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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無咎
  《復齋漫錄》云:〔無咎評本朝樂章,不見諸集,今錄於此,云:『世言柳耆
卿曲俗,非也,如《八聲甘州》云:漸霜風淒慘,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此唐人語
,不減高處矣。歐陽永叔《浣溪沙》云:堤上遊人逐畫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綠楊
樓外出秋千。要皆絕妙,然只一出字,自是後人道不到處。東坡詞,人謂多不諧音
律,然居士詞橫放傑出,自是曲中縛不住者。黃魯直間作小詞,固高妙,然不是當
家語,自是著腔子唱好詩。晏元獻不蹈襲人語,而風調閒雅,如舞低楊柳樓心月,
歌盡桃花扇影風。知此人不住三家村也。張子野與柳耆卿齊名,而時以子野不及耆
卿,然子野韻高,是耆卿所乏處。近世以來作者,皆不及秦少游,如斜陽外,寒鴉
萬點,流水繞孤村。雖不識字,亦知是天生好言語。』〕
  苕溪漁隱曰:〔無己稱:『今代詞手,惟秦七黃九耳,唐諸人不迨也。』無咎
稱:『魯直詞不是當家語,自是著腔子唱好詩。』二公在當時,品題不同如此。自
今觀之,魯直詞亦有佳者,第無多首耳。少游詞雖婉美,然格力失之弱;二公之言
,殊過譽也。〕
  苕溪漁隱曰:〔《雪浪齋日記》謂:『晏叔原工于小詞,舞低楊柳樓心月,歌
盡桃花扇影風,不愧六朝宮掖體。無咎評樂章,乃以為元獻詞,誤也。元獻詞謂之
《珠玉集》,叔原詞謂之《樂府補亡集》,此兩句在《補亡集》中,全篇云:彩袖
殷懃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影風。從別後,憶相
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詞情婉麗。』〕
  李易安云:〔樂府聲詩並著,最盛于唐開元天寶間,有李八郎者,能歌,擅天
下時新。及第進士,開宴曲江,榜中一名士,先召李,使易服隱名姓,衣冠故敝,
精神慘沮,與同之宴所,曰表弟,願與坐末。眾皆不顧。既酒行樂作,歌者進,時
曹元謙念奴為冠,歌罷,眾皆咨嗟稱賞。名士忽指李曰:『請表弟歌。』眾皆哂,
或有怒者。及轉喉發聲,歌一曲,眾皆泣下,羅拜曰:『此李八郎也。』自後鄭、
衛之聲日熾,流靡之變日煩,已有《菩薩蠻》、《春光好》、《莎雞子》、《更漏
子》、《浣溪沙》、《夢江南》、《漁父》等詞,不可遍舉。五代干戈,四海瓜分
豆剖,斯文道熄;獨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樓吹徹玉笙寒』,『吹皺一池
春水』之詞,語雖奇甚,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也。逮至本朝,禮樂文武大備,
又涵養百餘年,始有柳屯田永者,變舊聲,作新聲,出《樂章集》,大得聲稱於世
;雖協音律,而詞語塵下。又有張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絳、晁次膺輩繼出
,雖時時有妙語,而破碎何足名家。至晏元獻、歐陽永叔、蘇子瞻,學際天人,作
為小歌詞,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讀不葺之詩爾,又往往不協音律者,何邪?
蓋詩文分平側,而歌詞分五音,又分五聲,又分六律,又分清濁輕重。且如近世所
謂《聲聲慢》《雨中花》、《喜遷鶯》,既押平聲韻,又押入聲韻;《玉樓春》本
押平聲韻,又押上去聲,又押入聲。本押仄聲韻,如押上聲則協,如押入聲則不可
歌矣。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漢,若作一小歌詞,則人必絕倒,不可讀也。乃知
別是一家,知之者少。後晏叔原、賀方回、秦少游、黃魯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
無鋪敘,賀苦少典重,秦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女,雖極妍麗豐逸,
而終乏富貴態。黃即尚故實,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價自減半矣。〕苕溪漁隱
曰:〔易安歷評諸公歌詞,皆摘其短,無一免者,此論未公,吾不憑也。其意蓋自
謂能擅其長,以樂府名家者。退之詩云:『不知群兒愚,那用故謗傷,蚍蜉撼大樹
,可笑不自量。』正為此輩發也。〕
  《東皋雜錄》云:〔予昔為太學生,暇日遊西池,過道者院,池上壁間,見東
坡題詩:『下馬逢佳客,攜壺傍小池,清風亂荷葉,細雨出魚兒,井好能冰齒,茶
甘不上眉,歸途更蕭瑟,真個解催詩。』後有諸公和,獨記無咎一聯云:『雨園鳩
逐婦,風徑燕將兒。』亦佳句也。〕
  《復齋漫錄》云:〔元豐己未,廖明略、晁無咎同登科。明略所遊田氏者,麗
姝也。一日,明略邀無咎晨過田氏,遽起對鑒理髮,且盻且語,草草妝掠,以與客
對。無咎以明略故有意而莫傳也,因為《下水船》一闋云:『上客驪駒至,鸚喚銀
屏睡起。困倚妝台,盈盈正解螺髻。鳳釵墜,繚繞金環玉指,巫山一段雲委。半窺
鏡,向我橫秋水。斜領花交鏡裡,淡拂鉛華,匆匆自整羅綺。斂眉翠,雖有愔愔意
,空作江邊解佩,情何寄。』〕
張右史
  《復齋漫錄》云:〔文潛詩云:『新月已生飛鳥外,落霞更在夕陽西。』蓋用
郎士元《送楊中丞和番詩》耳,郎詩云:『河陽飛鳥外,雪嶺大荒西。』〕
  《復齋漫錄》云:〔東坡《泗州僧伽塔詩》:『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順風來
者怨,若使人人禱輒遂,造物應須日千變。』文潛用其意別為一詩云:『南風霏霏
麥花落,豆田漠漠初垂角,山邊夜半一犁雨,田父高歌待收穫。雨多瀟瀟蠶簇寒,
蠶婦低眉憂繭單,人生多求復多怨,天公供爾良獨難。』〕
  苕溪漁隱曰:〔『夜涼江海近,天闊斗牛微。』張右史集中佳句也,《備成集
》中亦有之,蓋誤收入,非東坡所作。李太白有云:『天清一雁遠。』文潛有云:
『天形一雁高』,二句俱工,未易分優劣也。〕
  《金石錄》云:〔《唐昭陵六馬贊》,初太宗以文德皇后之葬,自為文刻石於
昭陵,又琢石像平生征伐所乘六馬,為贊刻之,皆歐陽詢八分書,世以為殷仲容書
,非是。至諸降將名氏,乃仲容書耳。〕苕溪漁隱曰:〔文潛有《昭陵六馬詩》云
:『天將剷隋亂,帝遣六龍來,森然風雲姿,颯爽毛骨開,飆馳不及視,山立儼莫
回,長鳴視八表,擾擾萬駑駘。秦王龍鳳姿,魚鳥不足摧,腰間大白羽,中物如風
雷。區區數豎子,搏取如提孩。手持掃天帚,六合無塵埃,艱難濟大業,一一非常
材。惟時六驥足,績與英衛陪,功成鏘八鸞,玉輅行天街。荒涼昭陵闕,古石埋蒼
苔。』文潛得意筆也。〕
溪堂居士
  《復齋漫錄》云:〔無逸嘗于黃州關山杏花村館驛題《江城子》詞云:『杏花
村裡酒旗風,煙重重,水溶溶。野渡舟橫,楊柳綠陰濃。望斷江南山色遠,人不見
,草連空。夕陽樓外晚燈籠,粉香融,淡眉峰,記得年年,相見畫屏中。只有關山
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過者必索筆於館卒,卒頗以為苦,因以泥塗之。〕
  《復齋漫錄》云:〔晉許遜為旌陽令,時江西有蛟為害,旌陽與其徒吳猛仗劍
殺之,遂作大鐵柱以鎮壓其處,今豫章有鐵柱觀,而柱猶存也。無逸嘗賦詩云:『
豫章城南老子宮,階前一柱立積鐵,云是旌陽役萬鬼,夜半舁來老蛟穴。插定三江
不沸騰,切勿搖撼坤軸裂。蒼苔包裹鱗皺皮,我欲摩挲肘屢掣。旌陽挈家上天去,
只留千夫應門戶,西山高處風露寒,茲事恍惚從誰語。安得猛士若朱亥,袖往橫山
打狂虜。』〕
張芸叟
  《復齋漫錄》云:〔芸叟嘗評詩云:『永叔之詩,如乍成春服,乍熱醱醅,登
山臨水,竟日忘歸。王介甫之詩,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人皆聞見,難可著摸。
石延年之詩,如饑鷹夜歸,岩冰春拆,迅逸不可言。蘇東坡之詩,如武庫初開,矛
戟森然,不覺令人神愯,仔細檢點,不無利鈍。梅聖俞之詩,如深山道人,草衣葛
履,王公見之,不覺屈膝。郭功甫之詩,如大排筵席,二十四味,終日揖遜,求其
適口者少矣。』世以為知言。余謂芸叟之論公否,未敢必然,觀東坡所記芸叟西征
途中詩,止云『張舜民通練西事,稍能詩』而已。則東坡蓋不以善詩待芸叟邪。〕
  苕溪漁隱曰:〔《西清詩話》蔡百衲絛所撰也,已嘗行於世矣。余舊錄得百衲
所作詩評,今列於此,云:『柳子厚詩,雄深簡淡,迥拔流俗,至味自高,直揖陶
謝;然似入武庫,但覺森嚴。王摩詰詩,渾厚一段,覆蓋古今。但如久隱山林之人
,徒成曠淡。杜少陵詩,自與造化同流,孰可擬議,至若君子高處廊廟,動成法言
,恨終欠風韻。黃太史詩,妙脫蹊徑,言謀鬼神,唯胸中無一點塵,故能吐出世間
語;所恨務高,一似參曹洞下禪,尚墮在玄妙窟裡。東坡詩,天才宏放,宜與日月
爭光,凡古人所不到處,發明殆盡,萬斛泉源,未為過也;然頗恨方朔極諫,時雜
以滑稽,故罕逢醞藉。韋蘇州詩,如渾金璞玉,不假雕琢成妍,唐人有不能到;至
其過處,大似村寺高僧,奈時有野態。劉夢得詩,典則既高,滋味亦厚;但正若巧
匠矜能,不見少拙。白樂天詩,自擅天然,貴在近俗;恨如蘇小雖美,終帶風塵。
李太白詩,逸態淩雲,照映千載;然時作齊梁間人體段,略不近渾厚。韓退之詩,
山立霆碎,自成一法;然譬之樊侯冠佩,微露粗疏。柳柳州詩,若捕龍蛇,搏虎豹
,急與之角,而力不敢暇,非輕蕩也。薛許昌詩,天分有限,不逮諸公遠矣;至合
人意處,正若芻豢,時復咀嚼自佳。王介甫詩,雖乏豐骨,一番出清新,方似學語
之小兒,酷令人愛。歐陽公詩,溫麗深穩,自是學者所宗;然似三館畫手,未免多
與古人傳神。杜牧之詩,風調高華,片言不俗,有類新及第少年,略無少退藏處,
固難求一唱而三歎也。右此十四公,皆吾生平宗師追仰,所不能及者,留心既久,
故閑得而議之。至若古今詩人,自是珠聯玉映,則又有不得而知也己。〕
王仲至
 《復齋漫錄》云:〔仲至與少游謁恭敏李公,飯于閑燕堂,即席聯句云:『黃葉
山頭初帶雪,綠波樽酒暫回春。』欽臣。『已聞璧月瓊枝句,更看朝雲暮雨人。』
觀。『老愧紅妝翻曲妙,喜逢佳客放懷新。』欽臣。『天明又出桃源去,此境何時
再問津?』觀。
  《復齋漫錄》云:〔仲至使遼回,謁恭敏李公,席中賦詩云:『穹廬三月已淹
留,白草黃雲見即愁,滿袖塵埃何處洗,李家池上海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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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四
張天覺
  《復齋漫錄》云:〔天覺既相,謝表有云:『十年去國,門前之雀可羅;一日
還朝,屋上之烏亦好。』徽宗親題於所御扇。然丁晉公詩固嘗云『屋可占烏曾貴士
,門堪羅雀稱衰翁』矣。王元之《黃州上任謝表》云:『宣室鬼神之問,敢望生還
;茂陵封禪之書,已期身後。』亦出於杜子美『竟無宣室召,徒有茂陵求』之語。
前輩不以為嫌者,蓋文勢事情自須如此也。〕苕溪漁隱曰:〔東坡有云:『怒移水
中蟹,愛及屋上烏。』亦佳對也。〕
  苕溪漁隱曰:〔梅聖俞有《續金針詩格》,張天覺有《律詩格》,洪覺範有《
禁臠》,此三書皆論詩也。聖俞《金針詩格》云:『有內外意:內意欲盡其理,外
意欲盡其象,內外含蓄,方入詩格。如旌旗日暖龍蛇動,宮殿風微燕雀高。旌旗喻
號令,日暖喻明時,龍蛇喻君臣,言號令當明時,君所出,臣奉行也。宮殿喻朝廷
,風微喻政教,燕雀喻小人,言朝廷政教才出,而小人向化,各得其所也。如島嶼
分諸國,星河共一天,言明君理化一統也。』天覺《律詩格》辨諷刺云:『諷刺不
可怒張,怒張則筋骨露矣。若廟堂生莽卓,岩谷死伊周之類也,未如花濃春寺靜,
竹細野池幽。花濃喻媚臣秉政,春寺比國家,竹細野池幽,喻君子在野未見用也。
沙鳥晴飛遠,漁人夜唱閑。沙鳥晴飛遠,喻小人見用,漁人比君子,夜,不明之象
,言君子處昏亂朝,退而樂道也。芳草有情皆礙馬,好雲無處不遮樓。芳草比小人
,馬喻勢利之輩,雲喻諂佞之臣,樓比鈞衡之地。若此之類,可謂言近而意深,不
失風騷之體也。』其說數十,悉皆類此。覺範《禁臠》云:『杜子美詩言山間野外
事,意在譏刺風俗,如《三絕句》曰:楸樹馨香倚釣磯,斬新花蕊未應飛。言後進
暴貴,可榮觀也。不如醉裡風吹盡,可忍醒時雨打稀。言其恩重材薄,眼見其零落
,不若未受恩眷時;比天恩以雨多,故致花易壞也。門外鸕鶿久不來,沙頭忽見眼
相猜。言貪利小人,畏君子之譏其短也。自今已後知人意,一日須來一百回。言君
子蒙以養正,瑾瑜匿瑕,山藪藏疾,不發其惡,而小人未革面諂諛,不知愧恥也。
無數春筍滿林塵,柴門密掩斷人行,會須上番看成竹,客至從嗔不出迎。言唯守道
為歲寒也。前輩多法其意作之,如韓稚圭詩曰:風定曉枝蝴蝶鬧,雨勻春圃桔槔閑
。又蔡持正詩曰:風搖熟果時閑落,雨滴餘花亦自香。以雨比天恩也,桔槔比宰相
功業之就,已退閑矣。時公在相州作。熟果比大臣黜落,時公在安州。』覺範舊遊
天覺之門,宜其論詩之相似也。余謂論詩若此,皆非知詩者。善乎山谷之言曰:『
彼喜穿鑿者,棄其大旨,取其發興,于所遇林泉人物,草木魚蟲,以為物物皆有所
託,如世間商度隱語者,則詩委地矣。』〕
唐子西
  苕溪漁隱曰:〔《上張天覺內前行》云:『內前車馬撥不開,文德殿下宣麻回
,紫微侍郎拜右相,中使押赴文昌台。』此語善於敘事,質而不俚。又云:『周公
禮樂未要作,致身姚宋亦不惡。向來兩翁當國年,民間斗米才四錢。』此語善於諷
誦,當而有理,皆可法也。《湖上》云:『佳月明作哲,好風聖之清。』《棲禪暮
歸》云:『草青仍過雨,山紫更斜陽。』語意俱新矣。〕
  苕溪漁隱曰:〔《晚春》云:『水國春深梅子雨,江天日暮鯉魚風。』用李賀
《江樓曲》云:『樓前流水江陵道,鯉魚風起芙蓉老。』子西有云:『素知行路惡
,敢厭在家貧。』樂天有云:『始知為客苦,不及在家貧。』二聯語意絕相類,並
佳句也。〕
  《復齋漫錄》云:〔《辨蜀論》云:『白頃諸公議論,頗以蜀人為疑,苟可以
防閑沮遏,無不為矣。吾不知其說也。以公孫述嘗有蜀乎?是時王郎據邯鄲,盧芳
據九原,劉永據梁、宋,隗囂據秦、隴,而秦豐、李憲之屬,不可勝數,何獨蜀也
。以劉氏嘗有蜀乎?是時曹氏據河南,袁紹據河朔,袁術據九江,劉表據荊州,孫
氏據江表,而公孫度、呂布之屬,不可勝數,何獨蜀也。以壬、孟嘗有蜀乎?是時
劉隱稱南漢,李景稱南唐,錢鏐稱吳越,劉崇稱北漢,而馬殷、王審知、高季興之
屬,不可勝數,何獨蜀也。』其大略如此。余後因讀《外史檮杌》,見五代時後唐
,魏王伐蜀之後,朝廷頗疑蜀人,凡有勢力貲產之族,悉令遣入洛,隱士張立為詩
以諷曰:『朝廷不用憂巴俗,稱霸何曾是蜀人。』乃知子西用其意。凡子西數百言
,而立以十四字盡之,可謂簡而當矣。〕
  《復齋漫錄》云:〔《禹貢》:『華陽黑水惟梁州,岷嶓既藝,沱潛既道,蔡
蒙旅平,和夷底續。』則蜀道與中國通久矣。《蜀主本記》載秦惠王謀伐蜀,刻五
石牛,置金其後,紿蜀人云:『能糞金。』蜀主信之,發卒千人,使五丁力士開道
,致牛于成都。秦因遣張儀隨石牛以入蜀,遂奪蜀焉。此事尤近誣。蜀人吳師孟醇
翁《金牛驛》辨之以詩云:『唱奇騰怪可刪修,爭奈常情勝謬悠,《禹貢》已書開
蜀道,秦人安得糞金牛?萬重山勢隨坤順,一勺天波到海流,自哂據經違世俗,庶
幾同志未相尤。』醇翁以通議大夫致仕,享年九十。〕
韓子蒼
  《詩說雋永》云:〔呂居仁作《江西宗派圖》,置子蒼其間,韓不悅。而蘇黃
門初見韓詩,自云:『惚然再見儲光羲也。』〕苕溪漁隱曰:〔余閱《欒城集》,
有《題韓駒秀才詩卷》一絕云:『唐朝文士例能詩,李杜高深到者稀,我讀君詩笑
無語,恍然再見儲光羲。』〕
  《復齋漫錄》云:〔子蒼嘗言:『作詩文當得人印可,乃自不疑,所以前輩汲
汲于求知也。』〕
  《復齋漫錄》云:〔『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遊妓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唐蘇味道《上元詩》也。
韓子蒼《和館中上元遊葆真宮觀燈詩》云:『開卷愛公如李盆,解言明月逐人來,
多情好共春流轉,刻燭題詩又一回。』子蒼以蘇詩為李益,何邪?然蘇意乃取梁朱
超《望月詩》耳。朱云:『唯餘故樓月,遠近必隨人。』〕
  苕溪漁隱曰:〔東坡《續麗人行詩注》云:『李仲謀家有周昉畫背面欠伸內人
,極精,戲作此詩云:深宮無人春晝長,沉香亭北百花香,美人睡起薄梳洗,燕舞
鶯啼空斷腸。畫工欲畫無窮意,背立春風初破睡,若教回首更嫣然,陽城下蔡俱風
靡。』子蒼用此意題伯時所畫宮女云:『睡起昭陽暗淡妝,不知緣底背斜陽,若教
轉盻一回首,三十六宮無粉光。』終不及東坡之偉麗也。〕
  《復齋漫錄》云:〔皮日休《謝人送酒》云:『門巷寂寥空紫苔,先生應渴解
酲杯,醉中不得相親問,故遣青州從事來。』晉桓溫有主簿善別酒味,以好者為青
州從事,謂青州有齊郡,言到臍也。子蒼《謝信守連鵬舉送酒》云:『上饒藉甚文
章守,曾共紫微花下杯,鈴閣晝閑思老病,故交從事送春來。』意思頗同,嘗有辨
其優劣者。〕
  《詩說雋永》云:〔王咸平輔為校書郎日,嘗夢龍降其室,故子蒼作《咸平生
日詩》云:『昔年親擢校書郎,夜夢蒼龍繞屋樑,異事那知今日應,八龍深駐載賡
堂。』又云:『已向叢霄侍玉宸,朅來端為付經綸,不須更說人間事,曾是仙中第
一人。』王《和固陵御制詩》云:『君王猶記赭加卿。』即其事也。〕
  《復齋漫錄》云:〔晁元忠《西歸詩》:『安得龍山潮,駕回安省水,水從樓
前來,中有美人淚。』子蒼取其意以代葛亞卿作詩云:『君住江濱起畫樓,妾居海
角送潮頭,潮中有妾相思淚,流到樓前更不流。』唐孫叔向有《經昭應溫泉詩》云
:『一道泉回繞御溝,先皇曾向此中遊,雖然水是無情物,也到宮前咽不流。』子
蒼末句又用孫語也。〕苕溪漁隱曰:〔余以《陵陽集》閱之,子蒼《十絕為葛亞卿
作》,皆別離之詞,必亞卿與妓別,子蒼代賦此詩。其詩云:『妾願為雲逐畫檣,
君言十日看歸航。』以此可知也。又云:『初合雙鬟觸事羞,離筵酌酒強回頭,縱
言眼軟偏饒淚,莫道心癡不解愁。』亦佳句也。徐師川跋云:『夏木陰陰欲放船,
黃鸝啼了落花天,十詩說盡人間事,付與風流葛稚川。』〕
  苕溪漁隱曰:〔子蒼《題明皇上馬圖》云:『翠華欲幸長生殿,立馬樓前待貴
妃,尚覓君王一回顧,金鞍欲上故遲遲。』余舊觀《蔡天啟集》中有此詩,竟誰作
邪?〕
  《復齋漫錄》云:〔李彭商老有《建除體贈子蒼》云:『滿朝以詩鳴,何獨遺
大雅,平生黃葉句,摸索便知價。』蓋是時子蒼自館職斥宰分甯縣時也。子蒼有《
和李上舍冬日詩》,最為世所推,故商老有黃葉之句。全篇云:『北風吹日晝多陰
,日暮擁階黃葉深。倦鵲繞枝翻凍影,飛鴻摩月墮孤音。推愁不去如相覓,與老無
期稍見侵。顧藉微官年少事,病來那復一分心。』〕
  苕溪漁隱曰:〔鄭谷等共定今體詩格,一進一退韻,如李師中《送唐介七言八
句詩》是也。子蒼於五言八句近體詩,亦用此格,其詩云:『盜賊猶如此,蒼生困
未蘇。今年起安石,不用哭包胥。子去朝行在,人應問老夫。髭鬚衰白盡,瘦地日
攜鉏。』蓋『蘇』『夫』在十虞字韻,『胥』『鉏』在九魚字韻。〕
  《詩說雋永》云:〔子蒼和人詩云:『窮如老鼠穿牛角,拙似鯰魚上竹竿。』
〕苕溪漁隱曰:〔余蹭蹬銓選四十載,拙固有之,貧亦宜然,每以子蒼自況,屢哦
此一聯,真余著題也,以《陵陽集》遍尋無之,因足成一章云:『執戟老人雙鬢斑
,陸沉三世不遷官。窮如老鼠穿牛角,拙似鯰魚上竹竿。豈有葡萄博名郡,空餘苜
蓿上朝盤。榮華氣象無絲許,正坐平生骨相寒。』〕
  苕溪漁隱曰:〔汪彥章自吳興移守臨川,曾吉甫以詩迓之云:『白玉堂中曾草
詔,水精宮裡近題詩。』先以示子蒼,子蒼為改兩字,『白玉堂深曾草詔,水精宮
冷近題詩。』迥然與前不侔,蓋句中有眼也。〕
  苕溪漁隱曰:〔子蒼《謝人寄茶筅子詩》云:『看君眉宇真龍種,尤解橫身戰
雪濤。』盧駿元亦有此詩,云:『到底此君高韻在,清風兩腋為渠生。』皆善賦詠
者,然盧優於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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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去非
  苕溪漁隱曰:〔去非舊有詩云:『風流丘壑真吾事,籌策廟堂非所知。』其後
登办事处,無所建明,卒如其言。《九日詞》云:『九日登臨有故常,隨晴隨雨一傳
觴。』用退之《淮西碑》欲事故常之語。又《憶洛中舊遊詞》云:『憶昔午橋橋上
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裡,吹笛至天明。』此數語奇麗,
《簡齋集》後載數詞,惟此詞為優。〕
  《詩說雋永》云:〔京師葆真宮,垂楊映沼,有山林之趣。去非將罷尚符璽日
題其池亭云:『聊將兩鬢蓬,起照千丈鏡,微波喜搖人,小立待其定。』〕
  苕溪漁隱曰:〔去非詩云:『一官成一集,盡付古沙頭。』蓋用王筠事。而楊
大年亦如此。《南史》:『王筠自撰其文章,以一官為一集,自洗馬、中書、中庶
、吏部、左佐、臨海、大府,各十卷,尚書三十卷,凡一百卷行於世。』《本朝名
臣傳》:『楊億為文,每官成一集,所著《括蒼》、《武夷》、《潁陰》、《韓城
》、《退居》、《汝陽》、《蓬山》、《辭榮》、《冠鼇》等集。』〕
  《四六談麈》云:〔去非草《故相義陽公起複製》云:『眷予次輔,方宅大憂
。』為言者令貼麻,陳改云:『方服私艱。』說者又以為語忌。王初寮草《鄭華陽
持餘服麻》云:『矧君臣相與之際,當諒乃心;顧忠孝兩全之難,重違所請。』〕
周明老
  《復齋漫錄》云:〔《荊楚歲時記》云:『冬至一百五日,即有疾風甚雨,謂
之寒食。』王君玉詩:『疾風甚雨青春老,瘦馬肥牛綠野深。』又見明老詩稿云:
『疾風甚雨悲遊子,峻嶺崇岡非故鄉。』〕苕溪漁隱曰:〔余亦云:『飛絮落花春
向晚,疾風甚雨暮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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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五
本朝雜記上
  蔡寬夫《詩話》云:〔唐學士院在右銀台內含光殿,宴罷歸院,多經叡武樓,
故鄭畋《酬通義劉相瞻詩》曰:『劉剛暗借飆輪便,叡武樓中似去年。』蓋以嘗與
瞻同為學士侍宴故也。故事:凡禁中有燕設,則學士院備食以延從官。宋宣獻公罷
禁林後,因宴日再至,以詩寄同院云:『雲間乍闋仙韶曲,禁裡還過叡武樓。』蓋
用唐事。前輩立意命辭,皆不草草,此尤精確云。〕
  《元城先生語錄》云:〔先生言玉堂故事,人多不解。太宗嘗飛白題翰林學士
院曰:『玉堂之廬』。正字以英廟諱。蓋此四字出於漢《李尋傳》,且玉堂殿名,
而待詔者有直廬在其側,李尋待詔黃門,故云久汙玉堂之廬。至英廟嗣位,乃行撤
去。及元豐中,有翰林學士上言,乞摘上兩字,復榜院門,以為臣下光寵。詔可。
是乞以殿名名其院也,不遜甚矣。僕退而檢《漢書》,蓋漢之待詔者,或在公交車
,或在金馬門,或在宦者,或在黃門。時李尋待詔黃門,哀帝使侍中往問災異,對
曰:『臣尋位卑術淺,偶遇眾賢,待詔食大官,衣御府,久汙玉堂殿之廬。』師古
曰:『玉堂殿,在未央宮。』然制度不見其詳,獨《翼奉傳》略載之,奉嘗上疏曰
:『漢德隆盛,在於孝文皇帝,躬行節儉,外省徭役,其時未有甘泉、建章及上林
中諸離宮館也。未央宮又無高門、武台、麒鱗、鳳凰、白虎、玉堂、金華之殿,獨
有前殿,乃武帝所造也。』僕後以問先生,先生曰:『然。』〕苕溪漁隱曰:〔《
金坡遺事》云:『淳化二年十月,翰林學士蘇易簡有劄子,乞御書玉堂之署,太宗
飛白四字付宰臣李昉,於中書而賜之,以光禁林。』事始於此也。〕
  《復齋漫錄》云:〔錢內翰希白《晝景詩》云:『雙蜂上簾額,獨鵲嫋庭柯。
』一嫋字最其所用意處。然韋蘇州《聽鶯曲》『有時斷續聽不了,飛去花枝猶嫋嫋
』,已落第二矣。〕
  許彥周《詩話》云:〔錢希白作《擬唐詩百篇》,備諸家之體,自序曰:『今
之所擬,不獨其詞,至於題目,豈欲拋離,本集或有事疏,斯亦見之本傳。』故其
《擬張籍上裴晉公詩》曰:『午橋莊上千竿竹,綠野堂中白日春。富貴極來惟歎老
,功名高後轉輕身。嚴更未報皇城裡,勝賞時遊洛水濱。昨日庭趍三節度,淮西曾
是執戈人。』又作《擬盧仝詩》云:『門前飛楊花,屋後惡水鳴青蛙;案上兩卷書
,《堯典》與《舜典》,留與添丁作生涯。』擬古當如此相似,方可傳。〕
  苕溪漁隱曰:〔沈存中《筆談》云:『真宗時,向文簡敏中拜右僕射,麻下日
,李昌武為翰林學士,當對,上謂之曰:朕自即位以來,未嘗除僕射,今日以命敏
中,此殊命也,敏中應甚喜。對曰:臣今日早候對,亦未知宣麻,不知敏中何如。
上曰:敏中門下今日賀客必多,卿往觀之,明日卻對來,勿言朕意也。昌武候丞相
歸,乃往見,丞相謝客,門闌悄然無一人。昌武與向親,徑入見之,徐賀曰今日聞
降麻,士大夫莫不歡慰,朝野相慶。公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嘗除端揆,此
非常之命,白非勳德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公復唯唯,終未測其意。又歷陳
前世為僕射者,勳勞德業之盛,禮命之重。公亦唯唯,終無一言。既退,復使人至
庖廚中間,今日有無親戚賓客飲食宴會,亦寂無一人。明日再對,上問:昨日見敏
中否?對曰:見之。敏中之意何如?乃以其所見對。上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職。』
故呂居仁《寄向縣丞詩》云:『耐官丞相風流在,坐守簞瓢不訴窮。』張仲宗作《
向伯恭雍熙堂詩》亦云:『家世從來耐官職,百年猶見典刑存。』然《本朝名臣傳
》乃云李文靖沆,其初相也,真宗密使人覘之曰:『朕首命沆為相,故私往觀其忻
戚。』中使還言:『其門無車馬,蕭然如常。』上歎曰:『李沆大耐官職。』豈非
《名臣傳》所記之誤邪?〕
  《幕府燕閑錄》云:〔韓魏公初罷相,出鎮長安,或獻詩云:『是非莫問門前
客,得失須憑塞上翁,引取碧油紅旆去,鄴王台畔醉春風。』公以為然,即請守相
州。〕苕溪漁隱曰:〔先君有言:『近世士人與上宮詩,無非諛詞,未聞有規勸之
語者。或者獻許于魏公勸其辭分陝之重,而為晝錦之榮,可謂能規勸矣。』〕
  《文昌雜錄》云:〔太師潞公西歸,開封推官趙君錫作小詩二十篇,記恩寵以
送行,其尤為人傳誦者,如『樂人都用教坊家,席上群公換口誇,內裡宣來蕉葉盞
,御前賜出縷金花。』『坐上才初佳句傳,中官寫得便聞天,聖人含笑搜尋了,依
韻當時賜和篇。』『西苑重排餞會時,新篇御制降彤墀,明朝上巳無公事,赴宴臣
僚總進詩。』雖王建《宮詞》,無以過此也。〕
  《法藏碎金》云:〔予壯歲歷官之日,嘗見公館壁上有題詩云:『猛風拔大樹
,其樹根已露,上有寄生草,青青猶未悟。』不知何人之作也。因知物理自昔而然
,先覺形言,警戒多矣。〕
  《復齋漫錄》云:〔《雲齋廣錄》記馮當世,慶曆中以鄂州薦,至大江,風濤
洶湧,幾至沉沒。來春廷試第一,還過大江,風微浪穩,舟楫安然。公題詩江亭云
:『江神也世情,為我風色好。』余讀《唐文粹》,見施肩吾《及第後過揚子江詩
》云:『憶昔將貢年,抱愁此江邊,魚龍斗閃爍,黑浪高於天。今日步春草,復來
經此道,江神也世情,為我風色好。』乃知當世取肩吾末句題于江亭耳,非自作也
。〕
  《東皋雜錄》云:〔呂文穆蒙正,少年讀書西京龍門利涉院,壁間題詩云:『
怪得池塘春水滿,夜來雷雨超南山。』狀元宰相之兆,已見於此詩矣。〕
  苕溪漁隱曰:〔《荊楚歲時記》云:『立春日,悉剪綵為燕子以戴之。』故歐
陽永叔詩云:『不驚樹裡禽初變,共喜釵頭燕已來。』鄭毅夫云:『漢殿鬥簪雙彩
燕,並知春色上釵頭。』皆立春日貼子詩也。〕
  《藝苑雌黃》云:〔《修真入道秘言》曰:『以立春日清晨北望,有紫綠白雲
者為三元君三素飛雲。三元君以是日乘八輿,上詣天帝,子候見,當再拜自陳,某
已乞得給侍輪轂三過。見元君之輦者,白日升天。』《歲時廣記》載此事,云:『
臣鍇按舉場嘗試《立春日望三素雲詩》,取此事,故蘇子容作《皇太妃閣春貼子》
云:萬年枝上看春色,三素雲中望玉宸。許沖元作《皇帝閣春貼子》云:三素雲飛
依北極,九農星正見南方。』〕
  《法藏碎金》云:〔世間人中年二顛倒者,十有七八,其一,少而當勤,以圖
身計,而反自放逸,老而無成。故古人有詩云:『少年輕歲月,不解早謀身,晚歲
成無益,低眉向世人。』其一,老而嘗逸,以就便安,而反自勞役,老而彌苦。故
古人有詩云:『可憐八九十,齒墮雙眸昏,朝露貪名利,夕陽憂子孫。』惟此二事
,知之不難,而知者尚少,何況深妙之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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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庠錄》云:〔胡先生瑗,湖州人,以德行名于時,州人遣子弟從之學者數
百人。慶曆四年,仁宗興太學,有司乞下湖州取先生法,以為太學法,遂著為令,
傳者謂今五等齋規是也。後數年,先生始來居太學,四方之士,聞先生名,自遠而
至,太學不能容,遂傍取官舍以為學舍。太學西廡,即御書閣所在,祖宗以來,嚴
火禁,而齋不許燈。先生請于朝,乞勿禁燈,惟遺火者以皇城法論。自是士始便之
。〕

  《四六談麈》云:〔熙甯間,鄧潤甫作《邢妃制》云:『《周南》之詠《卷耳
》,無險詖私謁之心;《齊詩》之美《雞鳴》,有警戒相成之道。』後王荊公退居
金陵屢用之。孫巨源作《除太尉制》云:『秦官太尉,漢代上公。』語典而重。〕

  蔡寬夫《詩話》云:〔唐制,中書舍人六員,皆預省事,嘗以其間一人專掌書
畫,故謂之知制誥。闕則用他官兼知。其後翰林置學士,遂分內外制學士。自外官
拜者,貞元初皆召試製書、批答、詩各一首,張仲素後,有加賦一首,名曰五題。
惟自中書舍人拜,則免試,為其嘗已掌外制故也。李文正公,顯德中以主客員外郎
遷屯田郎中,為學士,竇儼以詩賀之曰:『新銜錦帳連三字,舊制星垣放五題。』
蓋以此也。貞元以前,學士職猶未重,故滿三歲始遷知制誥。元和後,自學士入為
相者十七人,故自舍人拜者,皆以為優。然制誥本中書正職事,何用更入銜。元豐
官制行,雖以六舍人分隸六房事,命詞書畫,皆隨其房掌之,員闕則事簡者兼,遂
削去知制誥,而惟學士帶之。蓋制命本出中書,學士特掌之故耳,此所以為稱也。


  蔡寬夫《詩話》云:〔唐兩省官上事,皆宰相親送之。上事官設床几面南,判
案三道,宰相別施一床,坐於西隅,謂之壓角,不知何義,亦不知所從起。此禮今
不復存,惟中書舍人上日,設氈褥於庭下,北向再拜,閣老一人別設褥位立于東北
隅,候上事官拜畢,則相與揖而升階,亦謂之壓角,蓋有餘風也。吳正憲詩云:『
壓角舊儀煩閣老,濡毫逋責費公移。』宋龍圖次道詩云:『聖世建官追茂制,唐家
壓角失前規。』皆以記此宰相不親送。或曰:馮瀛王為相時,判紙尾罷之,後遂不
講舊制。辭皆有潤筆,隨官品定數,以謂當制官辭頭,疏數不同,其所得亦有多寡
不均,因請集而分之。故晏元獻有『潤毫均厚薄』之句。其後有當送而不至者,往
往牒催,是以正憲公詩並及之。此皆西垣舊事。元豐官制行,遂罷潤筆。今惟石刻
官品、物數尚龕於舍人廳壁云。〕

  《文昌雜錄》云:〔余記中書舍人禮上壓角,未詳何義。按唐《裴坦傳》載:
『令狐綯薦坦為知制誥,裴休持不可,不能奪。故事,舍人初詣省視事回,丞相送
之,施一榻於堂上,壓角而坐。坦見休重愧謝,休咈然曰:此令狐丞相之舉,休何
力?顧左右索肩輿出。』宋次道乃云:『舍人上事,必設紫褥於庭,面北拜,閣長
立褥之東北隅,謂之壓角。』宋丞相作《掖垣叢志》,亦不解其事,未知何者為是
。又唐國子祭酒李涪作《刊誤》云:『兩省官上事日,宰相臨焉。上事者,設床几
面南而坐,判三道案,宰相別施一床,連上事官,南坐於西隅,謂之壓角。自常侍
以下,以南為上,差誤相承,實乖禮敬。何不為承相設位於眾官之南,常侍、諫議
、給事、舍人,循次而坐于丞相之下,尊卑有序,足以為儀。』由此觀之,不獨中
書舍人,凡兩省官禮上,宰相皆壓角也。至五代馮道為宰相,判狀尾罷之。應自此
閣長立于東北隅,猶謂之壓角,如宋次道所記也。又《五代會要》:『晉天福五年
三月,敕中書門下五品已上,於兩省上事,宰相壓角之禮宜府。』〕

  《復齋漫錄》云:〔『亭亭畫舸繫春潭,只向行人酒半酣,不管煙波與風雨,
載將離恨過江南。』張文潛詩也。王平甫嘗愛而誦之。然余謂張特取東坡長短句『
無情汴水自東流,只載一船離恨向西州』之句。〕苕溪漁隱曰:〔余以《張右史集
》遍尋無此詩,蔡寬夫《詩話》以謂此詩嘗有人於客舍壁間見之,莫知誰作,或云
鄭兵部仲賢也,然集中無之。二說竟未知孰是。〕

  苕溪漁隱曰:〔余于《叢話》前集云:『鄭兵部仲賢、鄭工部文寶,不知其果
一人邪?果二人邪?』今觀歐陽永叔《詩話》云:『鄭工部文實于張僕射園,吟詩
一聯,最為警絕,云:水暖鳧鷖行哺子,溪深桃李臥開花。』蔡寬夫《詩話》云:
『鄭兵部仲賢,歐陽文忠公稱其張僕射園中一聯,以為集中少比。』即前一聯詩是
也。以此考之,則文寶、仲賢,蓋是一人名與字耳。但工部兵部之稱不同。《西清
詩話》云:『《緱山王子晉祠詩》,是鄭工部文寶題。』則工部之稱,與歐公同。
但蔡寬夫誤作兵部耳。余又於前集云:『夷季幼盤,或謝薖之字乎?』比見臨川《
謝幼盤文集》,方知幼盤是謝薖之字,無逸之弟也。其謝夷季卻自別是一人。〕

  《四六談麈》云:〔王荊公拜相麻,世所稱工,然腦詞乃云:『若礪於舟,世
莫先於汝作;有袞及繡,人久佇於公歸。』或以為先後失倫。王初寮作《宣德門成
賞功制》云:『閣道穹隆,兩觀搴翔於霄漢;闕庭煥麗,十戶開合於陰陽。』時謂
工則工矣,但喚下句不來。〕

  《復齋漫錄》云:〔《古今詩話》美方諤《上廣守詩》:『鱷去溪潭韓吏部,
珠還合浦孟嘗君。』不知珠還合浦,乃後漢孟嘗,不可以孟嘗君遷就也。〕

  苕溪漁隱曰:〔淮北之地平夷,自京師至汴口,並無山,惟隔淮方有南山,米
元章名其山為第一山,有詩云:『京洛風塵千里還,船頭出沒翠屏間,莫能衡霍撞
星斗,且是東南第一山。』此詩刻在南山石崖上。石崖之側,有東坡《行香子詞》
,後題云:『與泗守遊南山作。』字畫是東坡所書小字,但無姓名。崇觀間,禁元
祐文字,遂鐫去之。余頃居泗上,皆打得此二碑,至今尚存,其詞云:『北望平川
,野水荒灣。共尋春,飛步孱顏。和風弄袖,香露縈鬟。正酒酣,人語笑,白雲間
。飛鴻落燕,相將歸去,淡涓涓,玉宇清閒。何人無事,宴坐空山。望長橋上,燈
火亂,使君還。』〕

  《上庠錄》云:〔世稱太學聚天下士,既知道理,又無持祿固寵之累,故其品
藻人物,皆合公議。於是以太學為無官御史台。神宗謂舒亶曰:『頗聞太學生好雌
黃人物,雖執政官亦畏其口,何也?』然則無官御史台之號,恐自此始。〕

  《東皋雜錄》云:〔蔡忠懷秉政日,吳處厚數干以差遣,得知漢陽,不如意。
忠懷俄出守安陸,賦詩十絕。處厚乃箋注,文致其怨望,疏於朝。宣仁大怒,遂竄
新州。處厚改知衛州,素餌硫黃,至是疽發於腦,自嚼其舌斷而死。〕苕溪漁隱曰
:〔余于《叢話前集》,已載持正因吳處厚箋注其詩而得罪。今錄此事,以附益之
,姑為小人之戒也。〕

  《四六談麈》云:〔四六全在編類古語,李義山有《金鑰》,宋景文有一字至
十字對句,司馬文正有《金桴》。王岐公在中書極久,生日例有禮物之賜,集中謝
表,其用事多同,而語不蹈襲。李衛公作《文箴》云:『譬諸日月,雖終古常見,
而光景常新。』宣和末《罪己詔》,如『天變譴見而朕不悟,百姓怨懟而朕不知』
,乃用陸宣公語宇文叔通詞也。呂成公《求退表》云:『侵尋甲子,六十有三;補
報朝廷,萬分無一。』乃出於李黃門邦直。〕

  《東皋雜錄》云:〔熙甯中,章子厚奉詔城沅州,時陶弼知辰州,贈詩云:『
善戰無如新息侯,漢兵才渡綠蘿州,愛君挽我陶溪粟,直到牂牁水口頭。』詩刻今
在沅州洪江寨,寨正與牂牁水相直。〕

  《復齋漫錄》云:〔熙寧六年冬,建昌軍城北五里間,甘露降于進士徐上交別
業松上,濃厚如酒澤,其味甜香。上交折松枝獻于太守張子方,子方率僚屬就觀之
,欲以上聞。路過鳳凰山下,牧童見車馬,相叫呼曰:『此山上亦多甘露,何獨徐
家地分乎?』群童各持松葉吮弄甚多。時有野叟賣藥於市者,語人曰:『太守不察
耳,何物為甘露?露自天降,而遍於數畝間乎?』吾嘗客華陰,縣民亦有以甘露降
告縣者,縣令因出自按之,有道人笑焉,縣令怒,械繫之,道人曰:『譬如人身,
精液流通,均布六七十年中,若其壽短促,則湧並於未死之前矣。此木蓋將槁故耳
,官人不信,請留我以待明春,此松必不復榮也。』縣令如其說,果驗焉。元祐丙
子,渾城西天慶觀松一株有甘露,郡人皆以為祥,及聞此野夫之說,有詣天慶觀觀
之,昔時甘露所降之松,果已先枯矣。〕

  《上庠錄》云:〔熙甯間,有福州洪浩居太學累年,其父以詩寄之云:『太學
何蕃且一歸,十年甘旨誤庭闈。休辭客路三千遠,應念人生七十稀。腰下雖無蘇子
印,篋中幸有老萊衣。歸期定約春前後,免使高堂詠《式微》。』浩得詩感泣,於
是揖諸生遂歸。聞而歸者十五六焉。逮紹興間,始著歸省之令,然猶九年為限。崇
寧二年,推行三舍,有司以學法進呈,徽宗曰:『興學校以厚人倫,申孝弟,而學
生有祖父母、父母,不歸省侍,立法有幾年之久,考之人情,頗為未安。』因改為
三年之限。〕苕溪漁隱曰:〔《雲齋廣錄》亦載前詩,以洪浩為餘杭人。〕

  《復齋漫錄》云:〔廬山瑞香花,古所未有,亦不產他處,天聖中始稱傳。東
坡諸公,繼有詩詠,豈靈草異芳,俟時乃出,故記序篇什,悉作瑞字。訥禪師云:
『山中瑞采一朝出,天下名香獨見知。』張祠部圖之,強名佳客,以瑞為睡焉,其
詩曰:『曾向廬山睡裡開,香風占斷世間春,竊花莫撲枝頭蝶,驚覺南柯半夢人。
』〕苕溪漁隱曰:〔余觀元祐群公集,並無詠瑞香花詩,惟東坡《次韻曹子方龍山
真覺院瑞香花》云:『幽香結淺紫,來自孤雲岑。骨香不自如,淺色意殊深。移栽
青蓮宇,遂冠簷卜林。結為楚臣佩,散落天女襟。』又有《西江月詞》三首,其一
云:『領巾飄下瑞香風,驚起謫仙春夢。』其一云:『更看微月轉光風,歸去春雲
入夢。』東坡詞意,亦與張祠部詩意相類,但能含蓄之耳。〕

  苕溪漁隱曰:〔陳子高《九日瑞香盛開有詩》云:『宣和殿裡春風早,紅錦熏
籠二月時,流落人間真善事,九秋霜露卻相宜。』俚俗因此詩,遂號瑞香為錦熏龍
。余嘗嫌其名不雅,未能易之也。兼此詩亦淺近,子高別有古詩一篇,意含諷刺,
語加微婉,得騷人之體格,其詩云:『佳人在空谷,雙星思銀河。契闊不有命,盛
時豈蹉跎。娟娟匡廬秀,如此粲者何?香蜜綴紅糝,寶熏罩宮羅。幽窗下團樂,微
風自婆娑,寂寥千年初,戢戢蓬艾多。何階託方便,百金聘猗儺。赤欄青篾舫,丁
寧護根窠。泥沙亦天幸,扳聯入宣和。誰令蘭蕙徒,憔悴守岩阿。』〕

  許彥周《詩話》云:〔陳克子高作《贈別詩》云:『淚眼生憎好天色,離觴偏
觸病心情。』雖韓偓、溫庭筠,未嘗措意於此。〕

  苕溪漁隱曰:〔木樨,閩中最多,路傍往往有參天合抱者,土人以其多而不貴
之。漕宇門前兩徑,自有一二百株,至秋,花盛開,籃輿行清香中,殊可愛也。古
人賦詠,惟東坡倅錢塘,八月十七日,天竺送桂花,分贈元素,詩云:『月缺霜濃
細蕊乾,此花元屬桂堂仙,鷲峰子落驚前夜,蟾窟枝空記昔年。破●山僧憐耿介,
練裙溪女鬥清妍,願公採擷紉幽佩,莫遺孤芳老澗邊。』陳去非有詞云:『黃衫相
倚,翠葆層層底,八月江南風日美,弄影山腰水尾。楚人未識孤妍,《離騷》遺恨
千年,無住庵中新夢,一枝喚起幽禪。』萬俟雅言有詞云:『芳菲葉底,誰會秋江
意?深綠護輕黃,怕青女霜侵憔悴。開分早晚,都占九秋,天花四出香七里。獨步
珠宮裡,佳名岩桂,卻是因遺子。不自刀中來,又那得蕭蕭風味。霓裳舊曲休問,
廣寒人飛,太白酬仙蕊,香外無香比。〕

  《文昌雜錄》云:〔京師貴家,多以酴醾漬酒,獨有芬香而已。近年方以榠楂
花懸酒中,不惟馥郁可愛,又能使酒味辛冽;始于戚里,外人蓋未知也。〕

  《文昌雜錄》云:〔李冠卿說揚州所居堂前,杏一株極大,花多而不實。適有
一媒姥見如此,笑謂家人曰:『來春與嫁了此杏。』冬深,忽攜酒一樽來,云是婚
家撞門酒,索處子裙一腰,繫杏上,已而奠酒,辭祝再三。家人莫不笑之。至來春
,此杏結子無數。江淮亦多有嫁橘法,不知是何術也。〕

  《上庠錄》云:〔貢士舉院,其地本廣勇故營也,有文官花一株,花初開白,
次綠次緋次紫,故名文官花。花枯經年,及更為舉院,花再生。今欄檻當庭,尤為
茂盛。〕

  《文昌雜錄》云:〔兵部杜員外言,今關中有白蕤,棫樸也,芃芃叢生,民家
多採作薪,且言煙與他木異。嘗取試之,其煙直上如線,高五七丈許不絕,《詩》
所謂『薪之槱之』,物雖微,可以升燎於上帝,亦蘋蘩蘊藻之類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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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六
本朝雜記下
  《呂氏童蒙訓》曰:〔徐仲車,山陽人,小許榜登科。初從安定先生學,潛心
力行,不復仕進。仲車一日因具公裳見貴官,因思曰:『見貴官尚具公裳,豈有朝
夕見母而不具公裳者乎?』遂晨夕具公裳揖母。事母至孝,山陽人化之。〕
  《司馬文正公日錄》云:〔朱壽昌父任諫議大夫,毒昌母素微,生壽昌歲餘,
遣出之,因是不知所在。壽昌既長,求之不得,乃棄官尋之,刺血書懺以散與人,
至是得之於同州,迎以歸。錢子飛知永興軍,奏其事,乞加旌賞,故召之。王介甫
方以李定為至孝,故送壽昌付審官。而壽昌以同母弟妹皆在同州,乃折資授河中通
判。〕苕溪漁隱曰:〔東坡云:『朱壽昌郎中,少不知母所在,刺血寫經,求之五
十年,去歲得之蜀中,以詩賀之云:嗟君七歲知念母,憐君壯大心愈苦,羨君臨老
得相逢,喜極無言淚如雨。不羨白衣作三公,不愛白日升青天,愛君五十著彩服,
兒啼卻得償當年。烹龍為炙玉為酒,鶴髮初生千萬壽,金花詔書錦作囊,白藤肩輿
簾蹙繡。感君離合我酸辛,此事今無古或聞,長陵朅來見大姊,仲孺豈意逢將軍。
開皇善桃空記面,建中天子終不見,西河郡守誰復譏。潁谷封人羞自薦。』《日錄
》又云:『淮南轉運司體量李定,嘉祐八年四月母亡,不曾丁憂,介甫以李定為至
孝,何其蔽邪?』〕
  《復齋漫錄》云:〔番陽張吉父介,方娠時,父去客東西川,不還。張君自為
兒時,愴然有感,其言語聲息,未嘗不在蜀也。與尚書彭公器資同學,作詩云:『
應是子規啼不到,致令我父未歸家。』聞者皆憐之。既長,走蜀,父初無還意;乃
還省母,復至涪閬,往返者三,其父遂以熙寧十三年三月至自蜀,鄉人迎謁歎息,
或為感泣。一時名士,皆賦詩以記其事。器資詩略云:『河可以竭山可從,我翁不
歸行不已,三往三復翁歸止,翁行尚壯今老矣,兒昔未生今壯齒。』郭功甫詩略云
:『父昔離家子方孕,子得其父今壯年,胡弗歸兮死敢請,慰我慈母心懸懸,三往
三復又十載,孝子執鞭方言還。』〕
  《四六談麈》云:〔四六施於制誥表奏文檄,以便於宣讀,多以四字六字為句
;宣和間多用全文長句為對,習尚之久,至今未能全變,前輩無此體也。此起于王
咸平翰苑之作,人多效之。兼四六之義,在於裁剪,若全句對全句,亦何以兄工。
以經語對經語,史語對史語,詩語對詩語方妥帖。太祖郊祀,陶谷作赦文,不以『
籩豆有楚』對『黍稷惟馨』,而曰『豆籩陳有楚之儀,黍稷奉惟馨之薦。』近世王
初寮作《寶籙宮青詞》云:『上天之載無聲,下民之虐匪降。』時人許其裁剪。〕
  《宋景文筆記》云:〔文有屬對,平側用事,供公家一時宣讀施行,似健快,
然不可施于史傳。余修《唐書》,未嘗以唐人一詔一令載者,惟舍對偶之文近高古
者,乃可著於篇。大抵史近古,對偶宜今,以對偶之文入史,如粉黛飾壯士,笙匏
佐鼙鼓,非所施也。〕
  《呂氏童蒙訓》云:〔龔殿院彥和,清介自立,少有重名。元祐間簽判瀛州,
其弟大壯,尤特立不群。曾子宣帥瀛,欲見不可得。一日,徑過彥和,邀其弟出;
不可辭也,遂出相見。即為置酒,從容終日乃去。因題詩壁間云:『自慚太守非何
武,得向河陽見兩龔。』近時貴人如子宣之能下士,亦難及也。〕
  《東皋雜錄》云:〔青社表海亭,取太公表東海之義。元祐初,曾子宣為守,
鼎新之,賦詩云:『表海風流舊所聞,青冥飛觀一番新。山河十二名空在,簪履三
千跡已陳。極目煙嵐九霄近,滿川樓閣萬家春。由來興廢南柯夢,且喜登臨屬後人
。』〕
  《文昌雜錄》云:〔工部王侍郎云:『昨謫守單州,後圃有宓子賤琴台,為一
郡之勝,獨此可以銷憂耳。有詩云:琴聲久逐秋雲去,台勢空隨古堞高。』既召還
,見於垂拱殿,與呂資政同班殿廬,因話琴台,後數日,呂遂知單州,甚可異也。

  許彥周《詩話》云:〔蘇太監文饒敖,作《鴻溝詩》云:『置俎均牢彘,峨冠
信沐猴。方矜几上肉,已墮幄中籌。海嶽歸三尺,衣冠閟一丘。路人猶指似,山下
是鴻溝。』〕
  《四六談麈》云:〔綦叔厚草《蜀將制》曰:『已失秦川之險,敢云蜀道之難
。』辛炳為中司,遽作彈文曰:『川猶未失也。』綦自辨其語,上曰:『朕知之矣
,卿所言者,我能往,寇亦能往。』〕
  《復齋漫錄》云:〔劉偉明《贈熊待制詩》云:『西清寓直荷為橐,左蜀宣風
繡作衣。』蓋《南史‧劉杳傳》:『著紫荷橐事,見《張安世傳》。』持橐簪筆之
意,而偉明乃以荷為芰荷之荷,何邪?〕
  《東皋雜錄》云:〔李誠之才致高妙,守邊有威信。熙甯初,荊公用事,議論
不合,退居汶上。題詩云:『燕子知時節,還尋舊宇歸,新人方按曲,不許傍簾飛
。』嘗作《昭陵挽詞》云:『堯民喪考無生意,杞國憂天有壞時,聞道宗祧歸聖嗣
,一時收淚賀重熙。』其他佳句甚多。〕
  東坡云:〔過太平州,見郭祥正,言:『嘗從章惇入梅山溪洞中,說降其首領
。見洞主蘇甘家有神畫,被服如士大夫,事之甚嚴。問之,云:此知桂州李大夫也
。問其名,曰:此豈可名哉!扣頭稱死罪數四,卒不敢名。徐考其年月本末,則李
師中誠之也。誠之嘗為提刑權桂府爾。』吾識誠之,知其為一時豪傑也。然小人多
異議,不知夷獠乃爾畏信之,彼其利害不相及爾。〕
  許彥周《詩話》云:〔晁無咎在崇寧間,次李誠之長短句韻,以弔誠之,曰:
『射虎山邊尋舊跡,騎鯨海上追前約;便與世永相忘,江湖還堪樂。不獨用事的確
,其措意高古,深悲而善怨,似《離騷》,故特錄之。〕
  《復齋漫錄》云:〔王公韶,少日讀書于廬山東林裕老庵,庵前有老松,因賦
詩云:『綠皮皺剝玉嶙峋,高節分明似古人。解與乾坤生氣概,幾因風雨長精神。
裝添景物年年換,擺捭窮愁日日新。惟有碧臀雲裡月,共君孤影最相親。』王荊公
為憲江東,過而見之,大加稱賞,遂為知己。〕
  苕溪漁隱曰:〔蔡寬夫《詩話》云:』盧龍圖秉,少豪逸。熙甯初,遊京師,
久不得調。嘗作詩曰:青衫白髮病參軍,旋糶黃粱置酒樽,但得有錢留客醉,何須
騎馬傍人門。荊公一見曰:此亦非碌碌者,即薦用之。前此蓋未嘗相識也。』又《
石林詩話》云:『劉季孫初以右班殿直監饒州酒,荊公為憲江東,巡歷按酒務,始
至廳事,見屏間有題小詩曰:呢喃燕子語梁間,底事來驚夢裡閑,說與傍人應不解
,杖藜攜酒看支山。大稱賞之,即召與語,嘉歎久之,升車而去,不復問務事。』
荊公以三詩而取三士,其樂善之心,今人所未有也,吾故表而出之。〕
  許彥周《詩話》云:〔鮮於子駿作《九誦》,東坡大稱之,云:『友屈宋于千
載之上。』觀《堯祠》《舜祠》二章,氣格高古,自東漢以來鮮及;前輩稱讚人,
略緣實也。〕
  《復齋漫錄》云:〔王彩輔道,觀文韶子也。徽宗朝妄奏天神降於家,卒以此
受禍,人以其父熙河妄殺之報耳。嘗為《漁家傲》詞云:『日月無根天不老,浮生
總被消磨了。陌上紅塵常擾擾,昏復曉,一場大夢誰先覺?洛水東流山四繞,路傍
幾個新華表,見說在時官職好,爭通道,冷煙寒雨埋荒草。』〕
  《詩說雋永》云:〔孫伯野,宣和間為中書舍人,論麗人入貢,所過騷動,貶
散官,居於蘄州。許崧老時為給事中,乃封駁曰:『孫傳山東野人,乞從末減。』
楊時可時為省郎,以詩送孫曰:『清議豈徒光四戶,直聲應已到三韓,黃門有手能
批敕,太學無人為皋幡。』《四六談麈》云:『孫伯野論麗人搔擾,中批云:至乃
用蘇軾語,全無顧忌。孫表云:不知言語之合前人,但見裔夷之負中國。』〕
  苕溪漁隱曰:〔宣政間,京師置四輔郡,拱州東輔也。先君時為宗學官,從兄
孝著遊學拱輔,因有書來,先君寄之以詩曰:『東輔書初至,西宮夜正寒,感時嗟
阻闊,喜汝報平安。學耨知兼力,辭淳發巨瀾,三冬文史足,軒翥未應難。』〕
  《復齋漫錄》云:〔韓子蒼喜吳可小詩:『東風可是閑來往,時送江梅一陣香
。』殊不知張芸叟《茶縻詩》云:『晚風亦自知人意,時去時來管送香。』吳取此
耳。〕
  苕溪漁隱曰:〔胡宿詩:『風花飛有態,煙絮墜無痕。』張先詞:『柳徑無人
,墜飛絮無影。』二人詩詞頗相類。〕
  《三山老人語錄》云:〔孫元中《啟事》云:『好事多載酒殽,時念揚雄之句
,諸公盡登臺省,誰憐鄭老之窮。』對偶亦新奇。〕
  《復齋漫錄》云:〔翟嗣宗尉臨淮,頗為監司所窘,遂於臨淮館驛題《蜘蛛詩
》,其序云:『偶見蜘蛛,因成四韻。』『織絲來往疾如梭,長愛騰空作網羅。害
物身心雖甚小,漫天綱記亦無多。林間宿鳥應嫌汝,簾外飛蛾亦懼他。莫學螳螂捕
蟬勇,須知黃雀奈君何!』林子中時為發運,過而見之,召而誚責,且戒以無為浮
薄,因薦之於朝云。〕
  《復齋漫錄》云:〔王直方《詩話》記徐師川《早朝詩》,內一聯云:『黃氣
遠臨天北極,紫宸住在殿中央。』以余觀之,乃全是杜子美『玉几猶來天北極,朱
衣只在殿中央』一聯也。〕
  《詩說雋永》云:〔徐師川《贈鄭公實諶詩》云:『平生不善劉蕡策,色色人
中自有人。』又云:『字得蘇黃妙,文熏班馬香。』鄭有詩集,其間與張嘉父唱酬
頗多。〕苕溪漁隱曰:〔師川因鄭諶而進,致身樞府,《東湖集》中與鄭唱酬亦多
,如『誰家竹可款,何處酒難忘』,皆一時唱酬之詩也。《贈張仲宗》云:『詩如
雲態度,人似柳風流。』《題於生畫》云:『故山黃葉下,夢境白鷗前。』此集中
好句也。〕
  《詩說雋永》云:〔丁未之春,汴清准濁,錢遜叔《登淮山樓詩》云:『華戎
交氣俗,淮汴倒清渾。』徐師川詩云:『淮流漲後濁,汴水淺來清。』〕
  《呂氏童蒙訓》云:〔呂與叔嘗作詩云:『文如元凱徒稱僻,賦似相如止類俳
,唯有孔門無一事,只傳顏氏得心齋。』橫渠《讀詩詩》云:『置心平易始知詩。
』楊中立云:『知此詩,則可以讀《三百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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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齋漫錄》云:〔吳丞相敏,十歲時,遊山寺,賦詩云:『古木霜根重,殘
僧雪頂深,棟樑元剝落,香火半消沉。』在真州時,《贈吳正仲詩》:『先生古人
風,文字祖西漢,不令萬錢食,亦合五花判。』〕

  《四六談麈》云:〔汪退傳初坐陳束、歐陽澈事降官,後復以啟謝廟堂,時相
作答啟云:『一男子之上書,人何足道;諸大夫曰可殺,公豈容心。』熊太學叔雅
之詞也。陸逸中德先,宣和間再為中執法,嘗彈蔡絛,范丞相建炎間答其啟云:『
久居言路,評彈多權貴之臣;屢掌文衡,登拔皆純正之士。』范射策,陸曾謂其不
純正。舒起居清國之詞也。〕

  《師友談記》云:〔友人董耘饋長沙貓筍,薦以享太史公,太史公輒作詩為貺
,因筍寓意,且以為贈爾,其詩曰:『穿雲斸石遠林空,來涉煙波萬萬重。實比梧
桐能食鳳,籜翻風雨便成龍。一枝未許麈鞍掛,千畝終留渭水封。陋巷菜羹知不稱
,君王玉食願持供。』薦即和之,亦以寓自興之意,且述前相知之情焉,其詩曰:
『節藏泥滓氣淩空,薦俎寧知肉味重。未許韋編充簡冊,已勝絲縷誑蛟龍。短萌任
逐霜刀重,美幹須煩雪壤封。他日要令高士愛,不應常奉宰夫供。』秦少游亦和之
曰:『楚山春筍斸雲空,北客常嗟食不重。秀色可憐刀切玉,清香不斷鼎烹龍。論
羹不愧蒪千里,入貢常隨傳一封。薄祿奉親甘旨少,滿苞時賴故人供。』〕苕溪漁
隱曰:〔李方叔稱范淳父為太史公,以其為國史修撰故也。〕

  苕溪漁隱曰:〔《詩選》云:『朱喬年絕句:春風吹起籜龍兒,戢戢滿山人未
知,急喚蒼頭斸煙雨,明朝吹作碧參差。蓋前人有《詠筍詩》云:急忙且吃莫踟躕
,一夜南風變成竹。喬年點化,乃爾精巧。』余觀魯直已先有此句,《從斌老乞苦
筍》云:『煩君更致蒼玉來,明日風雨皆成竹。』前詩並蹈襲魯直也。〕

  《詩說雋永》云:〔晁沖之叔用樂府最知名,詩少見於世。政和末,先公為御
史,朱深明為郎官,其《謝先公寄茶兼簡深明詩》曰:『諫議茶猶寄,郎官跡已疏
。斜封三道印,不奉一行書。會遠長安去,終臨顧渚居。大江清見底,為問渴如何
。』〕

  《詩說雋永》云:〔蔡攸入燕,其父魯公寄詩云:『百年盟誓宜深慮,六月王
師盍少休,緇衣堂下清風滿,早早歸來醉一甌。』〕苕溪漁隱曰:〔蔡京知伐燕之
役為不可,胡不以告於上,但形於詩句以沽名,共不忠之甚歟!〕

  《復齋漫錄》云:〔《西清詩話》記其父蔡元長喜周邦彥《祝壽詩》云:『化
行《禹貢》山川外,人在周公禮樂中。』余以為此乃摸寫東坡《藏春塢詩》『年拋
造物甄陶外,春在先生杖履中』是也。〕

  《四六談麈》云:〔靖康間劉觀中遠作《百官賀徽廟還京表》云:『漢殿上皇
,本是野田之叟;唐朝肅帝,又非揖遜之君。』何栗文縝索筆塗之,用此二事,別
作一聯云:『擁篲卻行,陋未央之過禮;執鞚前引,笑靈武之曲恭。』康執權平仲
在揚州,草《宗開封制》云:『想望夷門,未泯蔥蔥之佳氣;顧瞻淮旬,安能鬱鬱
而久居。』〕

  苕溪漁隱曰:〔閩中近時刊行《詩話總龜》,即舒城阮閱所編《詩總》也。余
家有此集,今《總龜》不載此序,故錄於此云:『余平昔與士大夫遊,聞古今詩句
,膾炙人口,多未見全本,及誰氏所作也。宣和癸卯春,來官郴江,因取所藏諸家
小史、別傳、雜記、野錄讀之,遂盡見前所未見者。至癸卯秋,得一千四百餘事,
共二千四百餘詩,分四十六門而類之;其播揚人之隱慝,暴白事之曖昧,猥陋太甚
,雌黃無實者,皆略而不取。至其本惟一詩,而記所取之意不同,如粟爆燒毯破,
貓跳觸鼎翻;春洲生荻芽,春岸飛楊花。載所作之人或異,如幾夜礙新月,半江無
夕陽;斜陽如有意,偏傍小窗明。如此之類,皆兩存之。若愛其造語之工,而舉一
聯,如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不知其全篇。亦有喜其用字之當,而論一字,如
惠和官尚小,師達祿須干,不知其所引自誤。如此之類,咸辨證之。然皆前後名公
、鉅儒、逸人、達士,傳諸搢紳間,而著以為書,不可得而增損也。但類而總之,
以便觀閱,故名曰《詩總》。倦遊歸田,幅巾短褐,松樹竹几,時卷舒之,以銷閑
日,不願行于時也。世間書固未盡於此,後有得之者,當續焉。宣和五年十一月朔
,舒城阮閱序。』〕

  苕溪漁隱曰:〔王周士《和人詩》云:『人情千里白頭浪,世事幾番黃葉風。
』宋大觀《題嚴子陵祠堂》云:『英姿凜凜都如在,盛夏釣颱風月寒。』石敏若《
新蟬》云:『滿身美蔭抱高柳,問汝適從何處來。』《初寮集》載其父《投壺》云
:『勢如高捧金徒箭,聲似連鏗玉殿簽。』皆善造語,亦可喜也。〕

  《了齋集》云:〔余讀左經臣詩編,有《招友人》之句云:『一別又經無數日
,百年還將幾多時。』非特詞意清逸可玩味也,老於世途,幻景迅速,讀此二語,
能無警乎?〕

  許彥周《詩話》云:〔楊舜韶名友夔,長僕十餘歲,向同在姑蘇時,盜賊發孫
堅墓,楊作詩云:『闔廬城邊荒古丘,昔誰葬者孫豫州,久無行客為下馬,時有牧
童來放牛。』嗚呼,舜韶今亡矣,他詩皆工,必傳於世也。〕

  《復齋漫錄》云:〔東魯孔傳字聖傳,先聖之裔,而中丞道輔之孫也。為人博
學多聞,取唐以來至於吾宋詩頌銘贊,奇編奧錄,窮力討論,纖芥不遺,撮其樞要
,區分彙聚,有益於世者,續唐白居易《六帖》,謂之《六帖新書》。韓子蒼為篇
引,以為『孔侯之書,如富家之儲材,棟榱枅栱,雲委山積,匠者得之,應手不窮
,其用豈小;至貪多務得,晦而不出,幸人之不知,以成己之名者,此侯之所恥也
。』〕苕溪漁隱曰:〔《六帖新書》,出於東魯,兵火之餘,南北隔絕,其本不傳
于江左,使學者弗獲增益聞見,惜哉!近時有《緗素雜記》、《學林新編》、《藝
苑雌黃》,此三書皆相類,辨正古今訛舛,校定史傳得失,誠有補于學者,吾于《
叢話》固嘗採摭云。〕

  《司馬文正公日錄》云:〔章郇公得象為職方,知洪州罷歸,丁晉公與楊文公
博,召數人,皆不至。丁以為二人博無歡,楊曰:『有章職方者善博,可召之。』
既至,丁不勝,輸銀器數百兩。章初無喜色,亦不辭。他日又博,章輸銀器數百兩
,亦無吝色。丁由是佳其有度量,援引以至清顯。楊亦嘗稱郇公他日必為公台,厚
遇之。〕

  苕溪漁隱曰:〔《三朝正史》云:『楊億祖文逸,偽唐玉山令。億將生,文逸
夢一道士,自稱懷玉山人;未幾,億生,有紫毛披體,長尺餘,經月乃落。』《本
朝名臣傳》云:『母章氏始生億,夢羽衣人自稱武夷君託化;既誕,則一鶴雛,盡
室驚駭,貯而棄之江。其叔父曰:我聞間世之人,其生必異。追至江濱開視,則鶴
蛻而嬰兒具焉,體猶有紫毳尺餘,既月乃落。』二書所記不同。予謂《名臣傳》其
言怪誕良甚,當以正史為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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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皋雜錄》云:〔時邦美,陽武人,父為鄭州牙校,補軍將吏,部差押綱至
成都,時年六十四,婦方四十餘,未有子,謂其夫曰:『我有白金百星,可攜行至
蜀,求一妾歸,冀得子為身後計。』父至成都輸納畢,訪牙儈,見一女甚端麗,詰
其家世,不對,窺見,以布總發,怪問之,悲泣曰:『父本都下人,為雅州掾官卒
,扶護至此,不能歸,鬻妾欲辦裝耳。』父惻然,攜金往見其母,以助其行,又為
干行計,同上道,路中謹事掾妻如部曲,至都下,僦居菆殯畢,方辭歸。妻迎問買
妾狀,具以實告。未幾,妻有孕,一夕,夢有數人披衲襖輿一金紫人留堂中,及旦
,邦美生,後堂犬亦生九子,故小字十狗。後登進士第一,官至吏部尚書。〕
  《四六談麈》云:〔靖康間,京兆尹程伯起《謝賜出等牙簡表》云:『看山拄
頰,敢為晉士之清狂;上馬設囊,豈有唐賢之風度。』汪彥章詞也。翟公巽以陳通
之亂,自越援杭,其《謝降官表》云:『豈比越人,坐視秦人之瘠;欲安劉氏,固
知晁氏之危。』李漢老坐其兄會稽失守落職,《謝表》云:『包胥不食而哭秦,素
心猶在;李陵得當而報漢,後效難期。』席大光罷參政,為潭帥,《謝表》云:『
暴揚之惡,初過於共兜;播告之詞,忽同于方召。』〕
  《詩選》云:〔蘇庠養直,嘗盛夏追涼,方與客對棋,有衣褐者持謁云:『羅
浮山道人江觀潮。』未及起迎,道人直造就坐,旁若無人。養直驚愕,問所從來。
答曰:『羅浮黃真人,以公不好世人之所好,氣母已成,令某持丹度公,可服之。
』袖中出一小盒,藥黃色而膏融,養直遲疑間,道人曰:『此丹非金非石,乃真氣
煉成,疑即且止,俟有急服之。』出門徑去,俄頃不見。養直以丹置佛室。後與客
飲,醉後食蜜雪,和以龍腦,一夕暴下而卒。所親記道人之言,亟取丹視之,其堅
如石,磨以飲之,即蘇。自是康強異常,齒落者復生,髮白者再黑,目枯者更明。
紹興十七年歲旦日,與家人酌別,且告辭鄰里,二日,東方未明,披衣曳杖出門,
行步如飛,妻孥奔逐,僅能挽其衣,則已逝矣。〕苕溪漁隱曰:〔洪慶善與養直皆
丹陽人,予以問慶善,慶善云:『初無此事,乃曾端伯得之傳聞之誤耳。余於《後
湖集序》嘗言之云:不待訪丹砂於岣嶁,依羽人於丹丘,而羅浮之客,九轉之丹至
矣。僕馳書問之,且丐錄近詩,居士答言:頃得方士神藥,奪命鬼手中,服食以來
,哦詩結字,無復余習矣。養直後以壽終,亦無他異。端伯之言,不可信也。』〕
  《司馬文正公日錄》云:〔劉貢父言:『李宥知江寧府,遭火,疑軍士為變,
不救,遂燔市里寺觀府庫皆盡。宥令幕職方龜年作表奏,內曰:不意禍起蕭牆,釁
生回祿。時新有衛士之變,朝廷惡其言,由是州官得罪皆重,以宥年老,直除分司
。』〕
  《元城先生語錄》云:〔先生平日皆莊話,有一雅謔漫記之。先生為諫議大夫
日,值除一執政,姓胡,名不欲記之。先生再三論列,文字不降出。時劉貢父為給
事中,先生于朝路見之,問曰:『昨晚有甚文字降出?』貢父曰:『豈非器之於新
除有異聞乎?』先生曰:『然。若遲回不去,當率全台諫攻之,孔子所謂鳴鼓而攻
之者。』貢父應聲曰:『將謂是暗箭子,元來是鳴鼓兒。』聞者皆啟齒。先生素嚴
毅,亦有笑容。〕又曰:〔貢父好謔,然立身立朝,極有可觀,故某與之交遊。〕
  《復齋漫錄》云:〔王直方《詩話》記陳輔《題湖陰先生壁詩》云:『身似舊
時王謝燕,一年一度到君家。』荊公見而笑曰:『此戲君為尋常百姓耳。』然余觀
山谷有詩《答直方送並蒂牡丹》云:『不如王謝堂前燕,曾見新妝並倚欄。』若以
荊公之言,則直方末免為山谷所戲,正苦不自覺耳。〕
  《詩說雋永》云:〔石藏用、劉寅,俱擅醫名,石喜用熟藥,劉喜用涼藥,京
師為之語曰:『藏用篋中三斛火,劉寅匣內一壺冰。』〕
  《龍川略志》云:〔彭山有隱者,通古醫術,與世諸醫所用法不同,人莫之知
。單驤從之學,盡得其術,遂以醫名於世。治平中,予與驤遇廣都,論古今術同異
,驤既言其略,復歎曰:『古人論五臟六腑,其說有謬者,而相承不察,欲以告人
,人罕信者。古說左腎其腑膀胱,右腎命門,其腑三焦,丈夫以藏精,女子以繫胞
。以理推之,三焦當如膀胱,有形質可見。而王叔和言三焦有藏無形,不亦太謬乎
?蓋三焦有形如膀胱,故可以藏,有所繫,若其無形,尚何以藏繫哉?其所以謂之
三焦者何也?三焦分佈人體中,有上中下之異,方人心湛然,欲念不起,則精氣散
在三焦,榮華百骸;及其欲念一起,心火熾然,翕撮三焦,精氣入命門之髒,輸瀉
而出,故號此腑為三焦耳。世承王叔和之謬而不悟,可為長太息也。』予甚異其說
。後為齊州從事,有舉子徐遁者,石守道之婿也,少嘗學醫療病,有精思,予為述
驤之言,遁喜曰:『齊嘗大饑,群丐相臠割而食,有一人皮肉盡而骨脈全者,遁以
學醫,故往觀其五臟,見右腎下有脂膜如手大者,正與膀胱相對,有二白脈自其中
出,夾脊而上貫腦,意此即導引家所謂夾脊雙關者,而不悟脂膜如手大者之為三焦
也。單君之言,與所見懸合,可以正令人之謬矣。』〕
  《上庠錄》云:〔元祐間,馬涓、張庭堅等四人,擅名太學,時號四俊。劉燾
,湖州人,年少,亦自負,初補太學生,聞而慕之,以刺謁曰:『不識可當一俊否
?』涓等曬之。燾復曰:『何得是名?』涓等設詭計以困之,曰:『每試當預約一
字,限於程試中用之,善者乃預。』既而私試之,燾請字,涓曰:『第一句用將字
。』其時策問《神宗實錄》,燾對曰:『秉史筆者,權猶將也,雖君命有所不受,
而況其他乎?』後果為第一,聞者服之,因目燾曰挨屍俊。〕
  《復齋漫錄》云:〔劉韐始為尉于洪之豐城,性不飲酒,飲則面色為之烘然。
時郡推官沿檄抵邑,能飲啖,與公同會,以諺語戲公曰:『小器易盈真縣尉。』答
曰:『窮坑難滿是推官。』〕
  《詩說雋永》云:〔李伯記為行營使,時王仲時、張仲宗俱為屬,王頎長,張
短小,白事相隨。一館職同在幕下,戲云:『啟行營:大雞昂然來,小雞竦而侍。
』〕
  《東皋雜錄》云:〔葉祖義少遊太學,有俊聲,滑稽無窮,嘗戲作詩云:『醉
來黑漆屏風上,草寫盧仝《月蝕詩》。』〕
  《上庠錄》云:〔政和丙申殿試,何栗為狀元,潘良貴次之,皆年少有豐貌;
而第三人郭孝友頗古怪。唱名日,呵出御街,觀者皆曰:『狀元真何郎,榜眼真潘
郎,第三人真郭郎也。』〕
  《文昌雜錄》云:〔昔見故老言:『有一朝士,好為諧謔,嘗云:近求得一對
,的似有理,曰:躁因修賀敕,怒為答空書。聞者無不大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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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
大梅
  《傳燈錄》云:〔師住天臺山梅子真舊隱。一僧入山迷路,問曰:『和尚在此
山多少時也?』師曰:『只見四山青又黃。』又問:『出山路什麼處去?』師曰:
『隨流去。』僧歸,說似鹽官,鹽官令僧去請師出山,師有偈云:『摧殘枯木倚寒
林,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大寂聞師住山,乃令
一僧到問云:『和尚見馬師得個什麼,便住此山?』師云:『馬師向我道,即心是
佛,我便向這裡住。』僧云:『馬師近日佛法又別。』師云:『作麼生別?』僧云
:『近日又道,非心非佛。』師云:『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汝非心非佛,
我只管即心即佛。』其僧回,舉似馬祖,祖云:『大眾梅子熟也。』〕苕溪漁隱曰
:〔韓子蒼《送僧住梅山詩》云:『寺門岑寂知何許,想對千岩萬壑開,待得梅山
梅子熟,不辭先寄一枝來。』用前事也。〕
天衣
  《僧寶傳》云:〔懷東遊至翠峰,翠峰眾盛。懷當營炊,自汲澗折擔,悟旨,
顯公印可,以為奇。辭去,久無耗。有僧自淮上來,曰:『懷出世鐵佛矣。』顯使
誦提唱之語,曰:『譬如雁過長空,影沉寒水,雁無遺蹤之意,水無留影之情。』
顯激賞久之。〕
端師子
  《僧寶傳》云:〔端師子,始見弄獅子者,發明心要,則以彩帛像其皮,時時
著之,因以為號。秦少游聞其道高,請升座,端以手自指,曰:『天上無雙月,人
間只一僧,一堂風冷淡,千古意分明。』少游首肯之。能誦《法華經》,必得錢五
百乃開帙,日誦數句,即持錢地坐,去其缺薄者,易之而去。好歌《漁父詞》,月
夕,必歌之達旦。有狂僧回頭和尚,以左道鼓動流俗,士大夫亦安其妄,方對丹陽
呂公肉食,端徑至,指曰:『正當與麼時,如何是佛?』回頭不能遽對,端捶其頭
,推倒乃行。又有妖人號不託,掘秀州城外地,有佛像,建塔其上,傾城敬信。端
見揕住曰:『如何是佛?』不託擬議,端趯之而去。章相子厚請升座,使俞秀老撰
疏,敘其事,曰:『推倒回頭,趯翻不託,七軸之《蓮經》未誦,一聲之《漁父》
先聞。』端聽僧官宣至此,以手揶揄曰:『止。』乃引聲吟曰:『本是瀟湘一釣客
,自東自西自南北。』大眾雜然稱善。端顧笑曰:『我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下座。〕
  山谷云:〔『釣魚船上謝三郎,雙鬢已蒼蒼,莎衣未必貴,不肯換金章。汀草
畔,浦花傍,靜鳴桹,自來往,好簡漁父家風,一片瀟湘。』金華俞秀老作此篇,
道人多傳之,非道意岑寂,其語不能如是。〕苕溪漁隱曰:〔《傳燈錄》云:『玄
沙,福州閩縣人,姓謝氏,幼好垂釣,泛小船于南台江,狎諸漁者。年甫三十,忽
慕出塵,乃棄釣艇,投芙蓉山訓禪師落髮。』秀老用其事也。〕
參寥
  《復齋漫錄》云:〔參寥詩:『可人惟有秦淮月,出沒涓涓波浪中。』子瞻《
送蜀僧詩》:『當時半破峨嵋月,還在平羌江水中。』二意偶同。〕
  《復齋漫錄》云:〔唐僧皎然《答李季蘭詩》:『天女來相試,將花欲染衣,
禪心竟不起,還捧舊花歸。』乃悟參寥《答妓詩》『禪心己作沾泥絮,肯逐東風上
下狂』之意。〕
  苕溪漁隱曰:〔《冷齋夜話》謂道潛作詩,追法淵明,其詩有逼真處,曰:『
數聲柔櫓蒼茫外,何處江村入夜歸?』又曰:『隔林彷佛開機杼,知有人家住翠微
。』余細細味之,句格固佳,但不類淵明語,豈得謂之逼真處?若東坡《和陶詩》
:『前山正可數,後騎且勿驅。』此方是逼真處。惠洪不善評詩,其言豈足憑哉?

洪覺範
  苕溪漁隱曰:〔《僧寶傳》,覺範所撰也。但欲馳騁其文,往往多失事實,至
於作贊,又雜以詩句,此豈史法示褒貶之意乎?其詩有云:『行盡湘西十里松,到
門卻立數諸峰,崇公事蹟無尋處,庭下春泥見虎蹤。』又云:『廬山殿閣如生成,
食堂處處禪床折,我比三門似冷灰,盡日長廊捲風葉。』又為奇語云:『如月照眾
水,波波頓見,而月不分;如春行萬國,處處同時,而春無跡。』但其才性嶷爽,
見於言語文字間,若於禪門本分事,則無之也。〕
  《冷齋夜話》云:〔予留南昌,久而忘歸,獨行無侶,意緒蕭然,偶登秋屏閣
望西山,於是浩然有歸志,作長短句寄意,其詞曰:『城裡久偷閒,塵浣雲衫,此
身已是再眠蠶。隔岸有山歸去好,萬壑千岩。霜曉更憑欄,滅盡晴嵐,微雲生處是
茅庵。試問此生誰作伴,彌勒同龕。』〕
  《復齋漫錄》云:〔臨川距城南一里,有觀曰魏壇,蓋魏夫人經遊之地,具諸
顏魯公之碑,以故諸女真嗣續不絕,然而守戒者鮮矣。陳虛中崇寧間守臨川,為詩
曰:『夫人在兮若冰雪,夫人去兮仙蹤滅,可惜如今學道人,羅裙帶上同心結。』
洪覺範嘗作長短句贈一女真云:『十指嫩抽春筍,纖纖玉軟紅柔,人前欲展強嬌羞
,微露雲衣霓袖。最好洞天春晚,《黃庭》卷罷清幽,凡心無計奈閒愁,試撚花枝
頻嗅。』〕
  許彥周《詩話》云:〔近時僧洪覺範頗能詩,其《題李愬畫像》云:『淮陰北
面師廣武,其氣豈止吞項羽,公得李祐不肯誅,便知元濟在掌股。』此詩當與黔安
並驅也。頃年,僕在長沙,相從彌年,其他詩亦甚佳,如云:『含風廣殿聞棋響,
度日長廊轉柳陰。』頗似文章巨公所作,不類衲子。又善作小詞,情思婉約,似秦
少游。至如仲殊、參寥雖名世,皆不能及。〕
清順
  《復齋漫錄》云:〔《冷齋夜話》記西湖僧清順詩:『久從林下遊,頗識林下
趣。從渠綠陰繁,不礙清風度。閑來石上眠,落葉不知數。一鳥忽飛來,啼破幽寂
處。』予見子蒼言後四句不同,云:『困即蟠石眠,莫省落花數,惟聞犬吠聲,更
入青蘿去。』後兩句雖不同無害,第『落葉不知數』一句不可,蓋初夏間未應落葉
之多耳。〕苕溪漁隱曰:〔『惟聞犬吠聲,更入青蘿去』,乃惠詮詩,東坡嘗和之
云:『惟應山頭月,夜夜照來去』者是也。子蒼之言,《復齋》之記,皆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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緇黃雜記
  《復齋漫錄》云:〔前輩好稱僧悟清詩:『鳥歸花影動,魚沒浪痕圓』,以為
句意皆新。然余讀後梁沈君攸《臨水詩》云:『花落圓紋出,風急細流翻。』乃知
『魚沒浪痕圓』之句出於此。〕
  《麈史》云:〔劉氏傳記載煬帝既誅薛道衡,乃云:『尚能道空樑落燕泥否?
』蓋道衡詩嘗有是句。《楊公談苑》載僧希晝《北宮書亭》云:『花露盈蟲穴,樑
塵墮燕泥。』予以為煉句雖工,而致思不逮于薛矣。〕
  《復齋漫錄》云:〔元豐末,張詵樞言龍圖之守杭也,一日,宴客湖上,劉涇
巨濟、僧仲殊在焉,樞言命即席賦詩曲,巨濟先唱云:『憑誰妙筆,橫掃素縑三百
尺;天下應無,此是錢塘湖上圖。』仲殊遽云:『一般奇絕,雲淡天高秋夜月;費
盡丹青,只這些兒畫不成。』樞言又出《梅花》,邀二人同賦,仲殊即作前章云:
『江南二月,猶有枝頭千點雪;邀上芳樽,卻占東君一半春。』巨濟不復繼也。後
陳襲善云:『我為續之,曰:尊前眼底,南國風光都在此;移過江來,從此江南不
復開。』〕
  《古今詞話》云:〔東坡守錢塘,劉巨濟赴處州,道過錢塘,東坡留飲于中和
堂,僧仲殊與焉。時堂之屏,有西湖圖,東坡遽索箋管作《減字木蘭花》曰:『憑
誰妙筆,橫掃素縑三百尺;天下應無,此是錢塘湖上圖。』以後疊屬巨濟,辭遜再
三,遂以屬仲殊,繼曰:『一般奇絕,雲淡天高秋夜月;費盡丹青,只這些兒晝不
成。』東坡大稱賞之。〕苕溪漁隱曰:〔此詞首句云:『憑誰妙筆,橫掃素縑三百
尺。』則是初無此《西湖圖》,姑言之耳。《詞話》乃云『中和堂屏有《西湖圖》
』。可見其附會為說,全與詞意不合。以此驗之,其以為東坡作,亦必妄言,當以
《復齋》為正也。〕
  許彥周《詩話》云:〔晦堂心禪師初退黃龍院,作詩云:『不住唐朝寺,閑為
宋地僧。生涯三事衲,故舊一枝藤。乞食隨緣過,逢山任意登。相逢莫相笑,不是
嶺南能。』此詩深靜平實,道眼所了,非世間文士詩僧之所能彷佛也。〕
  《詩說雋永》云:〔泉州僧慶老,有詩云:『交情老去淡如水,病骨秋來瘦似
松。』真方外語也。〕
  苕溪漁隱曰:〔予嘗愛政黃《牛山中偈》云:『橋上山萬層,橋下水千里,惟
有白鷺鶿,見我長來此。』造語平易,不加雕斲,而清勝之景,閒適之意,宛然在
吾目中矣。〕
  《復齋漫錄》云:〔《西清詩話》取瘦權『谷口未斜日,數峰生夕陰』之句。
然宋之問詩云:『日落西山陰,眾草起寒色。』權意取此。沈約《登玄鶴樓詩》亦
云:『雲來片嶺黑,日下牛溪陰。』〕苕溪漁隱曰:〔癩可《東溪集》有詩云:『
傴步入蘿徑,綿延趣最深。僧居不知處,彷佛清磬音。石梁邀屢度,始見青松林。
谷口未斜日,數峰生夕陰。淒風薄喬木,萬竅作龍吟。摩挲綠苔石,書此慰幽尋。
』《復齋》以為瘦權詩,誤矣。〕
  苕溪漁隱曰:〔汪彥章《龍溪集》有《霜餘溪上四絕》,癩可《東溪集》亦有
《霜餘溪上五絕》,內四絕,即《龍溪集》中詩,但一絕不是,所謂『故人江北江
南岸』者,余皆同之,不知竟誰作邪?四絕中其一云:『水似秋蛇巧作蟠,山如濃
翠擁高鬟,清風明月元無主,乞我煙蘿茅數間。』殊清可愛。〕
  《筆談》云:〔知道者苟未至脫然,隨其所得,淺深皆有效驗。尹師魯自直龍
圖閣謫官,過梁下,與一佛者談,師魯自言以靜退為樂,其人曰:『此猶有所繫,
不若進退兩忘。』師魯頓若有所得,自為文以記其說。後移鄧州,是時,范文正公
守南陽,少日,師魯忽手書與文正別,仍囑以後事。文正極訝之。時方饌客,掌書
記朱炎在座,炎老人好佛學,文正以師魯書示炎,曰:『師魯遷謫失意,遂至乖理
,殊可怪也。宜往見之,為致意開譬之,無使成疾。』炎即詣之,師魯已沐浴衣冠
而坐,見災來,道文正意,尹笑曰:『何希文惟以生人見待,洙死矣。』與炎談論
頃時,遂隱几而卒。炎急使人馳報文正,文正至,哭之甚哀。師魯忽舉頭曰:『早
已與公別,安用復來?』文正驚問所以,師魯笑曰:『死生常理也,希文豈不達此
。』仍問其後事,師魯曰:『此在公耳。』乃揖希文復逝;俄頃,又舉頭顧希文曰
:『亦無鬼神,亦無恐怖。』言訖遂長往。師魯所養至此,可謂有力矣;尚未能脫
有無之見,何也?得非進退兩忘,猶存於胸中歟!〕
  苕溪漁隱曰:〔余讀劉興朝《悟道發真集》,其言曰:『余少治儒術,長登仕
版,蓋未嘗信佛也。三十有二歲,見東林長老總公,與之語七日,始生信焉,即取
其書,讀之三年,蓋恨其信之之晚也。然循其理而體會,則似悟還迷,依其法而行
持,則踅靜還擾。既而閱《傳燈錄》,始知佛有法眼妙心,密相付囑,而達摩西來
,單傳此事,眾生悟者,可以見性而了心,其後發明此事,但覺境界非常,取證道
歌讀之,句句儘是吾之心地,讀至六般神用空不空,一顆圓光色非色,如是希奇之
事,吾今已得現前,任是千聖出來,也須退步始得。示人以偈曰:世間多少英雄漢
,終日迷頭沒人喚,可憐眼底黑漫漫,不見驪珠光燦爛。過今晡,又來旦,不覺年
華暗中換。急抬頭,高著眼,徑寸不在蚌中產。靈利男兒薦得時,好笑教渠腸欲斷
。』又有詩云:『今古堂堂此事同,歸因處處獲圓通。片心豁去滄溟窄,雙眼開來
宇宙空。出海銀蟾光動地,離弦金鏃疾追風。須知佛祖埋藏後,坐斷千崖是此翁。
』〕
  
[发帖际遇]: 幽篁沐风 在网吧通宵,花了 254 元 草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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