办法送他去当兵啊?不知道感恩,有本事别靠我们啊!这不?刚复员回来,家里跟容不下他似的,更拿我当仇人。”
    听到于化验说“拖油瓶”时的语气,肖夏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原来那个看起来不友好的家伙,和肖夏自己也算是一类人啊。
“小肖啊,你来了有,有快两个月了吧?怎么样?适应没有?工作辛苦吗?”徐主任是门诊部的最高领导,说话总是笑眯眯。
    “挺好的,大家对我都很好。”肖夏很真诚地回答。
    “噢,那就好,那就好,咱们这儿的人都不错,很直率,哈哈。”徐自重打着哈哈:“这样,今天有事找你,马上要元旦了,你也知道,过年没几个人,回家的回家,值班的值班,休假的休假,也就是元旦最热闹,代表咱们单位出个节目吧?全指望你了今年,我给你找个伴儿,保证一鸣惊人!咱们年轻人少,没几个会点儿啥的,过去啊老是最后一名,唉,我也没面子,大家也没劲儿。”
    肖夏点头答应下来,她太希望借这个机会和门诊部的人好好相处、得到他们的认可,在去饭堂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节目的事,打饭的时候,还在想,到底表演什么呢?最拿手的自然是古筝,但是太笨重了,还得往台上搬来搬去,人们也不一定有耐心听,在卫训队时就因为这个她才表演了不太擅长的二胡,可是师里这么大,要演,就一定得演象样的!
    她正在想得出神,“啪”地一声,一个饭盒扔到她面前,有个戴第四年兵“中士”军衔的男兵,不客气地在她们桌前坐下,把她刚打的饭菜推到一边儿,差点儿掉地上,他大摇大摆的样子让肖夏看着就恼火。
    人跟人真是不一样,周致富也是超期服役的第四年兵,哪象这人傲慢的德行?
    “哎,这是门诊部的饭桌,你是哪单位的?不知道要各坐各的地方啊?”她问对方。
    可男兵只是斜了她一眼,不但没说话,反而从她的饭盒里挑了块鱼吃。
    这下肖夏可真的生气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啊?简直是,嘿,他以为他是谁啊?克拉克盖博?去他的!
    肖夏把自己的饭盒一下子扣在桌子上,也不管全饭堂的人都停下看他俩,她恶狠狠地说:“你这么喜欢吃,送给你好吧,你,真是无聊,连认识都不认识人家,你凭什么去别人碗里挑菜啊,要是你有肝炎什么的,我。”
    “就你这脾气,还想跟我合作?”对方终于开口。
    “合作?什么合作?”肖夏重复他的话:“你弄错人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你,和你合作什么?”
    男兵自说自话:“你的肺活量不足,气息太薄,完全是用本嗓发音而已,音准凑合,这是外行人听的感觉,但是音域和力度离我的要求太远,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五点半跟我跑3000米,然后跟我练习发音的正确方法,每天晚上另外要训练。”说完,他径自走开。
    肖夏几乎认为自己遇到了神经病,可他说的那几句话又很有条理,难道是认错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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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 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打字员李虹凑过来:“哎呀,肖夏,你和柳真材很熟悉?”
    肖夏更糊涂了,什么见鬼的柳真材,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见她不象是装糊涂,李虹一下子泄了气。
    “我还以为你们熟悉呢,不过也难怪,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知道他啊?”
    “他很有名吗?谁啊他是?”肖夏疑惑地问。
    “你真不认识呀?柳真材喔,他可是全师最帅的帅哥喽,咱们文工团的台柱,听说没当兵之前是哪个市剧团专门唱小生的,齿白唇红,那叫一个‘俊’!”李虹说得两眼放光。
    肖夏调皮地把手伸到李虹的下巴上抹了一把,“嗯,还好,没流下来。”
    “什么啊?”李虹不解地擦擦下巴,想去口袋里掏小镜子看,被肖夏拦住了。
    “我是说,”肖夏笑着往饭堂外面跑:“你的哈拉子没流下来,还成,不是很馋,哈哈。”
    李虹气得跺脚在后面追:“死丫头,我不是看上他啊,是他唱歌真的很棒呀!你别跑,有胆子你站着,我抓住你你就死定啦!”
柳真材看着一脸苦相、跟在他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肖夏,面无表情地说:“就这水平?天天练吧你!过去在原部队你都不出操吗?啊对,你们卫生员都是后勤的,最稀拉的兵;还有,你今天虽然是准时来,不过我已经先到了,明天你必须在我之前到,记住没?”
    原来这就是主任说的给她找的搭档?肖夏心里狠狠地说:让你狂,好吧,现在要求你,我先忍着。
    她“友好”地点点头。
    柳真材又说:“上次你弄得我没吃成饭,今天中午你请客,我要吃黄焖鸡,不要一点辣椒,你自己也不能吃,起码这一个月不能,等演出完你爱干嘛干嘛。”
    肖夏心里已经骂了无数句“疯子,白痴”,但她还是点头:“好,我请客,中午,没问题。”
    柳真材似乎对她的态度比较满意,“只有27天要想把你个没有一点声乐基础的人教会是不可能了,只能速成,现在你先做深呼吸给我看看。”
    他说着走到肖夏对面:“吸气!”
    肖夏有点不自然地用力吸气。
    “太慢!再来!”柳真材当即打断她。
    肖夏故意使劲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很大,她自己都乐了:“不行,柳班长,这是吸气吗?好象是感冒病人,哈哈哈哈!”
    她笑了几声,看到对方一张小白脸变黑,无趣地收住了笑:“那个,我做得对不对?”
    柳真材再走近她一步:“再吸气,用腹部,你不用我教什么叫‘腹部’吧?”
    肖夏被他的话吓得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不用不用,我知道,我会。”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柳真材的反应。
    “够深的,太慢,再来一次,用力但是加速吸气,然后缓缓地平均地向外呼气,越慢越匀速越好。”柳真材说。
    肖夏按他说的做,用力加速吸气,匀速向外吐气,做了十来次,她刚想开口询问,柳真材突然上前一下把手贴在她的胸口。
    肖夏一把打掉柳真材的手:“你干嘛?”她真的恼火,向后退一大步。
    柳真材却跟没看到似的再次走近:“你做的不对,你的肺活量太单薄,也不是用的腹腔力量,你的气还不是从肺部呼出去的,根本不对!”
    “不对你就说呗!不许碰我!”肖夏涨红了脸。
    柳真材从鼻子里“哼”了声:“你倒想让我碰,我也得乐意!你看看自己,是身材好啊还是个子高?脸蛋儿凑合,可也不比文工团的强吧,你打听打听,我对她们谁动手动脚?”
    肖夏被他的“实话”气得脸通红。
    柳真材仍然不放过她:“我想试试你的气息从哪里过的!你要用肺的力量来控制呼气时的频率和节奏,而不是嗓子!要不然,你的声音再好听也没用,不亮也不够稳定,还太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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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 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说完这几句,把一张纸丢给肖夏,几乎扔到她脸上。肖夏扯过来一看,上面写着:1.每天早上3000米,呼吸训练40分钟;2.每天洗脸时把头浸入脸盆中淹没为止,憋气,时间越长越好;3.每天晚上睡觉前100个仰卧起坐,卧时用力吸气,起时轻轻吐气;4.不准喝酒、抽烟、吃冰冻食物和辣椒,不准大喊大叫;5.。。。。。。足足有11条。
    肖夏这才收起了小瞧对方之心,别看他这样子可恶,还是有两把刷子呢!好吧,就暂时忍耐你一下!

    接下来整整20天,肖夏和柳真材天天一起跑步、练声、训练,她也慢慢适应了对方爱搭不理的态度,而且随着了解的增多,她发现他也不是真的那么可恶,比如知道她不能吃辣椒很郁闷,他那晚练习完走前扔给她一瓶子豆瓣酱,里面居然有火腿丝和花生,好吃得不能行,她吃完问他在哪儿买的,才知道是他自己炒的,差点儿惊叹不已;他心地也很好,在外面跑步时遇到一个老头被人撞倒,他上去就揪住开车的人非让人家掏钱送老人去医院,反正,他也是个性情中人吧。
    离演出还有7天,柳真材拿出他们要演唱的曲目,肖夏几乎要晕过去,他要她合作《白毛女》的片段让她演喜儿,他自己演她爹——杨白劳!
    “我不干!”肖夏把歌词扔回去:“这一上场不是让人把我笑死了!你真想得出,让我喊你‘爹爹’!我倒是敢叫,你敢答应吗你?你不怕折寿?不管,就是不干。”
    柳真材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和腔调:“不干?你试试我会不会把你提溜着扔台上去!我费这么大劲儿陪你练,还给你当陪衬,我有几句词?纯粹是为你,要不是徐主任求我,我才不稀得帮你!你以为是逗你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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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 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胡立军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正在演唱的肖夏,他的眼睛有点湿湿的,主动报名参加军区巡回医疗队去基层各单位这两个多月,他才知道自己多想她啊,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有点鼻音重,好象是感冒,他担心了几天,连晚上打牌时总是出错,弄得和他搭档的人直骂他。
    今天中午才回来,放下背包吃过饭连家都没回就直接来看她,没想到她今天又要演出,还是唱喜儿!
    胡立军的心里很不解,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肖夏就是不理他?可是他也不明白自己是犯了什么病,她看也不看她,他却更想她!她等会儿看到他,能会对他笑笑吗?
    台上的她,是胡立军第一次看到她化这样的舞台妆,很浓艳,没有平时的清秀,可是却另外有一种韵味,贴近成熟一点的女孩子的味道。要是能这样看着她,陪着她,一直成长,一直到老,多幸福啊!
    这时的肖夏已经唱完了喜儿开场“北风那个吹”的那一段,杨白劳上场了,一看到他,喜儿扑过去叫“爹”,胡立军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天!她可真能叫得出来!
    这男的是谁啊?真他妈的幸福!居然能离她这么近,还给她扎头绳!胡立军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

    后台,柳真材卸妆之后第一次对肖夏展示了他的笑容。
    “还行,你属于临场型的,越是人多场面大,你发挥得越好,可惜时间太短点儿,如果再有两个月,凭你的底子和我的本事,有把握把你培训得基本接近专业水平。”他轻描淡写地夸奖了一句。
    肖夏的妆卸完之后,不知是戏服太单薄,还是害怕,脸色有些发白,她抱着杯热水说:“我吓坏了都,虽说不是没见过这场面,可是毕竟这儿我认识的没几个,全是生人,而且我有几斤几两我不知道哇?全是你的歌迷,才叫好的,我沾光罢了,师傅!”
    柳真材惊异地看她:“嘿,你可是第一次这么叫我啊!光叫这一声就拜师,太便宜你,怎么着也得有个拜师宴什么的算数吧?我这次可是纯粹的绿叶,文工团是专业演出,我们不参加评比,只是表演性质,你可是要参加评奖的,有这表现,二等奖稳稳当当!”
    肖夏不好意思地制止他:“小点声,万一等会儿没得奖,不是丢人吗这么大声?”
    柳真材不乐意了:“没得奖?要是得不了,我把自己脑袋给你!除了三室的舞蹈也不错,还有哪个比你强的,你自己说说?不是我逼你演这段扬长避短,你行吗你?”
    他开始“秋后算账”:“你看,开场这一段很悠扬,但是不需要很高的技巧,正好能展示你本嗓的甜美,到后面那一回对吐字要求比较高的吧,刚好节奏比较快,掩饰了你气息不足的毛病,我这么‘对症下药’,你还死活都不乐意,我当你爹怎么了?台上无父子,这是专业精神!”
    肖夏狡辩:“那不叫‘对症下药’,应该叫‘因材施教’。”见柳真材要翻脸,她忙改口:“好好,你最聪明行了吧师傅!不是还没演完吗?后边说不定有更好的。”
    “笨蛋!”柳真材骂她:“你是傻子啊?后面的节目单你没看?全是‘老弱病残!’你们门诊部按建制排顺序已经是倒数,你的分数目前是第二,一等奖是不行,二等奖有二个呢,我不信还有比你强的。打赌,要是我赢,你请我喝酒;要是你赢,我陪你喝酒!”
    肖夏不假思索地点头。
    柳真材哈哈大笑起来。
    肖夏一愣,再想他的话,也乐了:“好啊你,给我下套呢!合着怎么都是你赢!”
“不是,我看你紧张,想让你放松一下的。”柳真材不笑了,认真地说:“你真挺努力,比我想得不一样,以为你是娇小姐,本来想让你吃点苦头自己撂挑子,你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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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 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颁完奖,肖夏果然是二等奖的第一个,她有点遗憾,因为只比第一名差0.17分,不过,以她的业余水平,已经不赖,主任他们都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要请她和柳真材去吃饭。
    大家聚拢着向外走,肖夏眉头一皱,她看到了含笑在路边站着的胡立军。
“你回来了。”她冲胡立军笑了一下:“听说是给偏僻的地方战士们检查身体,辛苦啦!好象黑了点儿!”可能是开心吧,她的态度很好。
    胡立军的心一下子热乎乎的,他还怕她不理他呢!他上前两步向在场军衔最高的徐主任敬礼:“您好!我是胡立军,**医院实习医生,来看我的女朋友,谢谢您对她的照顾!”
    徐主任愣了一下,马上展开了笑脸:“啊,好好,眼光确实不错,小肖是我们的宝贝啊,我还想替她介绍对象呢,原来早就有了,小伙子挺帅,哪儿的人呐?”
    胡立军答道:“本市人,父亲也是当兵的,跟您的军衔一样,不过他不是军医。”
    “噢,世家,世家啊,好,挺好。”徐主任回头看低头不语的肖夏:“怎么不说话啊?不好意思?哈哈,跟我们打埋伏这么长时间!走,一起去吧,能喝点酒不?”
    “报告领导,酒量不太大,酒品比较好,酒胆就更大!”胡立军响亮回答道。
    柳真材看着脸色发白的肖夏:“你怎么了?是台上太冷,服装太薄,冻着了吗?”
    肖夏摇头,又点头:“是,我不想去,有点不舒服,胡,”她咽了口唾沫:“那个,我们先回去吧,大家去吃就好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靳欣欣说:“主任您真是的,人家刚见面,哪有心思吃饭啊?我们快走吧,别当电灯泡啦!”
    大家哄笑一片,都走了。肖夏在前面越走越快,胡立军也不说话,一直跟她来到宿舍,她的宿舍本来就是两个战士住,现在一个上夜班的,只有她和他在。
    肖夏给胡立军倒了杯水:“喝水吧,你今天刚回来?”
    胡立军点头:“是,刚回来,直接来的。”
    肖夏说:“其实,我也想见你。”见胡立军惊喜的神情,她低下头:“我想和你谈谈。”
    胡立军看她的表情,自己的心一下紧张起来,他抽出一支烟,想点燃,看看她,又收进去。
    肖夏找出一盒火柴给他:“不要紧,我不反对男人抽烟,女人抽不好看,挺放荡的感觉,男人没关系。你抽吧。”
    胡立军惊奇地看她。过去的女孩子一看到他抽烟,都是一副打算改造他的样子,和他说抽烟多不好什么的,后来他也烦了就戒掉烟,可是在卫训队遇到肖夏后,他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抽上的,可他还第一次听到女孩子这样说不反对男人抽烟。
    他点上烟,手微微有点抖,长长地吸了一口,他闷声问:“你想谈什么?说吧,我听着呢。”
    肖夏在他对面坐下,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不容置疑。
    “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谈一次的,胡立军,”她第一次这样叫他,过去她一直叫他“队长”,可她今天叫得这样平等,反而让他心里硌噔一下,不好的预兆立刻涌上来。
    “等等,肖夏,你让我先说几句,行吗?”胡立军正视着肖夏的眼神,一反平时的嘻嘻哈哈的样子。
肖夏点点头。
    “我知道,这一年3个月11天了,你根本没有接受我。”肖夏听到这儿,吃惊地抬起头看胡立军,她根本没算过和他认识多长时间了,她的心里有一点感动。
    “我就不明白,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意?你说,但凡你说的出,我改,一定改,是嫌我老没正经样儿吗?这一点我承认,可是我觉得年轻人嘛,不是非要老古板才算成熟吧?快乐一点儿幽默不好吗?不过,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不这样。还有呢?你嫌我不上进是不是?其实不是的,我很喜欢学习,也很喜欢部队,这次下基层看到战士们的辛苦,慢性病很多,也不知道正确调养,我心里很难受,回来的路上还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多接触到医学常识,而且能有更好的生活条件或者环境呢?我想写篇关于这方面的论文。我不是花花公子,也不是少爷本性,除了嘴巴上不太好,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肖夏!”
    肖夏听得出,胡立军的语气是真诚的,她有点感动,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她的想法。等胡立军抬头看她,她才缓缓接着说:“我承认,过去我对你有点成见,觉得你比较嚣张,挺狂的,我不喜欢这样的人,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也发现你的很多长处,你挺热情,也很认真对人对事,不是表面那样,不过,真的,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胡立军执着地问。
    肖夏沉吟良久:“你知道我多少?你到底认识我多少?你看到的我,其实如果根本不是我,你会喜欢吗?就象小时候那个黑白电影《画皮》里,那个,女鬼吧,如果她把脸皮一撕开,原形毕露时候,你肯定会吓跑的,我,就是那个样子。对着你,我很辛苦,我们悬殊太大,我有压力,我不愿意和高过我太多的人交往。”
    胡立军不解地问:“你怎么这么奇怪的想法?你和我有什么悬殊啊?你家和我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呀,你看,你学过跳舞,还会乐器,肯定家里也不错吧?我也是家里支持才学吉他的,我们的成长环境应该是差不多的,我不明白你干嘛非得和我拉开距离划清界限?”
    肖夏定定地看他,轻轻地说:“门当户对?差不多?”她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迷茫的神情:“我问你,你五岁的时候干什么?”
    胡立军不确定地回答:“五,五岁?不记得,可能是跟小朋友撒尿和泥玩呢还!”
    “是吧?”肖夏接着他的话说:“可你知道我五岁干什么吗?我已经上了一年级,而且自己上学放学过五条马路回家,晚自习8点才完,回家的路上吓得想哭,从来不向家里人要求他们接送,反正说了也没人搭理;我已经会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摆出小人书,看一本一分钱地向小朋友要钱;我第一次流鼻血,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以为一直低头让血往下流就会停的,要不是后来一个叔叔把我抱到医院,我就是死在家也没人知道。”
    她突然低下头,声音开始哽咽:“七岁,小学三年级,我就会去爸爸他们研究所的后面找废品,开始是卖给收破烂儿的,后来觉得太亏就自己去废品站卖,能多卖一倍的钱呢!有一次,我不认识那东西,想捡走时候被门岗发现给揪住了,还被狗给咬了一口裤子都烂了,幸好不是咬我身上,要不恐怕连‘狂犬病’都没有常识的我,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结果爸爸回家就用棍子打了我一顿,我才知道是什么稀有金属的报废材料,可报废的也不能卖,是泄露国家军事情报,哈,要是我真给卖掉,就得给我爸抓起来,连工作丢了还是轻的,恐怕得进监狱。”。
她的泪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流,话也越说越快:“你知道为什么我干这个吗?因为我想学跳舞,想学弹琴,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我只能自己想辙,我最羡慕班里的刘玉,她妈妈就是我们音乐老师,她什么也不用操心,就能学跳舞,学唱歌,学弹琴,有什么演出她都有漂亮服装穿,而我,要把蓝布鞋上涂上白粉笔当白球鞋穿,你有过这感受吗?”
    胡立军站起来,目瞪口呆,他确实不能想象,这才是她真实的生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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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 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肖夏抬起右手狠狠地擦了一下又冒出来的眼泪:“可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在我来说,什么也不会什么都落在人家后头,那才是最丢人的。不觉得这难受,只要能学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她条件那么好可她学习没我好,她妈妈就让我跟她一起放学写作业,帮她补功课,她妈妈就教我弹琴,我的古筝和二胡,就是这样换来的。”
    肖夏吸了吸鼻子,又接着说:“其实,后来我听到别人说当家教什么的,我都在想,啊,原来我那时候,就会当家教换取报酬,哈哈,”她的笑声中饱含着无限的凄凉,“你说,我是不是挺有本事?挺有天赋的?无师自通吧也算?”
    肖夏说到这里,再也无力支撑自己,腿一软,坐倒在地板上,哭起来,可她的哭声是那样压抑,只在自己的喉咙里,只能看到她肩膀的抽动。
    胡立军的心象被重重地撕开似的,他上前蹲下,把肖夏的头轻轻抱住,靠在自己的怀里,拍着她的后背,“你哭吧,过去从来也没有哭过不是?哭吧,哭完就好,还有我呢,以前不知道,现在和以后,有我呢,你放心,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
    肖夏猛地清醒过来,她挣扎着起身甩开胡立军:“不!不要人可怜我!你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懂我的心?你说我们门当户对,那是我姨家,是我姨父吧?可是我那样寄人篱下、惶恐不安的念头,你能体会?弟弟喜欢吃的东西我连看一眼都不敢怕自己也馋,你尝过这滋味吗?我甚至没有见过我亲生的爸爸妈妈一眼!我一定是个扫帚星,所以我的爸爸妈妈、爷爷xx、姥姥姥爷才没有一个活到现在让我有个亲人的!一定是我害的!”
    她的情绪开始接近崩溃:“我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压力太大了!我知道你妈是这儿的市长,你这样的人家,我,算我求求你,饶了我吧!”
    她跪坐在地上,抬头用诚恳的眼神看着胡立军,眼中流露着一种惶惑的哀求神色,象一只无助的小鹿。
    “我知道你心地是好的,可是你给我的感觉,真的象个不懂事的孩子,虽然你大我好几岁,可是你经历过什么?你承受过多少?你做过什么有意义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事?如果没有家人,你还会做什么?你真的不能给人安全感,没有踏实的感觉,我不骗你,我甚至有种错觉,你更象我弟弟而不是比我大的男人。”肖夏一口气把心里话全说出来。
    胡立军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他什么话也不再说,转身轻轻拉开房门,门口,站着两只手提满一看就是吃完饭打包的餐盒的柳真材,他不知已经在门外听了多久,也是一脸的震惊和痛楚表情。
    胡立军和柳真材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一前一后地下楼,柳真材拍了拍胡立军的肩膀,自己先走了。
    肖夏不知道,胡立军在肖夏的门外坡下面的树下,整整坐了一个晚上,也整整抽了一包烟。
    胡立军想着肖夏对他说的一切话,想到自己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想到自己的家,家人,身边的朋友,真的,没有一个人让他这样心痛和心碎过,这样震撼过,这样渴望靠近过!
    他最后暗下决心:不管怎么样,只要她一天没有结婚,我永远要在她身边保护她,除非她真的嫁人,有人保护,我才甘心!才放弃!而且我要做一个成熟的男人,让她相信,让她觉得可以依赖我!
    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四十,他必须要返回医院去六点钟出操,才把装了一天在身上的带给她的礼物,轻轻地放在她门口地上。
    肖夏早上起床出来洗脸时,打开了包装精美的盒子,她吃惊地下意识向坡下跑,才想起来早就过了出操的时间,胡立军应该早就走了。
    盒子里是一条水波纹形状的应该是白金的项链,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可是最让肖夏吃惊和不解的是,项链下方的吊坠,居然也是一颗紫色的心型水晶!盒子里面还有一行小字:“我虽然不完美,却愿意守护最完美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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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 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你这小丫头片子,你说这咋办?”崔大田一边骂着,可趴着没敢动。
    肖夏的泪都下来了,她一头是汗,“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的,你这儿也太硬了,我怎么能想到针会断你,里头啊!”她一直往窗户外面看:“韩护士可能该回来了,你先趴着,千万别动啊,别动,求求你了,先别生气,千万别动。”
    正好柳真材进来,他最近因为打球玩儿时候受伤经常来门诊部换药,老跟肖夏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肖夏也觉得他们自从一起演出后发现这个人确实并不坏,跟他比较友善,他听到肖夏叫他“师傅”,就一直叫她“徒儿。”
    “怎么了徒儿?”柳真材问。
    肖夏朝他吐吐舌头,没吭声,柳真材一看,一个40多岁的男人正在注射室专门打针的床上趴着,没什么不妥啊!
    “哎,老兄,你打完针怎么不起来啊?大过年的,这地方好吗?”柳真材逗着人家。
    崔大田破口大骂:“你他xx的,拿老子开心不是?等老子起来再收拾你!你当老子愿意在这儿,这不是不敢起来吗?老子屁股上有针!”
    肖夏又想笑又不敢,她捂着肚子偷偷跑到门口去等主班的韩护士,怎么还不回来?
    柳真材走近崔大田一看,嘿,原来对方的屁股上有一丁点儿针头露在外面,可是太短,不走近仔细根本看不到。
    他也缩了缩脖子跑到门口:“完了,你完了徒儿,医疗事故!你怎么打针的啊?居然把针头打折了留在人家屁股里面,你等着吧,带班护士回来你准没好果子吃!”
    肖夏特别冤枉的表情:“师傅你少幸灾乐祸,真不能怪我,他屁股特别硬,可能打时间长了全是疙瘩,我好不容易才把针扎上,可是拔不掉,再一用劲儿,前面断了,后面半截折在他屁股里面,我也不知道咋办,看韩护士回来吧。”
    正说呢,靳欣欣来了:“哎你们站门口干嘛?知道我来,列队欢迎吗?”
现在大家的关系好了很多,她们也发现肖夏不是她们想象中的人,随便开开玩笑的时候也多起来。
    肖夏一把拉住她:“天,救命的来了,快!”
    靳欣欣莫名其妙:“干嘛呀?怎么了?”
    肖夏把她拉进注射室,跟她说了崔大田的情形,看到那个平时骄横的家伙一脸怒气冲冲的可又不敢动的模样,靳欣欣哈哈大笑。
    “哟,崔科长,您这大忙人,什么时候想起来光临门诊部检查工作呀?”靳欣欣故意气他,因为他对靳欣欣的爱人特别爱挑毛病。
    崔大田一看是她,跟看到亲人一样:“哎呀小靳,你快想想办法,这,这丫头片子打针不行,我这都趴着半天了,也不是个事儿啊,快,快想想办法,欣欣,快点儿。”
    靳欣欣正色道:“崔科长,欣欣不是你叫的吧?而且,我是医生,只管看病,治疗不是我的专业也不是我的特长,是护士的职责范围,恕我无能为力。”
    崔大田气得直翻白眼:“这韩护士到底去哪儿了?难不成要是她永远不回来,我就起不来了?”
“哎哎,这谁啊大过年的咒我?我怎么就永远回不来啦?”韩敏终于回来了,一看崔大田,她就直皱眉,这是个最怕打针还最经常打针的家伙,每次一打针还没开始推药呢他就喊疼,简直怀疑他是不是男人!
    “怎么着崔大科长,看我们这儿风景好?您还留恋上了?那也别晾着您的‘贵腚’好不好?”她讽刺对方。
    这会儿她可是救命的,崔大田顾不上计较她的态度:“快,韩护士,救命啊,你看看,我屁股里这针头,怎么办?”
    韩敏这才发现是出了事,她走近看了看,轻描淡写说:“没办法,开刀吧。”
    “开刀?”崔大田差点晕过去:“这一点儿事还得开刀?没别的招吗?”他一激动,忘了自己的情况,差点起来。
    “别动!”韩敏制止道:“你要是一动,真得开刀啊!”她拿着镊子过来,不知怎么地一拨拉,随着崔大田一声惨叫,一小截针身就掉到了托盘上,她又用酒精棉球消毒,换了个干棉球按了按:“给,自己按着吧,这么小事儿,咋呼啥呀!”
    崔大田按着棉球还是没敢起身:“小事?要是拔不出来,会咋样?那就不是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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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 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靳欣欣接话说:“要是拔不出来,它顺着您的血管走,到您的心脏,您就着凉(死的意思)了呗。”
    “你们这些干医的,一个比一个手狠。”崔大田捂着屁股起来,慢慢往外挪步子。
    “是啊,我们手狠,可比人心黑的强。”靳欣欣追着他的背影喊着,又回头安慰一脸惶恐的肖夏:“没事儿,他老打针,都硬结了,让他贴贴土豆片儿还不乐意,那还叫人屁股么?针折得正常,还替我出气呢,断得好!”
    她又回头看一边看热闹的柳真材:“你小子不在文工团老实呆着,怎么老来这儿报到啊?怎么着,看上我们小肖?没辙,人家男朋友帅着呢,还是我同个学校的的师弟,你趁早转移目标吧。”
    肖夏脸红了:“靳医生,你说什么呢,他来换药的。”
    柳真材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下来:“我哪敢高攀徒、肖夏?她是还没雕琢成型的玉石,我嘛,是路边儿到处能找见的鹅卵石,不是一路的。”
肖夏值完前夜班已经午夜十二点,回宿舍睡觉去,今天是正月十五,饭堂有元宵,可是大锅饭不好煮,几乎吃到嘴里都是烂的,幸好她早有准备,提前买了外面包好的放在宿舍,回去用电饭锅再煮几个吃。
    最近好象长胖了一点?真是“马无夜草不肥啊”!肖夏想着,走到坡底下刚要上楼,发现一个人背朝上脸向下地趴在她们楼下不远的地方,吓得她差点叫“救命。”
    她犹豫了一下,学医的本能令她没有走开,上前定睛一看,怎么这么眼熟呢?在哪儿见过?啊,想起来了,于化验的小叔子,石岩!可他躺地上干嘛?
    她看看对方一动不动的样子,天这么冷,万一睡着在这儿地上,不等到明天早上就得发烧,弄不好就肺炎。
    “嗨!”她蹲下去用手推推石岩:“醒醒嘿岩石,你不能睡这儿啊你!你家在哪栋楼?干嘛不回家睡觉?”
    她闻到对方身上发出浓烈的酒味儿,这小子喝了多少啊?怎么能喝成这样?大过年的元宵节可是团圆节,跟谁又闹不痛快了?
    她和石岩虽然谈不上熟悉,不过后来也有过几次接触,她一直叫石岩作“岩石”,而石岩也故意叫她是“小顽石”,后来听于化验说他已经上班了,单位效益还行,也好象已经有了女朋友,这不是挺好吗?还有什么不顺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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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夏再用力推推石岩:“你家哪幢楼?电话多少?我让你哥来接你行不行?你不能睡这儿啊!”
    石岩“哼”了一声,含糊说了句什么肖夏也没听到,他又翻过来躺在地上继续睡。
    肖夏真想扔下他,可走了两步还是不忍心,又回过头来想想,不行,看样子肯定是跟家里谁不高兴,要是刚好和于化验,她这一叫不是更把矛盾激化吗?可怎么办才好,她又拖不动他,而且把他拖哪儿去?只要去门诊部,于化验肯定能知道啊。
    她前思后想,还是去找唯一熟悉的男兵柳真材,把他好说歹说地拽出来帮忙,而且多亏有他,才想到把石岩弄到文工团的服装道具间去。
    “他xx的,这小子真沉!”柳真材把石岩甩到道具床上,把服装往一边清了清,累得气喘吁吁,他看看在旁边抱着石岩扔在地上的棉衣的肖夏,她也是满头大汗,跟着一路上都扶着石岩怕他出溜到地上摔倒。
    “徒儿,你的事儿还真多。”他递过去张面巾纸:“同情心不是这么用的,要是酒鬼流浪汉你都要管,管得过来么?”
    肖夏擦擦汗,把石岩的衣服放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腰:“师傅,我也不是滥用同情心,他是于化验的小叔子。”
    她大致把情况说了一下,柳真材听懂了,这丫头肯定是“同病相怜”才关心石岩的,其实自从他那天在门外无意中听到肖夏和胡立军的对话,知道她的情况开始,他已经不再用讽刺和挖苦的态度对她,他发现这小女兵其实真的不简单,挺不容易的,也挺坚强和可爱的。
    “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看着他,这已经很麻烦你了,师傅。“
    “开玩笑,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还是个酒鬼,我能走吗?扔下你一个?”柳真材看看表:“这都后半夜了,我去打盆水再拿个暖瓶来,他醒了肯定得渴,你自己先呆会儿,小心点儿他耍酒疯,我五分钟就回来。”
    他还是不放心,顺手递过一根做道具的木棍:“你拿着这个,他要发疯你就敲他。”
    肖夏不由笑起来:“师傅你真逗!你看他连爬都爬不起来,啊能啊!”
    “也是哈。”柳真材赶紧出去了。
    肖夏拿过柳真材留下的面巾纸,蹲到石岩跟前,替他一点点擦脸上和身上呕吐的残余污秽,看到他脖子上也有呕吐物,可能顺脖子流进去的也有,她找了条不知什么人扔在这儿的白毛巾,垫到石岩的脖子里。
    石岩突然一把抓住了肖夏的手腕,肖夏一惊刚想甩开他,发现他根本没醒,而他死死抓住她的手哭起来,一边喃喃地说:“妈,你老是让我忍,我要忍到啥时候?看着他推倒你要是我还忍,我还算你儿子吗?你居然打我?你打我?!”
    他呜呜地哭起来,紧紧攥着肖夏的左手腕,一下子又出溜到地上,鼻涕眼泪粘了肖夏一手。
    柳真材正好进来,要上前揪开石岩,肖夏用空着的右手抬起“嘘”了一声,示意他把毛巾弄湿递给她,然后她把毛巾搭到石岩的额头,把刚才垫在石岩脖子里毛巾又抽出来让柳真材浸湿,帮石岩用力地擦着身上的污秽。
    “我来。”柳真材想换过她。
    肖夏试试抽手,可是根本抽不出来,她的脚已经蹲麻了,索性坐到地上,柳真材忙递给她个马扎,她感激地用口型说了句“谢谢”。
    石岩把身子扭了扭,可能是不舒服,柳真材顺势又把他移到床上,可他还是紧紧抓着肖夏的左手,肖夏只好随他坐到了床边,扭过半边身子侧对着柳真材。
    “师傅你看,他没事儿,一点不闹人,你快回去睡吧。”
    柳真材不知何时点了支烟:“不用,我也守一会儿。”
    肖夏诧异地问:“你不是不抽烟吗?还说对嗓子不好。”
    柳真材用力深吸了一口:“我睡不着时候偶尔抽几根。”他说着,还是把烟扔到地下用脚辗灭。
    石岩突然又哭起来,还一个劲儿叫“妈妈。”
    肖夏突然向床前趴下身子,用空着的左手轻轻拍着石岩的肩头:“乖乖,妈妈在这儿呢,你快睡觉吧,妈妈守着,不怕啊。”
    她一边说一边拍,后来居然唱起了〈摇篮曲〉:“睡吧睡吧,我的小宝贝,妈妈为你,摇摇篮。”
石岩好象能听到似的,慢慢安静下来。
    柳真材起初想笑,可是渐渐地,他的心里有一块儿地方开始柔软下来,眼睛也慢慢湿润,他看着这个小女兵,从开始跟他学唱歌开始,她就带给他太多的意外:那样刻苦,那样聪慧,那样镇定,而且知道她的事后,他对肖夏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说这会儿吧,她的身上象有一种母性慈爱的光辉,这一瞬间这样美丽,令他为之心折。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把这个女孩搂进自己怀里,象她拍石岩那样拍拍她,告诉她,不要活得这么辛苦这么坚强,他愿意为她遮风挡雨,保护她一辈子!
    柳真材咽了口唾沫,觉得嗓子里干干的,他走到也有点困得象鸡啄米似的开始打盹儿的肖夏身后,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肖夏睁了一下眼,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宿舍,她搓了把自己的脸:“嗯,师傅,怎么了?我是不是打呼噜了?”
    柳真材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你还会打呼噜?”
    肖夏不好意思地低头笑:“平时不会,不过要是太累或者姿势不舒服,好象会,在新兵连时候她们说我打过一两次。”
    柳真材笑起来,肖夏也笑了。
    石岩翻了个身,松开了肖夏的手。
    “好了你回去睡吧,我看着他。”柳真材说。
    肖夏忙摆手:“不用,那可不行,我刚下夜班儿,明天,啊不,今天是下午班,上午能睡觉,你还得出操呢,才应该回去睡。师傅你快回去吧。”
    她说完站起身在屋里活动了一下,扭了扭酸困的腰,甩了甩被石岩攥得生疼的手腕,又回头,对柳真材说:“快回去吧,师傅。已经很麻烦你了,谢谢。”
    柳真材看着她清亮含笑的眼睛,突然上前一把用自己的手蒙住肖夏的双眼:“徒儿,不许你这样看我,不许你这样看任何人!你会害死你自己,也会害死别人的,你知不知道?”
    他说完这句,把自己的大衣搭到她肩膀,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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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早操的号声响了,石岩扭了扭身子,当各单位“一二三四”的口号声传来时,他慢慢坐起来,按着自己疼得要命的太阳穴。
    这是哪儿?怎么全是五颜六色的衣服?而且一看就不是平时穿的,应该是戏服吧。自己这是睡在哪儿?怎么床这么硬,还黑乎乎的?
    他疑惑地看看自己身上的军大衣,揉了揉眼,这才注意到床边居然趴着个女兵!
    他一激灵清醒过来,这不是“小顽石”吗?她怎么跟自己在一块儿!
    他拼命想昨天的事,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吃着元宵,他哥石泉突然提起石岩的婚事,说是他们处长的老婆问他石岩有没有对象,想把她侄女介绍给他,这可是大好机会,别说处长,就他老婆本人也是市人事局的科长啊,今后有多少事都用得着人家!
    一听哥说让自己和女友分手,石岩不乐意了:“你少拿我的婚事去巴结人,我不是你的筹码。”
    两个人争吵起来,石泉说石岩除了白吃饭没给这家做过一点贡献,于莉莉也在一旁帮腔,石岩最看不惯她的势利,说她句“臭婆娘少管我的事”,于莉莉不愿意了上来想打他,他一甩手把她扔一边去,石泉看老婆吃亏就上来帮忙,石岩的妈妈忙来拉架,被石泉一把摔出去磕到茶几上,膝盖冒血。
    石岩一看就急眼了,拿个烟灰缸砸石泉,被他妈死死拽住,他把烟灰缸丢出去没砸住石泉却把一个花瓶砸破了,他妈上来给了他一巴掌。
    石岩看着自己的妈妈也在哭,他怒吼一声冲出家门找了个小饭馆喝了整整一瓶白酒,这才踉跄着回来,可实在不想回家,不知怎么就坐到坡下面的地上了。
    再后来怎么了?石岩怎么也想不起来。
    难道是“小顽石”把自己弄来的?可她怎么把自己弄这儿来了!
    石岩看看自己刚才盖的大衣,而肖夏则只穿着她自己的军装,只在外面披了件古怪的可能是戏服里面的衣服,他轻轻下床,把大衣盖到她身上,去穿他自己的鞋,鞋上有明显呕吐的痕迹,可身上倒是还算干净,明显有人给他擦过。
    他知道一定是肖夏做的,心里很感动。连一个普通的朋友都这样对自己,为什么妈妈却动手打他!
    “吱扭”一声,门开了,柳真材拿着军帽和武装带进来,显然是刚刚出完操。
    “你醒了?”他问了一句,这才发现肖夏还在睡,忙压低了声音:“这丫头真行,这样坐着愣能睡这么香!”
    石岩说:“谢谢你,昨晚是你帮忙的吧?”
    柳真材苦笑了一下:“你甭谢我,要谢就谢她吧,徒儿开口求我帮忙,我也是一时心软而已。”
    “不管咋样,把我能弄这儿来肯定是你,她哪成?”石岩还是表达了谢意。
    柳真材正色道:“兄弟,虽说男人喝酒是本色,可喝成你这样伤身啊,还危险。你说要是有个坏人,当然这是部队的院儿,可要是有个车打那儿过没看到你,你说你还有命吗?”
    “是,是。”石岩答应着。
    “那你快回家吧,指不定家里着急着呢。”
    “没人着急,”石岩说:“我经常住单位,他们不管。”他看看表:“不过我确实得走了,她醒了你替我说声‘谢谢’啊。”
    石岩走后,柳真材坐到床沿儿,看着熟睡的肖夏,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居然能在这儿睡成这样?她也真放心,要是给人欺负怎么办?
    他摇摇头,听到开饭的号声,就起来出去。等他吃了饭又打了一份给肖夏端回来时,她已经在整理房间的杂物。
    “哎呀你别管这,快吃了饭回去睡觉。”他上前制止她,强迫她先吃了饭:“好,赶紧回去睡觉去。”
    肖夏理理头发:“石岩走了?他没事吧?酒醒了吗?”
    柳真材摇头:“他没事儿,还跟你说‘谢谢’。”
    “别谢了,没下次就行。”肖夏苦笑着跺脚,她的双脚都麻了:“好人难做,我现在深有体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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