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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友義門
■蘇武、李陵在武帝時,同為侍中,金蘭之義素篤。武拘於匈奴,明年而陵始降。雖
逆順之勢殊,悲歡之情異,然朋友之誼,此心常炯炯也。觀陵海上勸武使降之言,非
不切至,而武之所以告陵者,不過明吾忠義之心而已,而未嘗一語及陵之叛。若告衛
律者則不然,盡辭詬詈,歸之於不忠不臣之科,而此以節義臨之,幾使恧死,此亦可
以見於陵厚也。後武得歸,陵置酒賀武曰:〔今足下還歸,揚名於匈奴,功顯於漢室
;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故李太白《蘇武》詩云:
渴飲月窟冰,饑餐天上雪。東還沙塞遠,北愴河梁別。
泣把李陵衣,相看淚成血。

蓋亦是意語爾。《韻語陽秋》卷八

■《石林詩話》載:元豐間東坡繫獄,神宗本無意罪之。時相因舉軾《檜》詩:〔根
到九泉無曲處,歲寒唯有蟄龍知。〕且云:〔陛下龍飛在天,軾以為不知己,而求知
地下之蟄龍,非不臣而何?〕得章子厚從而解之,遂薄其罪。而王定國《見聞錄》云
:東坡在黃州時,上欲復用,王禹玉以〔歲寒惟有蟄龍知。〕激怒上意,章子厚力解
遂釋。予觀東坡自獄中出,與章子厚書云:〔某所以得罪,其過惡未易一二數。平時
惟子厚與子由極口見戒,反覆甚苦。某強狠自不以為然。〕又云:〔異時相識,但過
相稱譽,以成吾過,一旦有患難,無復相哀者。唯子厚平居遺我以藥石,及困急,又
有以救恤之,真與世俗異矣。〕則知坡繫獄時,子厚救解之力為多,《石林詩話》不
妄也。同上卷五

■東坡歸陽羨時,流離顛躓之餘,絕祿已數年,受梁吉老十絹百絲之贐,可見非有餘
者。李憲仲之子廌以四喪未舉而見公,則盡以贈之,且贈以詩曰:
推衣助孝子,一溉滋湯旱。誰能脫左驂,大事不可緩。
章季默三喪未葬,亦求於公,公亦有以助之,有〔不辭毛粟施,行自丘山積。〕之句
。其高誼蓋出於天資矣。同上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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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幼敏門
■《西清詩話》云:魯直少警悟,八歲能作詩,《送人赴舉》云:〔送君歸去明主前
。若問舊時黃庭堅,謫在人間今八年。〕此已非髫稚語矣。《漁隱叢話》前集卷四七

■《桐江詩話》云:世傳山谷七歲,作牧童詩云:
騎牛遠遠過前村,短笛風吹隔隴聞。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
同上

■林傑幼而聰惠,言發成文,質瑩凝脂,音清扣玉。六歲請舉童子,父肅為當府大將
,性樂善道,家聚群書,又妙於手談。當時名公多與之交。及有是子,益大其門。廉
使崔侍郎手與之遷職,詞云:〔家藏萬卷,學富三冬。〕傑五歲,父因挈行云云。後
業詞賦,頗振聲光。有《仙客入壺中賦》云:〔仙客以變化隨形,逍遙放情。處於外
,則一壺斯在;入其中,則萬象皆呈。飛閣重樓,不是人間之狀;奇花異草,無非物
外之名。〕至九歲,謁大夫盧貞、常侍黎埴,無不嘉獎。尋就賓薦,日在宴筵。侍御
李遠、支使趙格深所知仰,不捨斯須。《和趙支使詠荔支》尤佳,云:〔金盤摘下排
朱顆,紅殼開時飲玉漿。〕副使鄭立《奇童傳》,制使劉潼序以貽之。
《閩川名士傳》

■王元之濟州人年七八歲已能文。畢文簡公為郡從事始知之。問其家,以磨麵為生,
因令作《磨詩》。元之不思以對:
但存心里正,無愁眼下遲。若人輕著力,便是轉身時。
文簡大奇之,留於子弟中講學。一日,太守席上出詩句〔鸚鵡能言爭似鳳。〕,坐客
皆未有對。文簡寫之屏間。元之書其下:〔蜘蛛雖巧不如蠶。〕文簡歎息曰:〔經綸
之才也。〕遂加以衣冠,呼為小友。至文簡入相,元之已掌書命矣。
《聞見後錄》卷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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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志氣門
■《蔡寬夫詩話》云:太白之從永王璘,世頗疑之。《唐書》載其事甚略,亦不為明
辨其是否。獨其詩自序云:
半夜水軍來,潯陽滿旌旃。空名適自誤,追脅上樓船。
從賜五百金,棄之若浮煙。辭官不受賞,翻謫夜郎天。

然太白豈從人為亂者哉!蓋其學本出縱橫,以氣俠自任。當中原擾攘時,欲藉之以立
奇功耳。故其《東巡歌》有〔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之句。至其卒章
乃云:〔南風一掃胡塵靜,西入長安到日邊。〕亦可見其志矣。大抵才高意廣,如孔
北海之徒,固未必有成功,而知人料事,尤其所難。議者或責以璘之猖獗而欲仰以立
事,不能如孔巢父、蕭穎士察於未萌,斯可矣。若其志,亦可哀矣。
《漁隱叢話》前集卷五

■蘇子由云:李白詩類其為人,俊發豪放,華而不實,好事喜名,不知義理之所在也
。語用兵,則先登陷陣不以為難;語遊俠,則白晝殺人不以為非:此豈其誠能也?白
始以詩酒奉事明皇,遇讒而去,所至不改其舊。永王將據江淮,白起而從之不疑,遂
以放死。今觀其詩固然。唐詩人李、杜稱首,今其詩皆在。杜甫有好義之心,白所不
及也。漢高祖歸豐、沛,作歌曰: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高帝豈以文字高世者!帝王之度固然,發於中而不自知也。白詩反之,曰:〔但歌大
風雲飛揚,安用猛士守四方!〕其不識理如此!老杜贈白詩有〔重與細論文。〕之句
,謂此類也哉。同上

■《高齋詩話》云:荊公《題金陵此君亭》詩云:〔誰憐直節生來瘦,自許高才老更
剛。〕賓客每對公稱頌此句,公輒顰蹙不樂。晚年與平甫坐亭上視詩牌曰:〔少時作
此,題榜一傳,不可追改。大抵少年題詩,可以為戒。〕平甫曰:〔此揚子雲所以悔
其少作也。〕同上卷三四

■《石林詩話》云:荊公以意氣自許,故詩語惟其所向,不復更為涵蓄,如:〔天下
蒼生待霖雨,不知龍向此中蟠。〕又〔濃綠萬枝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又〔平
治險穢非無力,潤澤焦枯是有才。〕之類,皆直道其胸中事。後為群牧判官,從宋次
道盡假唐人詩集,博觀而約取,晚年始盡深婉不迫之意。乃知文字雖工拙有定限,然
必視其幼壯;雖公,方其未至,亦不能力強而遽至也。同上

■《石林詩話》云:蘇明允至和間來京師,既為歐陽文忠公所知,其名翕然。韓忠獻
諸公皆待以上客。嘗遇重陽,忠獻置酒私第,惟文忠與一二執政,而明允乃以布衣參
其間,都人以為異禮。席間意氣兀不少衰。明允詩不多見,然精深有味,語不徒發,
正類其文。如《讀易詩》云:〔誰為善相應嫌瘦,後有知音可廢彈。〕婉而不追,哀
而不傷,所作自不必多也。同上卷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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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志門
■余昔官辰州,嘗借詩集於士人,中有小篇序云《成都集》乃天慶中進士葉沆所作,
止百篇,時有可觀,如《閒居感懷》云:〔身閒難報國,語直易傷時。〕《村墅》云
:〔夜庭和月掃,秋戶拂雲關。〕亦可想見其胸襟也。溪詩話》卷八

■和靖與士夫詩未嘗不及遷擢,與學子詩未嘗不言登第。視此為何等,隨緣應接,不
為苟難亢絕如此。老杜云:〔本無軒冕意,不是傲當時。〕〔鐘鼎山林各天性,濁醪
粗飯任吾年。〕道義重而不輕王公者也。阮孝緒,南平王致書要之不赴,曰:〔非志
驕富貴,但性畏廟堂。使麇麚可驂,何異驥騄?〕同上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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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求意門
■《復齋漫錄》云:
書當快意讀易盡,客有可人期不來。世事相違每如此,好懷百歲幾回開。
其後又寄黃充,前四句云:〔俗子推不去,可人廢招呼。世事每如此,我生亦何娛。
〕蓋無己得意,故兩見之。〕《漁隱叢話》後集卷三二

■胡氏評詩曰:魯直《過平輿懷李子先》詩:〔世上豈無千里馬,人中難得九方皋。
〕《題徐孺子祠堂》詩:〔白屋可能無孺子,黃堂不是欠陳蕃。〕二詩命意絕相似,
蓋歎知音者難得耳。同上卷三二

■苕溪漁隱曰:《錫宴清明日》絕句云:
宴罷回來日欲斜,平康坊里那人家。幾多紅袖迎門笑,爭乞釵頭利市花。
《清明日》絕句云:
無花無酒過清明,興味蕭然似野僧。昨日鄰家乞新火,曉窗分與讀書燈。
二詩何況味不同如此,亦可見其老少情懷之異也。同上卷一九

■胡氏評詩曰:澶淵之役,王介甫以謂〔丞相萊公功第一。〕,張文潛以為〔可能功
業盡萊公。〕。大抵人之議論,各有所見,故爾不同。今具載二詩,識者當能辨之。
介甫《澶州》詩云:
去都二百四十里,河流中間兩城峙。南城草木不受兵,北城樓櫓如邊城。
城中老人為予語,契丹此地經鈔虜。黃屋親乘矢石間,胡馬欲踏河冰渡。
大發一矢胡無酋,河冰亦破沙水流。歡盟從此至今日,丞相萊公功第一。

文潛《聽客話澶淵事》詩云:
憶昔胡來動河朔,渡河飲馬吹鬍角。澶淵城下冰載車,邊風蕭蕭千里賒。
城上黃旗坐真主,夜遣六丁張猛弩。雷驚電發一矢飛,橫射胡酋貫車柱。
犬羊無蹤大漠空,歸來封禪告成功。自是乾坤扶聖主,可能功業盡萊公?

同上卷二十

■《談苑》曰:余知制誥日,與余恕同考試。恕曰:〔夙昔師範徐騎省為文,騎省其
有《徐孺子亭記》,其警句云:〔平湖千畝,凝碧乎其下;西山萬疊,倒影乎其中。
〕他皆常語,近得舍人所作《涵虛閣記》,終篇皆奇語。自渡江來,未嘗見此,信一
代之雄文也。〕其相推如此。因出義山詩共讀,酷愛一絕云:
珠箔輕明拂玉墀,披香新殿鬥腰肢。不須看盡魚龍戲,終遣君王怒偃師。
擊節稱歎曰:〔古人措辭寓意,如此之深妙,令人感慨不已。〕同上卷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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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後集卷六
諷諭門
■唐文宗夏日聯句,東坡謂宋玉對楚王雄風,譏其知己不知人也。公權小子,有美而
無規,為續之云:
一為居所移,苦樂永相忘。願言均此施,清陰及四方。
或謂五弦之薰風解慍阜財,已有陳善責難之意。余謂不然。凡規諫之辭,須切直分明
,乃可以感悟人主。故盜言孔甘,良藥苦口。若以〔薰風自南來。〕為陳善閉邪,但
恐後世導諛側媚,說持兩可者,皆得以冒敢諫之名也。溪》卷一

■陽城德行道義為士林之所敬服。德宗以銀印赤紱起於隱所,驟拜諫官,可謂賢且遇
矣。故學生聞道州之貶,投業而叫閽;賢士愴驛名之同,摛辭而頌德:可以知其賢不
誣也。然退之《諍臣論》乃極口貶之,何哉?其言曰:〔今陽子實一匹夫,在諫位不
為不久,而未嘗一言及於政。視政之得失,若越人之視秦人之肥瘠。問其官,則曰諫
議也;問其政,則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考之本傳,以謂他諫
官論事苛細,帝厭苦。城浸聞得失且熟,猶未肯言。客屢諫之,第醉以酒而不答。蓋
其意有所待也。至德宗逐陸贄,欲相裴延齡,而城伏蒲之疏始上,廷爭懇至,累日不
解。故元微之詩云:〔貞元歲雲暮,朝有曲如鉤。〕〔飛章八九上,皆若珠暗投。〕
〔且曰事不止,臣諫誓不休。〕而白樂天亦云:〔陽城為諫議,以正事其君。其手如
屈軼,舉必指佞臣。卒使不仁者,不得秉國鈞。〕柳子厚亦云:〔抗志厲義,直道是
陳。〕蓋退之《諫臣論》乃在止裴延齡為相之前,而三子頌美之言,乃在陽城極諫之
後爾。《丹陽集》《韻語陽秋》卷七

■《漁樵閒話》載唐末有宜春人王轂,以歌詩擅名,嘗作《玉樹曲》,略云:
璧月夜,瓊樓春。蓮舌泠泠詞調新。當時狎客盡豐祿,直諫犯顏無一人。
歌未闋,晉王劍上粘腥血。君臣猶在醉鄉中,一面已無陳日月。

此調大播人口。轂未第時,嘗於市廛中見有同人被無賴輩歐擊,轂前救之,揚聲曰:
〔莫無禮,便是解道『君臣猶在醉鄉中,一面已無陳日月』者。〕無賴聞之,慚謝而
退,蓋譏當時士大夫掩蔽人善,殆此小人不若。愚謂《漁樵》特假以自諭爾。無賴所
以悔過從善,頓革凶暴之氣者,非重其才也,非重其名也,蓋重其言有補於治亂安危
者也。溪詩話》卷二

■蔡寬夫云:〔江湖多白鳥,天地有青蠅。〕人遂以白鳥為鷺。《禮記‧月令》:
群鳥養羞。鄭氏乃引《夏小正》丹鳥白鳥之說,謂白鳥為蚊蚋。則知以對青蠅,意亦
深矣。不然,江湖多白鷺,有何說耶?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一三

■子美詩:
草有害於人,曾何生阻修。芒刺在我眼,焉能待高秋。
其憤邪嫉惡,欲芟夷蘊崇之以肅清王室者,懷抱可見。臨川有:〔勿去草,草無惡,
如比世俗俗浮薄。〕此方外之語,異乎農夫之務去者也。
黃常明《溪詩話》卷三

■子美《觀打魚》云:〔設網萬魚急。〕蓋指聚斂之臣,苛法侵漁,使民不聊生,乃
萬魚急也。又云:〔能者操舟疾若風,撐突波濤挺叉入。〕小人舞智趨時巧宦數遷,
所謂疾若風也。殘民以逞不顧傾覆,所謂挺叉入也。〔日暮蛟龍改窟穴,山根鱣鮹隨
雲雷。〕魚不得其所,龍豈能安居!君與民猶是也。此與六義比興何異?〔吾徒何為
縱此樂,暴戾天物聖所哀。〕此樂而能戒,又有仁厚意,亦如〔前王作網罟,設法害
生成。〕,不專為取魚也。退之《叉魚》曰:〔觀樂憶吾僚。〕異此意矣。亦如蘄簟
云:〔但願天日常炎曦。〕故後人改之云:〔豈比法曹空自私,卻願天日長炎赫。〕
《黃常明》同上

■唐子西《上張天覺內前行》云:
內前車馬撥不開,文德殿下宣麻回。紫薇侍郎拜右相,中使押赴文昌台。
此語善於敘事,質而不俚。又云:
周公禮樂未要作,致身姚宋亦不惡。向來兩翁當國年,民間斗米才四錢。
此語善於諷諭,當而有理,皆可法也。《湖上》云:〔佳月明作哲,好風聖之清。〕
《棲禪暮歸》云:〔草青仍過雨,山紫更斜陽。〕語意俱新矣。
《漁隱叢話》後集卷三四

■李陽冰云:〔太白不讀非聖人之書,恥為鄭、衛之作。故其言多似天仙之辭。凡所
著述,言多諷興。自三代以來,《風》《騷》之後,馳驅屈、宋,鞭撻揚、馬。千載
獨步,唯公一人。故王公趨風,列侯結軌,群賢翕習,如鳥歸鳳。盧黃門云:陳拾遺
橫制頹波,天下質文翕然一變。至今朝詩體,尚有梁、陳宮掖之風,至公大變,掃地
並盡,今古文集遏而不行;唯公文章橫被六合,可謂力敵造化歟!〕同上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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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理門
■苕溪漁隱曰:裴說云:〔讀書貧裡樂,搜句靜中忙。〕此二事乃餘日用者。甘貧守
靜,自少至老,飽諳此味矣。〕《漁隱叢話》後集卷一七

■《許彥周詩話》云:羅隱詩云:〔只知事逐眼前過,不覺老從頭上來。〕此殊有味
同上卷一八

■朱氏《復齋偶題》詩曰:
出入無時是此心,豈知雞犬易追尋。請看屏上初爻旨,便識名齋用意深。
《朱文公集》卷二

■東坡云:〔
秋菊有佳色,挹露掇其英。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
一觴雖獨進,杯盡壺自傾。日入群動息,歸鳥趨林鳴。
笑傲東軒下,聊復得此生。

靖節以無事為得此生,則見役於物者,非失此生耶!〕《漁隱叢話》前集卷四

■東坡《送小本禪師赴法雲》云:〔是身如浮雲,安得限南北。〕此二句乃老杜《別
贊上人》詩中全語,豈偶然用之耶?《題碧落洞》詩云:〔小語輒響答,空山白雲驚
。〕此語全類李太白。今印本誤作〔自雷驚。〕,不惟無意味,兼與上句重疊也。後
自嶺外歸,《次韻江晦叔》詩云:〔浮雲時事改,孤月此心明。〕語意高妙,如參禪
悟道之人,吐露胸襟,無一毫窒礙也。〕《漁隱叢話》後集卷二六

■康節《天津感事吟》:
水流任急境常靜,花落雖頻意自閒。不似世人忙裡老,生平未始得開顏。
《擊壤集》卷四

■《先天吟》:〔先天天弗違,後天奉天時。弗違無時虧,奉時有時疲。〕
同上卷一六

■《自余吟》:〔身生天地後,心在天地前。天地自我出,其餘何足言!〕
同上卷一九

■康節《無憂吟》:
人生長有兩般愁,愁死愁生未易休。或向利中窮力取,或於名上盡心求。
多思惟恐晚得手,未老已聞先白頭。我有何功居彼上,其間掉臂獨無憂。

《擊壤集》卷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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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卷七
達理門
■《否》卦,〔包承,小人吉。〕說者謂小人在下者包之,小人在上者承之,蓋處《
否》當然。杜云:〔曲直吾不知,負暄侯樵牧。〕〔是非何處定,高枕笑浮生。〕〔
洗眼看輕薄,虛懷任屈伸。〕〔寄謝悠悠世上兒,不爭好惡莫相疑。〕其寄傲疏放,
擺脫世網,所謂兩忘而化其道也。《黃常明》溪詩話》卷五

■漫叟《無為洞口》云:〔洞傍山僧皆學禪,無求無慾亦忘年。〕又:
無為洞口春水滿,無為洞傍春雲白。愛此躊躕不能去,令人悔作衣冠客。
岑參《宿仙游寺》云:〔寄報乘軒客,簪裾爾何容!〕臨川《和秀老》云:〔解我蔥
珩脫孟勞,暮年甘與子同袍。〕比之退之云:〔方將斂之道,且欲冠其顛。〕,〔向
風長歎不可見,我欲收斂加冠巾。〕,異矣。六一有云:〔自慚前引朱衣吏,不稱閒
行白髮翁。〕說者謂不言亦可。然次山《宿丹崖翁宅》詩亦云:
吾將求退與翁游,學翁歌醉在漁舟。官吏隨人往未得,卻望丹崖慚復羞。
吁,非淫乎富貴者也。溪》卷六

■東坡拈出陶淵明談理之詩前後有三:一曰:〔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二曰:
〔笑傲東軒下,聊復得此生。〕三曰:〔客養千金軀,臨化消其寶。〕皆以為知道之
言。蓋摛章繪句,嘲弄風月,雖工亦何補!若睹道者,出語自然超詣,非常人能蹈其
軌轍也。山谷嘗跋淵明詩卷云:〔血氣方剛時,讀此詩如嚼枯木;及綿歷世事,如決
定無所用智。〕又嘗論云:〔謝康樂、庾義城之詩,爐錘之功,不遺餘力,然未能窺
彭澤數仞之牆者,二子有意於俗人讚毀其工拙,淵明直寄焉。〕持是以論淵明詩,亦
可以見其關鍵也。《丹陽集》《韻語陽秋》卷三

■孟子所言皆精粗兼備,其言甚近,而妙義在焉。如龐居士云:〔神通並妙用,運水
與搬柴。〕此自得者之言,最為達理。若孟子之言則無適不然。如許大堯、舜之道,
只於行止疾徐之間教人做了。《龜山語錄》卷四

■或問言動非禮則可以止,視聽如何得合禮?曰:〔四者皆不可易,易則多非禮,故
『仁者先難而後獲』。所謂難者,以我視,以我聽,以我言,以我動也。〕〔仰面貪
看鳥,回頭錯應人。〕視聽不以我也,胥失之矣。《上蔡語錄》卷中

■呂晉伯兄弟中皆有見處。一人作詩詠曾點事曰:
函丈從容問且酬,展才無不至諸侯。可憐曾點惟鳴瑟,獨對春風詠不休。
同上卷上

■或問邵堯夫云:〔誰信畫前元有《易》,自從刪後更無《詩》。畫前有《易》何以
見?〕曰:〔畫前有《易》,其理甚微,然即用孔子之已發明者言之,未有畫前蓋可
見也。如云:神農氏之耒耜蓋取諸《益》,日中為市蓋取諸《噬嗑》,黃帝、堯、舜
之舟楫蓋取諸《渙》,服牛乘馬蓋取諸《隨》,《益》《噬嗑》《渙》《隨》重卦也
。當神農、黃帝、堯、舜之時,重卦未畫,此理真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故通變以宜
民,而《易》之道得矣。然則非畫前元有《易》乎?〕《龜山語錄》卷二

■熙寧十年夏,康節感微疾,氣日益耗,神日益明。笑謂司馬溫公曰:〔雍欲觀化一
巡,如何?〕溫公曰:〔先生未應至此。〕康節笑曰:〔死生亦常事耳。〕張橫渠先
生喜論命,來問疾,因曰:〔先生論命否?當推之。〕康節曰:〔若天命,則已知之
矣。世俗所謂命,則不知也。〕橫渠曰:〔先生知天命矣,載尚何言!〕程伊川曰:
〔先生至此,他人無以為力,願自主張。〕康節曰:〔平生學道,豈不知此?然亦無
可主張。〕時康節居正寢,諸公議後事於外,有欲葬近洛陽城者,康節已知,呼伯溫
入曰:〔諸公欲以近城地葬我,不可,當從伊川先生塋耳。〕七月初四日大書詩一章
曰:
生於太平世,長於太平世,死於太平世。
客問年幾何,六十又七歲。俯仰天地間,浩然獨無愧。

以是夜五更捐館。《聞見錄》卷二十

■張敬夫《元日》詩:
古史書元意義存,春秋揭示更分明。人心天理初無欠,正本端原萬善生。
《南軒集》卷七

■康節過士友家晝臥,見其枕屏小兒迷藏,以詩題其上云:〔遂令高臥人,欹枕看兒
戲。〕蓋熙寧間也。陳恬云:〔《擊壤集》不載。〕同上《聞見錄》卷二十

■張橫渠《聖心詩》:
聖心難用淺心求,聖學須專禮法修。千五百年無孔子,盡因通變老優遊。
《橫渠集》文集

■五峰胡廣仲詩:
幽人偏愛青山好,為是青山青不老。山中出雲雨太虛,一洗塵埃山更好。
朱氏跋云:〔右衡山鬍子詩也。初,紹興庚辰,熹病臥山間,親友仕於朝者,以書見
招,某戲以兩詩代書報之曰:
先生去上芸香閣時籍溪先生除正字,赴館供職閣長新峨豸角冠。
劉珙甫自秘書丞除察官。留取幽人臥空谷,一川風月要人看。
一章。
甕牖前頭列畫屏,晚來相對盡儀形。浮雲一任閒舒捲,萬古青山只麼青。
二章。或傳以語鬍子,鬍子謂其學者張敬夫曰:『吾未識此人,然觀此詩,知其庶幾
能有進矣。特其言有體而無用,故為是詩以箴警之,庶其聞之而有發也。』明年,鬍
子卒。又四年,某始見敬夫而後獲聞之,恨不及見鬍子而請其目也。因序其本末而書
之於策,以無忘鬍子之意云。〕見《詩集》《朱文公集》卷八一

■邵堯夫先生居洛四十年,安貧樂道,自云未嘗攢眉。所居寢息處為安樂窩,自號安
樂先生,又為甕牖,讀書燕居。自平旦則焚香獨坐,晡時飲酒三四甌,微熏便止,不
使至醉也。中間,州府以更法,不餉饋寓賓,乃為薄粥以代之,好事者或載酒以濟其
乏。嘗有詩云:
斟有淺深存燮理,飲無多少繫經綸。莫道山翁拙於用,也能康濟自家身。
喜吟詩作大字書,然遇興則為之,不牽強也。大寒暑則不出,每出乘小車,用一人挽
之,為詩以自詠曰:〔花似錦時高閣望,草如茵處小車行。〕司馬溫公贈以詩曰:〔
林間高閣望已久,花外小車猶未來。〕隨意所之,遇主人喜客,則留三五宿;又之一
家亦如之。或經月忘返,雖性高潔,而接人無賢不肖貴賤皆歡然如親。嘗自言:〔若
至大病,自不能支;其遇小疾,得有客對語,不自覺疾之去體也。〕學者來從之問經
義,精深浩博,應對不窮,思致幽遠,妙極道數。間與相知之深者,開口論天下事,
雖久存心世務者,不能及也。《漁隱叢話》後集卷二二

■康節嘗誦希夷之語曰:〔得便宜事,不可再作;得便宜處,不可再去。〕又曰:〔
落便宜是得便宜。〕故康節詩云:〔珍重至人嘗有語,落便宜是得便宜。〕蓋可終身
行之也。邵伯溫《易學辨惑》《聞見錄》卷七

■涪陵譙天授《牧牛圖詩》,一章言其崇明禮法,目無邪視,可否昭判,揀辨無舛,
依見見正,色塵不迷,故能非禮勿視,如牛雙目變白,畏鞭箠,警視不易,設有他惡
,不能縱觀矣。詩曰:
喜見雙眸白,通身黑尚全。整思南畝稼,還忌牧童鞭。
妄色無輕學,非觀已屢悛。回光惟聖道,此外竟何緣?

二章言其外屏非聞,耳無邪聽,入耳著心,但惟聖道;依聞審音,惡聲不惑,故能非
禮勿聽。如牛角耳變白,聳耳低首,惟牧是聆,更無他念矣。詩曰:
耳角冰霜潔,須知聽不訛。法言緣理辨,邪說自心訶。
響外聆微旨,音中味太和。淫荒無復入,非禮末之何!

三章言其戒謹辭氣,口無妄言;戲論讒誣,不形聲說;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捫舌謹
辭,修辭立誠,故能非禮勿言。如牛唇口變白,為牧所纏,不得妄鳴,惟渴飲饑食始
得解釋矣。詩曰:
白口纏圈索,言非駟莫追。心聲休妄發,敬道復何疑?
正信通神鑒,淵談協禮儀。能為天下則,誠自我無欺。

四章言其遵守禮法,中主惟敬;心無妄動,舉必循理;精誠外發,照破邪行;素履而
往,往而無咎,故能非禮勿動。如牛四足變白,猶恐散失,未捨鼻索矣。詩曰:
四足雖更白,猶宜鼻索拘。草田方緩執,禾徑未相逾。
步步無非履,心心向大途。見聞言動事,到此竟何殊!

五章言其學習美成,禮法文質,內外自然,克己復禮,歸於至誠;不假行將,動容周
旋,皆中乎禮,盛德之至;居德之盛,尚可形容,故如牛首尾變白,牧者置鞭閒坐,
不執鼻索,放曠無拘,頓絕所犯矣。詩曰:
鼻索何勞執,長鞭已棄閒。大田隨俯仰,古道任迴環。
義草餐清野,仁泉飲碧灣。德純非用牧,危坐對層山。

六章言其抑為不厭,好古敏求,積而至聖;思慮銷隕,情識淨盡;猶金鑒焉,不迎不
將,應而不傷;心休世逋,超然絕疑;動靜無意,但寓形於世而已。如牛全白,純一
不雜,人牛兩息,滅意相拘矣。詩曰:
一飽心休息,安眠百不知。有形隨處寄,毋意復何疑!
用捨非關念,優遊絕所窺。相忘人世外,惟有牧童兒。

七章言其逆順難測,混同體用;隨世態卷舒,例防陽慘酢;損益盈虛,與時偕行;言
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一切毋必,道合則從。猶如白牛,雖帶圈索,已無牧
人矣。詩曰:
圈索雖牽執,從茲牧者亡。何心拘小節,平步蹈中常。
饑飽隨時過,行藏任運將。春山春草綠,逢處可充腸。

八章言其仕止久速,咸契所宜;達節善變,出處無際;進退存亡,不失其正;獨見幾
權,應世無固,不俟終日。猶如白牛隨方運動,飲食無繫矣。詩曰:
日暖隨方去,天寒隱有餘。當行非俟牧,可止便安居。
飲食和粗細,周旋契疾徐。權幾雖應用,豈外是如如。

九章言其無方無體,妙絕萬物,不見有己;身心銷復,與道混融;一切毋我,又何分
別;隨時應用,應物張機,無有本體;名言胡義,留為世訓,警策後覺。猶如無牛可
得,惟存鼻索,傳示將來矣。詩曰:
相盡云何牧,心融孰是牛?我人依妄立,學行假名修。
不見當先跡,寧知有後由。鞭繩應到此,聊為且●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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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卷八
博識門
■嘗觀臨川〔解我蔥珩脫孟勞。〕,嘗不曉孟勞何等物。及觀《穀梁傳》註:孟勞,
魯之寶刀。《黃常明》溪詩話》卷九

■子美〔於菟侵客恨。〕,乃楚人謂虎於菟。〔土銼冷疏煙。〕,乃蜀人呼釜為銼。
〔富豪有錢駕大舸。〕,《方言》:南楚、江、湘凡船大者謂之舸。〔百丈誰家上水
船。〕,荊峽以竹纜為百丈。〔塹抵公畦稜。〕,京師農人指田云幾稜去聲。〔市暨
瀼西顛。〕夔人謂江水橫通山谷處為瀼。子厚〔桃笙葵扇安可當。〕,宋、魏之間謂
簟為笙。〔欸音襖音靄一聲山水綠。〕,乃楚人歌聲。臨川〔窗明兩不借。〕,楚
人以草履為不借。東坡〔倦看澀勒暗蠻村。〕,蓋嶺南竹名。又〔蓬沓障前走風雨。
〕,注云:於潛婦人皆插大銀櫛,謂之蓬沓。又:〔幾思壓茅柴,禁網日夜急。〕山
谷:〔燕濕社公雨,鶯啼花信風。〕皆方言也。《黃常明》同上卷一十

■江漢有滸,以扦制氾濫,大漲則溢於平陸。水退滸見,舟人謂之水落槽。又灘石湍
激,其中深僅可容舟者,謂之洪。若大水則不復問洪矣。臨川〔萬里寒江正復槽。〕
,〔東江木落水分洪。〕以此。亦謂水黃帽,謂云炮車,非遐征遠涉,不能知也。
同上卷五

■柳《讀書》篇:
瘴痾擾靈府,日與往昔殊。臨文乍了了,徹卷兀若無。
蓋嘗《答許京兆書》云:〔往時讀書,不至底滯。今每讀一傳,再三伸捲,復觀姓氏
。〕在宗元則為瘴痾所擾,它人乃公患也。同上卷三

■東坡云:
東來賈客木綿裘,飲散金山月滿樓。夜半潮來風又熱,臥吹簫管到揚州。

集中題云《夢中作》。蓋坡嘗衣此,坐客誤云木綿襖俗,飲散乃出此詩,且云,雖欲
俗不可得也。坐客大慚。賈客事乃《南史》,孔覬二弟,頗營產業。請假東還。覬出
渚迎之。輜重二十餘船,皆綿絹紙席之屬,覬偽喜,因命且置岸側,既而正色謂曰:
〔汝輩忝預士流,何至還東作賈客耶?〕命燒盡乃去。溪》卷六

■〔家家養烏鬼。〕,沈存中以為鸕鶿,說者謂非也。元微之詩云:〔病賽烏稱鬼,
巫占瓦作龜。〕自注云:〔南人染病,競賽烏鬼;楚巫列肆,悉賣瓦卜。〕此乃《戲
效俳體二首》,其二亦云:〔瓦卜傳神語。〕,皆是處方言,則烏鬼非鸕鶿明矣。
溪詩話》卷八

■書史蓄胸中而氣味入於冠裾,山川歷目前而英靈助於文字。太史公南遊北涉,信非
徒然。觀老杜《壯游》云:
東下姑蘇台,已具浮海航。到今有遺恨,不得窮扶桑。

劍池石壁仄,長洲芰荷香。嵯峨閶門北,清廟映池塘。

越女天下白,鑒湖五月涼。剡溪蘊秀異,欲罷不能忘
。歸帆拂天姥,中歲貢舊鄉。

〔放蕩齊趙間。〕,〔西歸到咸陽。〕。其豪氣逸韻可以想見。序《太白集》者稱其
隱岷山,居襄溪。南遊江淮,觀雲夢,去之齊魯,之吳之梁,北抵趙、魏、燕、晉,
西涉邠、岐。徙金陵,止尋陽,流夜郎,泛洞庭,上巫峽。白自序亦曰:〔偶乘扁舟
,一日千里;或遇勝景,終年不移。〕其恣橫採覽,非其狂也。使二公穩坐中書,何
以垂不朽如此哉!燕公得助於江山,鄭綮謂相府非灞橋,那得詩思,非虛語也。
溪詩話》卷八

■《學林新編》云:世傳織女嫁牽牛渡河相會。某按《史記》《晉‧天文志》,河鼓
星在織女、牽牛二星之間,世俗因傅會為渡河之說,媟瀆上象,無所根據。《淮南子
》云:〔烏鵲填河成橋,而渡織女。〕《荊楚歲時記》云:〔七夕河漢間奕奕有光景
,以此為候,是牛女相過也。〕其說皆怪誕不足信。子美《牽牛織女》詩云:
牽牛出河西,織女處其東。萬古永相望,七夕誰見同。
神光意難候,此事終朦朧。

觀子美詩意,不取世俗說也。七夕乞巧,見於周處《風土記》,乃後人編類成書,大
抵初無稽考,不足信者多矣。《漁隱叢話》前集卷一一

■《侯鯖錄》云:〔東坡作《雪詩》云:『凍合玉樓寒起粟,光搖銀海眩生花。』後
見荊公云:『道家以兩肩為玉樓,目為銀海,是使此事否?』坡退曰:『惟荊公知此
出處。』。〕同上卷二九

■苕溪漁隱曰:《緗素雜記》《學林新編》二家辨證乘槎事,大同小異。余今採摭其
有理者共為一說。按張茂先《博物誌》曰:〔舊說天河與海通。近世有人居海上者,
每年八月見浮槎來不失期。繼一年糧乘之而去。十餘日中,猶觀星月日辰。自後茫茫
亦不覺晝夜。奄至一處,有城郭屋舍甚嚴,遙望宮中有婦人織,見丈夫牽牛渚次飲
之。驚問曰:〔何由至此?〕其人說以來意,並問此是何處,答曰:〔君至蜀郡訪嚴
君平則知之。〕因還。後以問君平,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牽牛宿。〕計年
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時也。〕所載止此而已。而《荊楚歲時記》直曰:張華《博物誌
》云:漢武帝令張騫窮河源,乘桴經月而去,至一處,見城郭如官府,室內有一女織
,又見一丈夫牽牛飲河。騫問云:〔此是何處?〔答曰:〔可問嚴君平。〕織女取榰
機石與騫而還。後至蜀問君平,君平曰:〔某年月日,客星犯牛斗。〕所得榰機石為
東方朔所識,並其證焉。按騫本傳及《大宛傳》,騫以郎應募使月氏,為匈奴所留,
十餘歲得還。騫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傳聞其旁大國五六,具為天
子言其地形所有,並無乘槎至天河之說。而宗懍乃傅會以為武帝、張騫之事,又益以
榰機石之說,何耶?子美《夔府詠懷》詩曰:〔途中非阮籍,槎上似張騫。〕又《秋
興》詩曰:〔奉使虛隨八月槎。〕如此類,前賢多用之,恐非實事。同上卷一一

■杜子美詩喜用《文選》語,故宗武亦習之不置,所謂〔熟精《文選》理,休覓綵衣
輕。〕,又云:〔呼婢取酒壺,續兒誦《文選》。〕是也。唐朝有《文選》學,而時
君尤見欽重,分別本以賜金城,書絹素以屬裴行儉是也。《外史檮杌》載鄭奕嘗以《
文選》教其子,其兄曰:〔何不教讀《論語》?免學沈、謝嘲風弄月,污人行止。〕
鄭兄之言蓋欲先德行而後文藝,亦不為無理也。《丹陽集》《韻語陽秋》卷三

■《雪浪齋日記》云:昔人有言:〔《文選》爛,秀才半。〕正為《文選》中事多可
作本領爾。余謂欲知文章之要,當熟看《文選》,蓋《選》中自三代涉戰國、秦、漢
、晉、魏六朝以來文字皆有。在古則渾厚,在近則華麗也。苕溪漁隱曰:少陵《宗武
生日》詩〔熟精《文選》理。〕,蓋為是也。〕《漁隱叢話》後集卷二

■詩話乃云:質之少陵《昔游》詩:〔昔者與高李,同登單父台。〕則知非吹台。三
人皆詞宗,果登吹台,豈無雄詞傑唱著後世耶?予竊哂其弗細考前詩而妄為云云,故
具載之以顯其誤也。同上前集卷一二

■苕溪漁隱曰:學者欲博讀異書,余謂退之之《進學解》云:〔上規姚姒,渾渾無涯
。《周誥》《湯盤》,詰屈聱牙。《春秋》謹嚴,《左氏》浮誇。《易》奇而法,《
詩》正而葩。下逮《莊》《騷》,太史所錄,子雲相如,同工異曲。〕若只讀此足矣
,何必多嗜異書!同上後集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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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卷九
狂放門
■《劍閣》云:〔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與太白〔槌破黃鶴摟。〕,〔剷卻君
山好。〕,語亦何異?然《劍閣》詩意在削平僭竊,尊崇王室,凜凜有忠義氣,槌碎
剷卻之語,但覺一味粗豪耳。故昔人論文字以意為上。溪》卷一

■〔性豪業嗜酒,嫉惡懷剛腸。飲酣視八極,俗物都茫茫。〕此子美胸中語也。宜其
孩弄嚴武,藐視禮法,而朱老、阮生皆預莫逆,《遭田父泥飲》至被肘而不悔,其內
直外曲,強禦不畏,矜寡不侮,非世所能測也。溪》卷六

■唐史載杜審言嘗云:〔吾文當得屈宋作衙官。〕,其孫乃有〔讀書破萬卷,下筆如
有神。〕謂蘇味道〔見吾判且羞死。〕,甫乃有〔集賢學士如堵牆,看我落筆中書堂
。〕。謂〔為造化小兒所苦。〕,甫乃有〔日月籠中鳥,乾坤水上萍。〕。所謂〔是
以似之。〕也。同上卷六

■《藝苑雌黃》云:〔吟詩喜作豪句,須不畔於理方善。如東坡觀崔白《驟雨圖》云

扶桑大繭如甕盎,天女織綃雲漢上。往來不遣鳳銜梭,誰能鼓臂投三丈?
此語豪而甚工。石敏若《桔林文》中《詠雪》有『燕南雪花大於掌,冰柱懸簷一千丈
』之語,豪則豪矣,然安得爾高屋邪!雖豪,覺畔理。或云《詠雪》非敏若詩,見鮑
欽止《夷白堂小集》。〕苕溪漁隱曰:〔《東坡集》載此詩是題趙令晏、崔白大圖,
幅徑三丈,故云:『往來不遣鳳銜梭,誰能鼓臂投三丈。』可謂善造語能形容者也。
《畫品》中止有李營丘《驟雨圖》,從無崔白者,兼東坡此詩又云:
人間刀尺不敢裁,丹青付與濠梁崔。風蒲半折寒雁起,竹間的皪橫江梅。
乃是崔白《冬景圖》,《藝苑》以謂《驟雨圖》誤矣。余又觀李太白《北風行》云:
『燕山雪花大如席。』《秋浦歌》云:『白髮三千丈。』其句可謂豪矣,奈無此理何
?如秦少游《秋日絕句》云:
連捲雌霓拱西樓,逐雨追晴意未休。安得萬妝相向舞,酒酣聊把作纏頭。
此語亦豪而工矣。〕《漁隱叢話》後集卷二六

■郭功甫《金山行》造語豪壯,世多不見全篇,今錄於左方:
金山杳在滄溟中,雪崖冰柱浮仙宮。乾坤扶持自今古,日月彷彿纏西東。
我泛靈槎出塵世,搜索異境窺神工。一朝登臨重歎息,四時想像何其雄!
捲簾夜閣掛北斗,大鯨駕浪吹長空。舟摧岸斷豈足數,往往霹靂捶蛟龍。
寒蟾八月蕩瑤海,秋光上下磨青銅。鳥飛不盡暮天碧,漁歌忽斷蘆花風。
蓬萊久聞未成往,壯觀絕致遙應同。潮生潮落夜還曉,物與數會誰能窮!
百年形影浪自苦,便欲此地安微躬。白雲南來入我
望,又起歸興隨征鴻。
同上前集卷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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