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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4 14:33 | 显示全部楼层
後集卷二十七
詠物門
■《杜集》及馬與鷹甚多,亦屢用屬對,如:
〔老驥倦知道,蒼鷹饑易馴。〕〔老驥 思千里,饑鷹待一呼。〕
〔老馬倦知道,蒼鷹饑著人。〕〔驥病思偏秣,鷹愁怕苦籠 。〕
〔放蹄知赤驥,捩翅服蒼鷹。〕〔老驥倦驤首,饑鷹愁易馴。〕《驄馬行》云:
〔吾聞良驥老始成,此馬數年人更驚。〕又
〔不比俗馬空多肉。〕,〔一洗萬古凡馬空。〕。《楊監出畫鷹》云:
〔干戈少暇日,真骨老崖嶂。為君除狡兔,會見翻韝上。〕《王兵馬使二角鷹》云:
〔安得汝輩皆其群,驅出六合梟鸞分。〕《畫鷹》云:
〔何當擊凡鳥,毛血灑平蕪!〕余尚多有之,蓋以致遠壯心,未甘伏櫪;嫉惡剛腸,
尤思排擊。語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左氏》曰:〔見無禮於其君者,如
鷹鸇之逐鳥雀也。〕少陵有焉。溪詩話》卷二

■周顒有云:性命之在彼極切,滋味之於我可賒。今人以活臠而資口腹者,比比皆是
也,是誠何心哉?或曰:〔羊豕大身,難於刲割;蚶蛤微命,易於烹熬。〕如是,則
性命之小者尤不幸也。鍾岏嘗告其師何子季曰:
車螯蚶蠣,眉目內關,唇吻外緘。不悴不榮,曾草木之不若;
無聲無臭,與瓦礫其何算!故可長充庖廚,永為口實。

何其仁於大而忍於細歟!山谷信佛甚篤,而晚年酷好食蟹,所謂〔寒蒲束縛十六輩,
已覺酒興生江山。〕。又云:〔雖為天上三辰次,未免人間五鼎烹。〕乃果於殺如此
,何哉?東坡在海南,為殺雞而作疏;張乖崖之在成都,為刲羊而轉經。是豈愛物之
仁不能勝口腹之慾耶?山谷談無礙禪,蘇、張行有為法,亦各其所見爾。
《韻語陽秋》卷一九

■永叔,〔堪笑區區郊與島,螢飛露濕吟秋草。〕以為二子之窮。然子美亦有:〔暗
飛螢自照,水宿鳥相呼。〕〔幸因腐草出,敢近太陽飛!〕雖吟詠微物,曾無一點窮
氣。溪詩話》卷四

■臨川:〔蕭蕭出屋千尋玉竹也,靄靄當窗一炷雲香也。〕皆不名其物。然子厚〔破
額山前碧玉流泉也。〕,已有此格。近詩〔蕨芽已作小兒拳。〕,退之已有〔初拳幾
枝蕨。〕。同上

■竹未嘗香也,而杜子美詩云:〔雨洗娟娟淨,風吹細細香。〕雪未嘗香也,而李太
白詩云:〔瑤台雪花數千點,片片吹落春風香。〕葛常之《韻語陽秋》卷四

■韓退之《雙鳥詩》多不能曉,或者謂其詩有〔不停兩鳥鳴,百物皆生愁。〕;〔不
停兩鳥鳴,大法失《九疇》,周公不為公,孔子不為丘。〕之句,遂謂排釋老而作,
其實非也。前云:〔一鳥落城市,一鳥巢巖幽。〕,後云:〔天公怪兩鳥,各捉一處
囚。〕,則豈謂釋老耶?余嘗觀東坡作《李白畫像》詩云:
天人幾何同一漚,謫仙非謫乃其游。
揮斥八極隘九州,化為二鳥鳴相酬。一鳴一息三千秋。……縻之不得矧肯求!

則知所謂雙鳥者退之與孟郊輩爾。所謂〔不停兩鳥鳴。〕等語,乃雷公告天公之言,
甚其辭以贊二鳥爾。落城市,退之自謂,落巖幽,謂孟郊輩也。〔各捉一處囚。〕,
非囚禁之囚,止言韓、孟各居天一方爾。末云:〔還當三千秋,更起鳴相酬。〕,謂
賢者不當終否,當有行其言者。同上卷六

■《老杜補遺》云:鮑當《孤雁詩》云:〔更無聲接續,空有影相隨。〕孤則孤矣。
豈若子美:
孤雁不飲啄,飛鳴尤念群,誰憐一片影,相失萬重雲。
,含不盡之意乎?《漁隱叢話》前集卷九

■王誼伯謂〔西川有杜鵑,東川無杜鵑。〕蓋是題下注,斷自〔我昔游錦城。〕為句
首。子瞻謂杜備諸家體,非必牽合程度,詩意蓋譏當時刺史有禽鳥不若者。明皇已後
,天步多棘,凡尊君者為有也,懷二者為無也。魯直亦云:
臣結春秋二三策,臣甫杜宇再拜詩。忠臣銜憤痛切骨,後世但識瓊瑰辭。
今觀此篇敘鴻雁羔羊,有太古尊親君上之意,為明皇設不疑。至於《杜鵑行》乃云:
〔雖同君臣有舊禮,骨肉滿眼身羈孤。〕又云:〔爾惟摧殘始發憤,羞帶羽翮傷形愚
。〕指斥罵詈,殊無致嚴之語,莫不皆有所主也?黃常明《溪詩話》卷十

■東坡云:南都王誼伯書江濱驛垣,謂子美詩歷五季兵火,多舛缺奇異,雖經其祖父
所理,尚有疑闕者。誼伯謂:
西川有杜鵑,東川無杜鵑,涪萬無杜鵑,雲安有杜鵑。
,蓋是題下注,斷自〔我昔游錦城。〕為首句。誼伯誤矣。且子美詩備諸家體,非必
牽合程度侃侃者然也。是篇句處凡五杜鵑,豈可以文害辭,辭害意耶!原子美之詩,
類有所感,托物以發者也。亦《六藝》之比興、《離騷》之法歟!按《博物誌》:杜
鵑生子,寄之他巢,百鳥為飼之,故江東所謂〔杜宇曾為蜀帝王,化禽飛去舊城荒。
〕是也。且禽鳥之微,有識,故子美詩云:〔重是古帝魂。〕,又曰〔禮若奉至尊。
〕。子美蓋譏當時刺史有不禽鳥若也。唐自明皇以後,天步多棘,刺史能造次不忘於
君者,可得而考也。嚴武在蜀,雖橫斂刻薄,而實資中原,是〔西川有杜鵑。〕耳。
其不虔王命,負固以自抗,擅軍旅、絕貢賦如杜克遜在梓州為朝廷西顧之憂,是〔東
川無杜鵑。〕耳。至於涪萬、雲安刺史,微不可考。凡其尊君者為有也,懷二者為無
也,不在夫杜鵑真有無。誼伯以為來東川,聞杜宇聲繁而急,乃始疑子美跋疐紙上語
。又云,子美不應疊用韻。子美自我作古,疊用韻無害於詩,僕所見如此。誼伯博學
強辯,殆必有以折衷之。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七

■《花卿》云:〔用如快鶻風火生。〕《南史》曹景宗謂所親曰:〔昔在鄉里,與年
少輩拓弓弦作霹靂聲,放箭如餓鴟叫,覺耳後生風,鼻尖出火。〕子美蓋不拘泥於鴟
鶻之異也。黃常明《溪詩話》卷五

■柳子厚《牡丹》曰:〔欹紅醉濃露,窈窕留餘春。〕坡云:〔慇勤木芍葯,獨自殿
餘春。〕留與殿重輕雖異,用各有宜也。楊中立《梅詩》曰:〔欲驅殘臘變東風,只
有寒梅作選鋒。〕頗恨不與殿軍商榷,正一的對。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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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4 14:34 | 显示全部楼层
■西湖〔浮動橫斜。〕之句,最為前輩擊節,常恨未見全篇。及得其集觀之,云:
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其卓絕不可及專在十四字耳。又有七言數篇,皆無如〔池水倒窺疏影動,屋簷斜入一
枝低。〕,〔雪後園林才半樹,水邊籬落忽橫枝。〕之句。溪》卷六

■千里蓴羹未下鹽豉,蓋言未受和耳。子美〔豉化蓴絲熟。〕,又〔豉添蓴菜紫。〕
,聖俞《送人秀州》〔剩持鹽豉煮紫蓴。〕,魯直〔鹽豉欲催蓴菜熟。〕。
同上卷九

■巴峽中有吐綬雞,比常雞差大,嗉藏肉綬,長闊幾數寸,紅碧相間極煥爛。常時不
可見,遇晴日則向陽擺之。頂首先出兩肉角,亦二寸許,然後徐舒其綬,逾時乃斂。
李文饒詩所謂〔葳蕤散綬輕風裡,若銜若垂何可擬。〕是也。文饒云:〔出剡溪〕今
詢之越人,不復有。予嘗自峽中攜至蘇州,人皆不識。則知山川風氣所產,古今亦有
不同也。《蔡寬夫詩話》《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

■真珠雞生夔峽山中,畜之甚馴,以其羽毛有白圓點,故號真珠雞,又名吐綬雞,生
而反哺,亦名孝雉。每至春夏之交,景氣和暖,頷下出綬帶方尺餘,紅碧鮮然。頭有
翠角雙立,良久悉斂於嗉下,披其毛不復見。或有死者,割其頸臆間,亦無所睹。苕
溪漁隱曰:〔廣右、閩中亦有吐綬雞,余在二處,見人家多養之,不獨巴峽中有也。
〕王荊公有絕句云:
樊籠寄食老低摧,組麗深藏肯自媒!天日清明聊一吐,兒童初見互驚猜。
《倦游錄》同上

■李衛公詩云:〔五月畬田收火米,三更津吏報朝雞。〕頗似少陵句。王荊公詩云:
〔紛紛易變浮雲白,落落難鍾老柏青。〕山谷蟹詩:〔已標天上三辰次,未免人間五
鼎烹。〕此皆得老杜句法。《雪浪齋日記》同上

■唐故事,中書省植紫薇花,歷世循用之,不以為非。至今舍人院紫薇閣前植紫薇花
,用唐故事也。樂天詩云:〔獨坐黃昏誰是伴,紫薇花對紫薇郎。〕按《天文志》,
紫薇,大帝之坐也,天子之常居也,主命主度也。何關紫薇花事!
《緗素雜記》同上卷二

■嘗見曲中使柳三眠事,不知所出。後讀玉溪生《江之嫣賦》云:
豈如河畔牛星,隔歲止聞一過;不比苑中人柳,終朝剩得三眠。
注云:〔漢苑中有柳,狀如人形,號曰人柳,一日三起三倒。〕
《漫叟詩話》同上卷二二

■玉溪生《牡丹》詩〔錦帳佳人。〕,乃《越絕書》中事。退之《燈花》詩全似老杜
,所用黃裡事見《前漢》黃屋注中。荊公詩曰:〔溪邊飲啄白浮鳩。〕浮鳩出《晉志
》。《雪浪齋日記》同上

■牧之《和裴傑新櫻桃詩》云:
忍用烹騂酪,從將玩玉盤。流年如可駐,何必九華丹!
唐人已用櫻桃薦酪也。苕溪漁隱曰:〔《摭遺》載唐新進士尤重櫻桃宴。劉覃及第,
大會公卿,和以糖酪,人享蠻畫一小盎。則唐人用櫻桃薦酪,此事又可驗矣。
《高齋詩話》同上卷二三

■老杜《櫻桃》詩云:
西蜀櫻桃也自紅,野人相贈滿筠籠。數回細寫愁仍破,萬顆勻圓訝許同。
此詩如禪家所謂〔信手拈來頭頭是道。〕者。直書目前所見,乎易委曲,得人心所同
然,但他人艱難不能發耳。至於:
憶昨賜沾門下省,退朝擎出大明宮;金盤玉箸無消息,此日嘗新任轉蓬。
其感興皆出於自然,故終篇遒麗。韓退之有《賜櫻桃》詩云:
漢家舊種明光殿,炎帝還書本草經。豈似滿朝承雨露,共看傳賜出青冥。
香隨翠籠擎偏重,色照銀盤寫未停。食罷自知無補報,空然慚汗仰皇扃。

蓋學老杜前待,然搜求事跡,排比對偶,其言出於勉強,所以相去甚遠。若非老杜在
前,人亦安敢輕議!《詩眼》同上

■溫庭筠小詩尤工,如〔牆高蝶過遲。〕,又:〔蝶翎胡粉重,鴉背夕陽多。〕又《
過蘇武廟》詩云:〔歸日樓台非甲帳,去時冠劍是丁年。〕《雪浪齋日記》同上

■溫飛卿《晚春曲》云:
家臨長信往來道,乳燕雙雙拂煙草。油壁車輕金犢肥,流蘇帳曉春雞報。
籠中嬌鳥暖猶睡,簾外落花閒不掃。衰桃一樹近前池,似惜容顏鏡中老。

殊有富貴佳致也。《苕溪漁隱》同上

■韓偓詩云:〔鵝兒唼睫梔黃嘴,鳳子輕盈膩粉腰。〕事見崔豹《古今注》云:蛺蝶
大者為鳳子。《西清詩話》同上

■陳傳道嘗於彭門壁間見書一聯云:〔一鳩鳴午寂,雙燕話春愁。〕後以語東坡:。
〕世謂公作,然否?〕坡笑曰:〔此唐人得意句,僕安能道此?〕苕溪漁隱曰:〔余
嘗用此語作《春日》一聯云:〔話盡春愁雙紫燕,喚回午夢一黃鸝。〕同上卷二四

■陳恭公執中,以衛尉寺丞知梧州,驛遞上疏,乞立儲貳。真宗嘉其敢言。翌日臨朝
,袖其疏以示執政,歎獎久之,召為右正言。然為王冀公所忌。一日,真宗賦《御溝
柳》詩宣示宰相兩省,皆和進。恭公因進詩曰:
一度春來一度新,翠光長得照龍津。君王自愛天然色,恨殺昭陽學舞人。
《東軒筆錄》同上卷二五

■紅梅清艷兩絕,昔獨盛於姑蘇,晏元獻始移植西岡第中,特珍賞之。一日,貴游賂
園吏,得一枝分接,由是都下有二本。公嘗與客飲花下,賦詩曰:〔若更遲開三二月
,北人應作杏花看。〕客曰:〔公詩固佳,待北俗何淺也?〕公笑曰:〔顧傖父安得
不然?〕一坐絕倒。王君玉聞盜花事,以詩遺公云:
館娃宮北舊精神,粉瘦瓊寒露蕊新。園吏無端偷折去,鳳城從此有雙身。
自爾,名園爭培接,遍都城矣。苕溪漁隱曰:〔王介甫《紅梅》詩云:
春半花才發,多應不奈寒。北人初未識,渾作杏花看。
與元獻之詩暗合,然介甫句意俱工,勝元獻遠矣。〕《西清詩話》同上卷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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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卷二十八
詠物門
■歐陽文忠公極賞林和靖〔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之句,而不知和靖
別有《詠梅》一聯云:〔雪後園林才半樹,水邊籬落忽橫枝。〕似勝前句,不知文忠
何緣棄此而賞彼?文章大概亦如女色,好惡止繫於人。苕溪漁隱曰:王直方又愛和靖
〔池水倒窺疏影動,屋簷斜入一枝低。〕,以謂此句於前所稱,真可處伯仲之間。余
觀此句略無佳處,直方何為喜之?真所謂一解不如一解也。
山谷《漁隱叢話前集》卷二七

■為詩當飽參,然後臭味乃同,雖為大宗匠者亦然。月觀橫枝之語,乃何遜之妙處也
。自林和靖一參之後,參之者甚多。《雪浪齋日記》同上

■唐人《牡丹》詩云:〔紅開西子妝樓曉,翠揭麻姑水殿春。〕若改春作秋,全是蓮
花詩。林和靖《梅花》詩云:〔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近似野薔薇也
《陳輔之詩話》同上

■凡詠梅多詠白,而荊公詩獨云:〔鬚捻黃金危欲墮,蒂團紅臘巧能妝。〕不惟造語
巧麗,可謂能道人不到處矣。又東坡詠梅一句云:〔竹外一枝斜更好。〕,語雖平易
,然頗得梅之幽獨閑靜之趣。凡詩之詠物,雖平淡巧麗不同,要能以隨意造語為主。
公後復有詩云:〔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蓋取蘇子卿云:〔只言花似雪,不悟
有香來。〕之意。公在金陵又有和徐仲文顰字韻《梅詩》二首,東坡在嶺南有暾字韻
《梅詩》三首,皆韻險而語工,非大手筆不能到也。《遁齋閒覽》同上

驛使前時走馬回,北人初識越人梅。清香莫把酴醾比,只欠溪邊月下杯。
此梅二丈《京師逢賣梅花絕句》,吾雖後輩,猶及與之周旋。覽其親書詩,如見其抵
掌談笑也。《東坡詩話》同上

■韓持國雖剛果特立,風節凜然,而情致風流,絕出時輩。許昌崔象之侍郎舊第,今
為杜君章所有。廳後小亭僅丈餘,有海棠兩株,持國每花開,輒載酒日飲其下,竟謝
而去,歲以為常。至今故吏猶能言之。余嘗於小亭柱間得公二絕句,其一云:
濯錦江頭千萬枝,當年未解惜芳菲。而今得向君家見,不怕春寒雨濕衣。
尚可想見當時氣味。韓忠獻公嘗帥蜀,持國兄弟皆侍行,尚少,故前句云爾。其二云
:〔長條無風亦自動,柔艷著雨更相宜。〕漫其後句。苕溪漁隱曰:鄭谷《海棠》詩
云:〔穠麗最宜新著雨,妖嬈全在欲開時。〕前輩以謂此兩句說盡海棠好處。今持國
〔柔艷著雨更相宜。〕之句,乃用鄭谷語也。至於東坡作此詩則詞格超逸,不復蹈襲
前人。其詩有:〔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漫山總粗俗。〕
自然富貴出天姿,不待金盤薦華屋。朱唇得酒暈生臉,翠袖卷紗紅映肉。
林深霧暗曉光遲,日暖風輕春睡足。雨中有淚亦淒愴,月下無人更清淑。

元豐間,東坡謫黃州,寓定惠院,院之東小山上有海棠一株,特繁茂。每歲盛開時,
必為攜客置酒,已五醉其下矣,故作此長篇。平生喜為人寫,蓋人間刊石者自有五六
本。云:〔軾平生得意詩也。〕《石林詩話》同上卷二八

■《隱居詩話》云:〔呂士隆知宣州,好以事笞官妓,妓皆欲選去而未得也。會杭州
有一妓到宣,其色藝可取,士隆喜之,留之使不去。一日,郡妓復犯小過,士隆又欲
笞之,妓泣訴曰:〔某不敢辭罪,但恐杭妓不能安也。〕士隆愍而捨之。聖俞因作《
莫打鴨》一篇曰:
莫打鴨,打鴨驚鴛鴦。鴛鴦新向池北落,不比孤洲老禿鶬。
禿鶬尚欲遠飛去,何況鴛鴦羽翼長!

蓋謂此也。同上卷三一

■詠物詩不待分明說盡,只彷彿形容,便見妙處。如魯直《酴醾》詩云:〔露濕何郎
試湯餅,日烘荀令炷爐香。〕義山《雨》詩云:〔摵摵度瓜園,依依傍水軒。〕此不
待說雨,自然知是雨也。後來魯直、無己諸人多用此體。《呂氏童蒙訓》同上卷四七

■苕溪漁隱曰:裴璘《詠白牡丹》詩云:
長安豪貴惜春殘,爭賞先開紫牡丹。別有玉杯承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
時稱絕唱。以余觀之,語句凡近,不若胡武平《詠白牡丹》詩云:〔璧堂月冷難成寐
,翠幄風多不奈寒。〕其語意清勝,過裴璘遠矣。如皮日休《詠白蓮》詩云:〔無情
有恨何人見,月冷風清欲墮時。〕若移作《詠白牡丹》詩有何不可,彌更親切耳。曼
卿《詠小桃二絕句》云:
生色深紅綬帶長,宮簾寒在井欄香。母家升上瑤池品,先得春風一面妝。

本分桃花寒食前,小桃長是上春天。二喬二趙俱傾國,女弟嬌強意自先。

其模寫命意,豈不佳哉!同上卷三二

■《王直方詩話》云:或有稱《詠松》句云:〔影搖千尺龍蛇動,聲撼半天風雨寒。
〕者。一僧在坐曰:〔未若『雲影亂鋪地,濤聲寒在空』。〕或以語聖俞,聖俞曰:
〔言簡而意不遺,當以僧語為優。〕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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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卷二十九
詠茶門
■庫部林郎中說,建州上春採茶時,茶園人無數,擊鼓聲聞數里。然一園中才間壟,
茶品已相遠,又況山園之異耶?苕溪漁隱曰:歐陽永叔《嘗新茶》詩云:
年窮臘盡春欲動,蟄雷未起驅龍蛇。夜聞擊鼓滿山谷,千人助叫聲喊呀。
萬木寒癡睡不醒,惟有此樹先萌芽。

余官富沙凡三春,備見北苑造茶,但其地暖,才驚蟄,茶芽已長寸許。初無擊鼓喊山
之事。永叔詩與《文昌》所記,皆非也。北苑茶山凡十四五里,茶味惟均,豈有間壟
茶品已相遠之說耶?〕《文昌雜錄》《漁隱叢話》後集卷十一

■歐公《和劉原父揚州時會堂絕句》云:
積雪猶封蒙頂樹,驚雷未發建溪春。中州地暖萌芽早,入貢宜先百物新。
注云:〔時會堂,造貢茶所也。〕余以陸羽《茶經》考之,不言揚州出茶。惟毛文錫
《茶譜》云,揚州禪智寺,隋之故宮。寺枕蜀岡,其茶甘香,味如蒙頂焉。第不知入
貢之因起於何時,故不得而志之也。《苕溪漁隱》同上

■東坡《汲江水煎茶》詩云:
活水還須活火烹,自臨釣石取深清。大瓢貯月歸春甕,小杓分江入夜瓶。
此詩奇甚,道盡烹茶之要。且茶非活水則不能發其鮮馥。東坡深知此理矣。余頃在富
沙,嘗汲溪水烹茶,色香味俱成三絕。又況其地產茶為天下第一,宜其水異於他處,
用以烹茶,水功倍之。至於浣衣,尤更潔白,則水之輕清益可知矣。近城山間有陸羽
井,水亦清甘,實好事者為名之。羽著《茶經》,言建州茶未得詳,則知羽不曾至富
沙也。同上

■建安北苑茶始於太宗朝,太平興國二年,遣使造之,取象於龍鳳,以別庶飲,由此
入貢。至道間,仍添造石乳。其後大小龍茶又起於丁謂而成於蔡君謨。謂之將漕閩中
,實董其事,賦《北苑焙新茶詩》。其序云:〔天下產茶者將七十郡半,每歲入貢,
皆以社前、火前為名,悉無其實。惟建州出茶有焙,焙有三十六。三十六中惟北苑發
早而味尤佳。社前十五日即採其芽,日數千工,聚而造之,逼社即入貢。工甚大,造
甚精,皆載於所撰《建安茶錄》,仍作詩以大其事云。〕
北苑龍茶著,甘鮮的是珍。四方惟數此,萬物更無新。
才吐微茫綠,初沾少許春。散尋縈樹遍,急採上山頻。
宿葉寒尤在,芳芽冷未伸。茅茨溪口焙,籃籠雨中民。
長疾勾萌拆,開齊分兩均。帶煙蒸雀舌,和露疊龍鱗。
作貢勝諸道,先嘗只一人。緘封瞻闕下,郵傳渡江濱。
特旨留丹禁,殊恩賜近臣。啜為靈藥助,用與上樽親。
頭進英華盡,初烹氣味醇。細香勝卻麝,淺色過於筠。
顧渚慚投木,宜都愧積薪。年年號供御,天產壯甌閩。
此詩敘貢茶頗為詳盡,亦可見當時之事也。又君謨《茶錄序》云:〔臣前因奏事,伏
蒙陛下諭臣先任福建轉運使日,所進上品龍茶最為精好。臣退念草木之微,首辱陛下
知鑒,若處之得地,則能盡其材。昔陸羽《茶經》,不第建安之品;丁謂《茶圖》,
獨論採造之本。至於烹試,曾未有聞。輒條數事,簡而易明,勒成二編,名曰《茶錄
》。〕至宣政間,鄭可簡以貢茶進用,久領漕計,創添續入,其數浸廣,今猶因之。
細色茶五綱,凡四十三品,形制各異,共七千餘餅。其間貢新試新龍團、勝雪、白茶
、御苑、玉芽,此五品乃水揀,為第一,餘乃生揀,次之。又有粗色茶七綱,凡五品
。大小龍鳳並揀芽,悉入龍腦和膏為團餅茶,共四萬餘餅。東坡《題汶公詩卷》云:
〔上人問我留連意,待賜頭綱八餅茶。〕即今粗色紅綾袋八餅者是也。蓋水揀茶即社
前者,生揀茶即火前者,粗色茶即雨前者,閩中地暖,雨前茶已老而味加重矣。山谷
《和揚王休點密雲龍詩》云:〔小璧雲龍不入香,元豐龍焙承詔作。〕今細色茶中卻
無此一品也。又有石門乳吉香口三外焙,亦隸於北苑,皆採摘茶芽送官焙添造,每歲
糜金共二萬餘緡,日役千夫,凡兩月方能迄事。第所造之茶,不許過數,入貢之後,
市無貨者,人所罕得。惟壑源諸處私焙茶,其絕品亦可敵官焙,自昔至今,亦皆入貢
。其流販四方,悉私焙茶耳。蘇、黃皆有詩稱道壑源茶,蓋壑源與北苑為鄰,山阜相
接才二里餘,其茶甘香,特在諸私焙之上。東坡《和曹輔寄壑源試焙新茶詩》云:
仙山靈雨濕行雲,洗遍香肌粉未勻。明月來投玉川子,春風吹破武林春。
要知玉雪心腸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戲作小詩君一笑,從來佳茗似佳人。

山谷《謝送碾賜壑源揀芽》詩云:
矞雲從龍小蒼璧,元豐至今人未識。壑源包貢第一春,緗奩碾香供玉食。
睿思殿東金井欄,甘露薦碗天開顏。橋山事嚴庀百局,補袞諸公省中宿。
中人傳賜夜未央,雨露恩光照官燭。右丞似是李元禮,好事風流有涇渭。
肯憐天祿校書郎,親敕家庭遣分似。春風飽識
太官羊,不慣腐儒湯餅腸。
搜攪十年燈火讀,令我胸中書傳香。已戒應門牛馬走,客來問字莫載酒。
《苕溪漁隱》同上

■建州,陸羽《茶經》尚未知之,但言福建等十二州未詳,往往得之,其味極佳。江
左近日方有蠟面之號,李氏別令取其乳作片,或號曰京挺、的乳及骨子等,每歲不過
五六萬斤。迄今歲出三十餘萬斤,凡十品,曰龍茶、鳳茶、京挺、的乳、石乳、白乳
、頭金、蠟面、頭骨、次骨。龍茶以供乘輿及賜執政、親王、長主,餘皇族、學士、
將帥皆得鳳茶;舍人、近臣賜京挺、的乳,館閣賜白乳。龍、鳳、石乳茶皆太宗令造
。江左有研膏茶供御,即龍茶之品也。丁謂為《北苑茶錄》三卷,備載造茶之始末,
行於世。《談苑》同上

■唐茶惟湖州紫筍入貢,每歲以清明日貢到,先薦宗廟,然後分賜近臣。紫筍生顧渚
,在湖、常二境之間。當採茶時,兩郡守畢至,最為盛集。此《蔡寬夫詩話》之言也
。蔡但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按陸羽《茶經》云:〔浙西以湖州上,常州次。湖州生長
興縣顧渚山中。常州生義興縣君山懸腳嶺北峰下。〕唐《義興縣重修茶舍記》云:〔
義興貢茶,非舊也。前此,故御史大夫李棲筠實典是邦,山僧有獻佳茗者,會客嘗之
。野人陸羽以為芬香甘辣,冠於他境,可薦於上。棲筠從之,始進萬兩,此其濫觴也
。厥後因之,徵獻浸廣,遂為任土之貢,與常賦之邦侔矣。〕故玉川子詩云:〔天子
須嘗陽羨茶,百草不敢先開花。〕正謂是也。當時顧渚義興皆貢茶,又鄰壤相接。白
樂天守姑蘇,聞賈常州、崔湖州茶山境會,想羨歡宴,因寄詩云:
遙聞境會茶山夜,珠翠歌鍾俱繞身。盤下中分兩州界,燈前合作一家春。
青娥遞舞應爭妙,紫筍齊嘗各鬥新。自歎花時北窗下,蒲黃對酒病眠人。

唐袁高為湖州刺史,因修貢顧渚茶山,作詩云:
禹貢通遠俗,始圖在安人。後王失其本,職吏不敢陳。
亦有奸佞者,田茲欲求伸。動至千金費,日使萬姓貧。
我來顧渚源,得與茶事親。黎甿輟耕農,採掇實苦辛。
一夫且當役,盡室皆同臻。捫葛上欹壁,蓬頭入荒榛。
終朝不盈掬,手足皆鱗皴。悲嗟遍空山,草木為不春。
陰嶺芽未吐,使曹牒已頻。心爭造化先,走挺麋鹿均。
選納五日夜,搗聲昏繫晨。眾功何枯櫨?俯視彌傷神。
皇帝尚巡狩,東郊路多堙。周迴繞天涯,所獻惟艱勤。
況減兵革用,兼茲困疲民。未知供御餘,誰合分此珍。
顧省忝邦守,有慚復因循。茫茫滄海間,丹憤何由申!

此詩古雅得詩人諷諫之體,誠可尚也。《苕溪漁隱》同上

■玉川子有《謝孟諫議惠茶歌》,范希文亦有《鬥茶歌》,此二篇皆佳作也,殆未可
以優劣論。然玉川歌云:〔至尊之餘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而希文云:〔北苑
將期獻天子,林下雄豪先鬥美。〕若論先後之序,則玉川之言差勝。雖然,如希文豈
不知上下之分者哉!亦各賦一時之事耳。苕溪漁隱曰:《藝苑》以盧范二篇茶歌皆佳
作,未可優劣論,今錄全篇。余謂玉川之詩優於希文之歌。玉川自出胸臆,造語穩貼
,得詩人之句法。希文排比故實,巧欲形容,宛成有韻之文,是果無優劣耶?玉川《
走筆謝孟諫議惠新茶》云:
日高丈五睡正濃,軍將打門驚周公。口云諫議送書信,白絹斜封三道印。
開緘宛見諫議面,手閱月團三百片。聞道新年入山裡,蟄蟲驚動春風起。
天子須嘗陽羨茶,百草不敢先開花。仁風暗結珠琲瓃,先春抽出黃金芽。
摘鮮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至尊之餘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
柴門反關無俗客,紗帽籠頭自煎吃。碧雲引風吹不斷,白花浮光凝碗麵。
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
七碗吃不得也,惟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
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風雨。 安得知百萬億蒼生命,墮在顛崖受辛苦!
便為諫議問蒼生,到頭合得蘇息否?

希文《和章岷從事鬥茶歌》云:
年年春自東南來,建溪先暖冰微開。溪邊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從古栽。
新雷昨夜發何處,家家嬉笑穿雲去。露芽錯落一番榮,綴玉含珠散嘉樹。
終朝採掇未盈襜,唯求精粹不敢貪。研膏焙乳有雅制,方中圭兮圓中蟾。
北苑將期獻天子,林下雄豪先鬥美。鼎磨雲外首山銅,瓶攜江上中泠水。
黃金碾畔綠塵飛,碧玉甌心翠濤起。鬥茶味兮輕醍醐,鬥茶香兮薄蘭芷!
其間品第胡能欺,十目視而十手指。勝若登仙
不可扳,輸同降將無窮恥。
吁嗟天產石上英,論功不愧階前蓂。眾人之濁我可清,千日之醉我可醒。
屈原試與招魂魄,劉伶卻得聞雷霆。盧仝敢不歌?陸羽須作經。
森然萬象中,焉知無茶星。商山丈人休茹芝,首陽先生休採薇。
長安酒價減千萬,成都藥市無光輝。不如仙山一啜好,泠然便欲乘風飛。
君莫羨花間女郎只鬥草,贏得珠璣滿斗歸。
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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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卷三十
詠茶門
■唐趙璘《因話錄》載其家兵部君性尤嗜茶,能自煎,謂人曰:〔茶須緩火炙,活水
煎。〕坡有〔活水還須緩火煎。〕,恐亦用此。黃常明溪詩話》卷七

■五代時鄭遨《茶詩》云:
嫩芽香且靈,吾謂草中英。夜臼和煙搗,寒爐對雪烹。
羅憂碧粉散,常見綠花生。最是堪珍重,能令睡思清。
范文正詩云:〔黃金碾畔綠塵飛,碧玉甌中翠濤起。〕茶色以白為貴,二公皆以碧綠
言之,何耶?《三山老人語錄》《漁隱叢話》前集卷四六

■茶之佳品造在社前;其次則火前,謂寒食前也;其下則雨前,謂穀雨前也。佳品其
色白,若碧綠者乃常品也。茶之佳品,芽櫱細微,不可多得;若取數多者,皆常品也
。茶之佳品,皆點啜之;其煎啜之者,皆常品也。齊己《茶詩》云:〔甘傳天下口,
貴占火前名。〕又曰:〔高人愛惜藏巖裡,白瓿封題寄火前。〕丁謂《茶詩》曰:〔
開緘試新火,須汲遠山泉。〕凡此皆言火前,蓋未知社前之品為佳也。鄭谷《茶詩》
曰:〔入坐半甌輕泛綠,開緘數片淺含香。〕鄭雲叟《茶詩》曰:〔羅憂碧粉散,嘗
見綠花生。〕沈存中論茶謂〔黃金碾畔綠塵飛,碧玉甌中翠濤起,宜改綠為玉,翠為
素。〕此論可也。而舉〔一夜風吹一寸長。〕之句,以為茶之精美不必以雀舌鳥嘴為
貴。今案:茶至於一寸長,則其芽葉大矣,非佳品也。存中此論曲矣。盧仝《茶詩》
曰:〔開緘宛見諫議面,手閱月團三百片。〕薛能《謝劉相公寄茶詩》曰:〔兩串春
團敵夜光,名題天柱印維揚。〕茶之佳品,珍逾金玉,未易多得,而以三百片惠盧仝
、以兩串寄薛能者,皆下品可知也。齊己詩:〔角開香滿室,爐動綠凝鐺。〕丁謂詩
曰:〔末細烹還好,鐺新味更全。〕此皆煎啜之也。煎啜之者,非佳品矣。唐人於茶
,雖有陸羽為之說,而評論未精。至本朝,蔡君謨《茶錄》既行,則持論精矣。以《
茶錄》而核前賢之詩,皆未知佳味者也。《三山老人語錄》同上

■唐以前茶惟貴蜀中所產。孫楚歌云:茶出巴蜀。張孟陽《登成都樓詩》云:〔芳茶
冠六合,溢味播九區。〕他處未見稱者。唐茶品雖多,亦以蜀茶為重,然惟湖州紫筍
入貢。每歲以清明日貢到,先薦宗廟,然後分賜近臣。紫筍生顧渚,在湖、常二境之
間。當採茶時,兩郡守畢至,最為盛會。杜牧詩所謂:
溪盡停蠻棹,旗張卓翠苔。柳村穿窈窕,桃澗渡喧豗。
劉禹錫:〔何處人間似仙境,春山攜妓採茶時。〕皆以此。建茶絕無貴者,僅得掛一
名爾。至江南李氏時漸見貴,始有團圈之制;而造作之精,經丁晉公始大備。自建茶
出,天下所產皆不復可數。今出處壑源、沙溪土地相去丈尺之間,品味已不同,謂之
外焙;況他處乎?則知雖草木之微,其顯晦亦自有時。然唐自常袞以前,閩中未有讀
書者,自袞教之,而歐陽詹之徒始出,而終唐世亦不甚盛。今閩中舉子常數倍天下,
而朝廷將相公卿每居十四五。人物尚爾,況草木微物也。顧渚湧金泉,每造茶時,太
守先祭拜,然後水漸出;造貢茶畢,水稍減;至供堂茶畢,已減半;太守茶畢遂涸。
蓋常時無水也。或聞今龍焙泉亦然。苕溪漁隱曰:北苑,官焙也,漕司歲以入貢,茶
為上。壑源,私焙也,土人亦入貢,茶為次。二焙相去三四里間。若沙溪,外焙也,
與二焙相去絕遠,自隔一溪,茶為下。山谷詩云:〔莫遣沙溪來亂真。〕正謂此也。
官焙造茶,常在驚蟄後一二日興工採摘,是時茶芽已皆一槍。蓋閩中地暖如此。舊讀
歐公詩有〔喊山〕之說,亦傳聞之訛耳。龍焙泉即御泉也。水之增減亦隨水旱,初無
漸出遂涸之異。但泉味極甘,正宜造茶耳。《蔡寬夫詩話》同上

■蜀中數處產茶,雅州蒙頂最佳。其生最晚,在春夏之交,其地即《書》所謂〔蔡蒙
旅平〕者也。方茶之生,雲霧覆其上,若有神物護持之。《東齋記事》同上

■茶,古不著所出,《本草》云出益州。唐以蒙山、顧渚、蘄門者為上品,尚雜以蘇
椒之類。故李泌詩云:〔旋沫翻成碧玉池,添蘇散出琉璃眼。〕遂以碧色為貴。止曰
煎茶,不知點試之妙,大率皆草茶也。陸羽《茶經》統言福、建、泉、韶等十州所出
者其味極佳而已。今建安為天下第一。《遁齋閒覽》同上

■鄭可簡以貢茶進用,累官職至右文殿修撰,福建路轉運使。其侄千里於山谷間得朱
草,可簡令其子待問進之,因此得官。好事者作詩云:〔父貴因茶白,兒榮為草朱。
〕而千里以從父奪朱草以予子,嘵嘵不已。待問得官而歸,盛集為慶,親姻畢集,眾
皆贊喜。可簡云:〔一門僥倖。〕其侄遽云:〔千里埋冤。〕眾皆以為的對。是時貢
茶一方騷動故也。苕溪漁隱曰:余觀東坡《荔支歎》注云:〔大小龍茶始於丁晉公而
成於蔡君謨。歐陽永叔聞君謨進小龍團,驚歎曰:君謨士人也,何至作此事!今年閩
中監司乞進鬥茶,許之。〕故其詩云:
武夷溪邊粟粒芽,前丁後蔡相籠加。爭新買寵各出意,今年鬥品充官茶。
則知始作俑者,大可罪也。《高齋詩話》同上

■《詩》云:〔誰謂茶苦。〕《爾雅》云:〔檟,苦茶。〕,註:〔樹似梔子。今呼
早採者為茶,晚採者為茗,一名荈,蜀人名之苦茶。〕故東坡《乞茶栽》詩云:〔《
周詩》記苦茶,茗飲出近世。初緣厭粱肉,假此雪昏滯。〕蓋謂是也。六一居士《嘗
新茶》詩云:〔泉甘器潔天色好,坐中揀擇客亦佳。〕東坡守維揚,於石塔寺試茶詩
云:
禪窗麗午景,蜀井出冰雪。坐客皆可人,鼎器手自潔。
正謂諺云三不點也。《苕溪漁隱》同上

■葉濤詩極不工,而喜賦詠,嘗有《試茶詩》云:〔碾成天上龍兼鳳,煮出人間蟹與
蝦。〕好事者戲云:〔此非試茶,乃碾玉匠人嘗南食也。〕《西清詩話》同上

■唐相李衛公好飲惠山泉,置驛傳送,不遠數千里。而近世歐陽少師作《龍茶錄序》
稱,嘉祐七年,親享明堂,致齋之夕,始以小團分賜二府,人給一餅,不敢碾試,至
今藏之,時熙寧元年也。吾聞茶不問團銙,要之貴新;水不問江井,要之貴活。千里
致水,真偽固不可知;縱令識真,已非活水。自嘉祐七年壬寅,至熙寧元年戊申,首
尾七年,更閱三朝而賜茶猶在,此豈復有茶味哉!苕溪漁隱曰:〔壬午之春,余赴官
閩中漕幕,遂得至北苑觀造貢茶。其最精即水芽,細如針,用御泉水研造。社前已嘗
貢餘,每片計工直四萬錢。分試,其色如乳,平生未嘗曾啜此好茶,亦未嘗嘗茶如此
之早也。〕唐子西《鬥茶記》同上

■魯直諸茶詞,余謂《品令》一詞最佳,能道人所不能言,尤在結尾三四句。詞云:
〔鳳舞團團餅。恨分破,教孤令。金渠體淨。只輪慢碾,玉塵光瑩。湯響松風,早減
二分酒病。

■味濃香永。醉鄉路,成佳境。恰如燈下,故人萬里,歸來對影。口不能言,心下快
活自省。〕《苕溪漁隱》同上

■東坡詩:〔春濃睡足午窗明,想見新茶如潑乳。〕又云:〔新火發茶乳。〕此論皆
得茶之正色矣。至《贈謙師點茶》則云:〔忽驚午盞兔毫班,打作春甕鵝兒酒。〕蓋
用老杜詩:〔鵝兒黃似酒,對酒愛鵝兒。〕若是則色黃,烏得為佳茗矣?今《東坡前
集》不載此詩,想自知其非,故刪去之。同上後集卷一一

■臘茶出於建、劍,草茶盛於兩浙,兩浙之品,日注為第一。自景祐已後,洪州雙井
白芽漸盛。近歲製作尤精,囊以紅紗,不過一二兩,以常茶十數斤養之,用辟暑濕之
氣,其品遠出日注上,遂為草茶第一。苕溪漁隱曰:醉翁又有《雙井茶詩》云:
西江水清江石老,石上生茶如鳳爪。窮臘不寒春氣早,雙井芽生先百草。
白毛囊以紅碧紗,十斤茶養一斤芽。長安富貴五侯家,一啜猶須三日誇。

蔡君謨好茗飲,又精於藻鑒,答程公辟簡云:〔向得雙井四兩,其時人還,未試,敘
謝不悉。尋烹治之,色香味皆精好,是為茗芽之冠,非日注、寶雲可並也。〕涪翁尤
譽雙井,蓋鄉物也。李公擇有詩嘲之,戲作《解嘲》云:
山芽落磑風回雪,曾與尚書破睡來。勿以姬姜棄憔悴,逢時瓦釜亦鳴雷。
又《答黃冕仲索煎雙井並簡王揚休》詩云:
江夏無雙乃吾宗,同捨頗似王安豐。能澆茗碗湔祓我,風神欲挹浮丘公。
吾宗落筆賞幽事,秋月下照澄江空。家山鷹爪是小草,敢與好賜雲龍同。
不嫌水厄幸來辱,寒泉湯鼎聽松風。

同上

■世言團茶始於丁晉公,前此未有也。慶曆中,蔡君謨為福建漕,更制小團,以充歲
貢。元豐初,下建州又制密雲龍以獻,其品高於小團,而其制益精矣。曾文昭所謂〔
莆陽學士蓬萊仙,製成月團飛上天。〕,又云:〔密雲新樣尤可喜,名出元豐聖天子
。〕是也。唐陸羽《茶經》於建茶尚云未詳,而當時獨貴陽羨茶,歲貢特盛。茶山居
湖、常二州之間,修貢則兩守相會山椒,有境會亭,基尚存。盧仝《謝孟諫議茶詩》
云:〔天子須嘗陽羨茶,百草不敢先開花。〕是已。然又云:〔開緘宛見諫議面,手
閱月團三百片。〕則團茶已見於此。當時李郢《茶山貢焙歌》云:
烝之護之香勝梅,研膏架動聲如雷。茶成拜表貢天子,萬人爭喊春山摧。
觀研膏之句,則知嘗為團茶無疑。自建茶入貢,陽羨不復研膏,只謂之草茶而已。
葛常之《韻語陽秋》卷五

■昨夜夢參寥師攜軸詩見過,覺而記其《飲茶》兩句云:〔寒食清明都過了,石泉槐
火一時新。〕夢中問:〔火固新矣,泉何故新?〕答曰:〔俗以清明淘井。〕當續成
詩,以記其事。東坡《漁隱叢話》前集卷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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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卷三十一 格致門
■《詩眼》:山谷言,文章必謹佈置,每見後學,多告以《原道》命意曲折。後予以
此概考古人法度,如贈韋見素詩云:〔紈褲不餓死,儒冠多誤身。〕此一篇立意也,
故使人靜聽而具陳之耳。自〔甫昔少年日,早充觀國賓。〕,〔致君堯舜上,再使風
俗淳。〕,皆儒冠事業也。自〔此意競蕭條。〕至〔蹭蹬無縱鱗。〕,言誤身如此也
。則意舉而文備,故已有是詩矣。然必言其所以見韋者,於是有厚愧真知之句,所以
真知者,謂傳誦其詩也。然宰相職在薦賢,不當徒愛人而已,士故不能無望,故曰:
〔竊效貢公喜,難甘原憲貧。〕果不能薦賢,則去之可也,故曰:〔焉能心怏怏,只
是走踆踆。〕又將入海而去秦也。然其去也,必有遲遲不忍之意,故曰:〔尚憐終南
山,回首清渭濱。〕則所知不可以不別,故曰:〔常擬報一飯,況懷辭大臣。〕夫如
此,是可以相忘於江湖之外,雖見素亦不可得而見矣。故曰〔白鷗沒浩蕩,萬里誰能
馴。〕終焉。此詩前賢錄為壓卷,蓋佈置最得正體,如官府甲第,廳堂房室各有定處
,不可亂也。韓文公《原道》與《書》之《堯典》如此,其他皆謂之變體可也。
《漁隱叢話》前集卷十

■曲水修禊之會,人各賦詩,成兩篇者,自右軍、安石而下才十一人。成一篇者,郗
曇、王豐而下十五人。詩不成罰觥者凡十六人。今觀所傳詩,類皆四言五言,而又
兩韻者多,四韻者無幾。四言二韻止十六字耳,當時得預者往往皆知名士,豈獻之輩
終日不能措辭於十六字哉!竊意古人持重自惜,不欲率然,恐貽久遠譏議,不如不賦
之為愈。黃常明溪詩話》卷十

■白獻晉公云:〔聞說風情筋力在,只如初破蔡州時。〕雖敘其功業與壽康,其語緩
而不迫,此可為作詩法也。溪》卷九

■省題詩自成一家,非他詩比也。首韻拘於見題,則易於牽合;中聯縛於法律,則易
於駢對。非若遊戲於煙雲月露之形,可以縱橫在我者也。王昌齡、錢起、孟浩然、李
商隱輩皆有詩名,至於作省題詩則疏矣。王昌齡《四時調玉燭詩》云:〔祥光長赫矣
,佳號得溫其。〕錢起《巨魚縱大壑詩》云:〔方快吞舟意,尤殊在藻嬉。〕孟浩然
《騏驥長鳴詩》云:〔逐逐懷良馭,蕭蕭顧樂鳴。〕李商隱《桃李無言詩》云:〔夭
桃花正發,穠李蕊方繁。〕此等句與兒童無異。以此知省題詩自成一家也。
《丹陽集》《韻語陽秋》卷三

■古辭云:
稿砧今何在,山上復有山。何當大刀頭,破鏡飛上天。
稿砧,砆也,謂夫也。山上有山,出也。大刀頭,刀上鐶也。破鏡,言半月當還也。
此詩格非當時有釋之者,後人豈能曉哉!古辭又云:〔圍棋燒敗襖,著子故衣然。〕
陸龜蒙、皮日休間嘗擬之,陸云:〔旦日思雙履,明時願早諧。〕皮云:〔莫言春繭
薄,猶有萬重思。〕是皆以下句釋上句,與《稿砧》異矣。《樂府解題》以此格為風
人詩,取陳詩以觀民風,示不顯言之意。至東坡《無題》詩云:
蓮子擘開須見薏,楸枰著盡更無棋。破衫卻有重縫處,一飯何曾忘卻匙!
是文與釋見於一句中,與風人詩,又小異矣。《丹陽集》同上卷四

■老杜歌行與長韻律詩,後人莫及。而蘇、黃用韻下字用故事處,亦古所未到。晉、
宋間人造語題品,絕妙今古。近世蘇黃帖題跋之類,率用此法,尤為要妙。
《呂氏童蒙訓》

■學退之不至,李翱、皇甫湜。然翱、湜之文,足以窺測作文用力處。近世欲學詩,
則莫若先考江西諸派。同上

■老杜歌行,最見次第出入本末。而東坡長句波瀾浩大,變化不測。如作雜劇,打猛
諢入卻打猛諢出也。《呂氏童蒙訓》《漁隱叢話》前集卷四二

■讀《古詩十九首》及曹子建諸詩,如〔明月入我牖,流光正徘徊。〕之類,詩皆思
深遠而有餘意,言有盡而意無窮也。學者當以此等詩常自涵養,自然下筆高妙。
同上卷一

■大概學詩須以《三百篇》《楚辭》及漢、魏間人詩為主,方見古人妙處,自無齊梁
間綺靡氣味也。同上後集卷一

■少游過嶺後詩嚴重高古,自成一家,與舊作不同,文潛詩自然奇逸,非他人可及。
如〔秋明樹外天。〕,〔客燈青映壁,城角冷吟霜。〕,〔淺山寒帶水,旱日白吹風
。〕,〔川塢半夜雨,臥冷五更秋。〕之類,迥出時流,雖是天姿,亦學可及。學者
若能常玩味此等語,自然有變化處也。同上前集卷五十、五一

■今人作詩,自述則稱我,謂人則稱君,往往相習皆然。杜子美《送孔巢父詩》云:
〔道甫問信今何如!〕《墜馬諸公攜酒相看詩》云:〔甫也諸侯老賓客。〕《遇王倚
飲》云:〔在於甫也何由羨!〕則自述乃稱名。《送樊侍御》云:〔至尊方旰食,仗
爾布嘉惠。〕《寄李太白》云:〔昔年有狂客,號爾謫仙人。〕《送竇九》云:〔非
爾更持節,何人符大名!〕則謂人乃稱爾。若謂尊之甚則稱名,則前三人皆非通貴之
士;若謂卑之甚則稱爾,則後三人皆非稚孺之列。蓋其詩格變態如是,恐不繫重輕也
《韻語陽秋》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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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之:〔心訝愁來惟貯火,眼知別後自添花。〕臨川云:
〔發為感傷無翠葆,眼從瞻望有玄花。〕又
〔久欽江總文才妙,自歎虞翻骨相屯。〕又云:
〔久諳郭璞言多驗,老比顏含意更疏。〕韓:
〔我今罪重無歸望,直去長安路八千。〕永叔:
〔今日始知予罪大,夷陵去此更三千。〕柳:
〔十年憔悴到秦京,誰料今為嶺外行。〕王:
〔十年江海別常輕,豈料今隨寡嫂行。〕柳:
〔直以疏慵招物議,休將文字趁時名。〕王:
〔直以文章供潤色,未應風月負登臨。〕柳:
〔十一年前南渡客,四千里外北歸人。〕又:
〔一身去國六千里,萬死投荒十二年。〕蘇:
〔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灘頭一葉身。〕黃:
〔五更歸夢三千里,一日思親十二時。〕皆不約而合,句法使然故也。
黃常明溪詩話》卷五

■老杜《雨詩》云:〔紫崖奔處黑,白鳥去邊明。〕而〔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
〕之句似之。《贈王侍御》云:〔曉鶯工迸淚,秋月解傷神。〕而〔感時花濺淚,恨
別鳥驚心。〕之句似之。殆是同一機軸也。葛常之《韻語陽秋》卷四

■劉叉詩酷似玉川子,而傳於世者二十七篇而已。《冰柱》《雪車》二詩雖作語奇怪
,然議論亦皆出於正也。《冰柱》詩云:〔不為四時雨,徒於道路成泥渣;不為九江
浪,徒能汩沒天之涯。〕《雪車》詩謂:〔官家不知民餒寒,盡驅牛車盈道載屑玉。
載載欲何之,秘藏深宮,以御炎酷。〕如此等句,亦有補於時,與玉川《月蝕詩》
稍相類。《丹陽集》同上卷三

■張籍云:〔愛養無家客,多傳得力方。〕坡《贈金山元老》云:〔蒜山幸有閒田地
,招此無家一房客。〕葛常之溪詩話》卷八

■白云:〔趁涼行繞竹,引睡臥觀書。〕坡:〔引睡文書信手翻。〕書引睡魔,誠人
人所同也。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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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4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詩病門
■學者須做有用文字,不可盡力虛言。有用文字,所論文字是也。議論文字須以董仲
舒、劉向為主;《禮記》《周禮》及《新序》《說苑》之類,皆當貫穿熟考:則做一
日便有一日工夫。近世文字,如曾子固諸序尤須詳味。學古人文字,須得其短處,如
杜子美詩頗有近質野處,如《封主簿親事不合詩》之類是也。東坡詩有汗漫處,魯直
詩有太新奇太巧處,皆不可不知。東坡詩如〔成都畫手開十眉。〕,〔楚山固多猿,
青者黠而壽。〕,皆窮極思致,出新意於法度之表,前賢所未到。然學者專力於此,
則亦失古人作詩之意。《漁隱叢話》前集卷四八

■劉禹錫《嘉話》載楊祭酒《贈項斯》詩曰:
幾度見詩詩總好,今觀標格勝於詩。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相逢說項斯。
斯集中絕少佳句,如《晚春花》云:〔疏與香風會,細將泉影移。〕《別張籍》云:
〔子城西並宅,御水北同渠。〕拙惡有餘,宜祭酒公謂標格勝於詩也。祭酒乃敬之也
。其贈斯詩鄙俗如此,與斯亦奚遠哉!葛常之《韻語陽秋》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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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4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樂府門
■周美成為江寧府溧水令。主簿之室有色而慧,美成每款洽於樽席之間。世所傳《風
流子》詞蓋所寓意焉:
新綠小池塘。風簾動,碎影舞斜陽。羨一作見。金屋去來,舊時巢燕;
土花繚繞,前度莓牆。繡閣鳳帷深幾許,聽得理絲簧。
欲說又休,慮乖芳信;未歌先噎,愁轉清商。
暗想新妝了,開朱戶,應自待月西廂。最苦夢魂,今宵不到伊行。
問甚時卻與,佳音密耗,擬將秦鏡,偷換韓香。
天便教人,霎時廝見何妨!

新綠、待月皆簿廳亭軒之名也。俞羲仲云。《揮塵錄》餘話卷二

■徐干臣伸,三衢人。政和初以知音律為太常典樂,出知常州。嘗自製《轉調二郎神
》之詞云:
悶來彈鵲,又攪碎,一簾花影。謾試著春衫,還思纖手,薰徹金虯燼冷。
動是愁端,如何向,但怪得新來多病。
嗟舊日沈腰,如今潘鬢,怎堪臨鏡!重省。別時淚滴,羅襟猶凝。
為我厭厭,日高慵起,長托春酲未醒。
雁足不來,馬蹄難駐,門掩一亭芳景。空佇立,盡日欄杆倚遍,晝長人靜。

既成,會開封尹李孝壽來牧吳郡。李以嚴治京兆,號李閻羅。道出郡下,干臣大合樂
燕勞之。喻群娼令謳此詞,必待其問乃止。娼如戒,歌至三四,李果詢之。干臣蹙頞
云:〔某頃有一侍婢,色藝冠絕,前歲以亡室不容逐去。今聞在蘇州一兵官處。屢遣
信欲復來,而今之主公靳之,感慨賦此。詞中所敘,多其書中語。今焉適有天幸,公
擁麾於彼,不審能為我之地否?〕李云:〔此甚不難,可無慮也。〕既次無錫,賓贊
者請受謁次第,李云:〔郡官當至楓橋。〕橋距城十里而遠,翌日艤舟其所,官吏上
下望風股慄。李一閱刺字,忽大怒云:〔都監在法不許出城,乃亦至此!使郡中萬一
有火盜之虞,豈不殆哉?〕斥都監下階,荷校送獄。又數日,取其供牘判〔奏〕字。
其家震懼求援,宛轉哀鳴致懇。李笑云:〔且還徐典樂之妾了,來理會。〕兵官者解
其指,即日承命。然後捨之。同上

■曾文肅十子,最鍾愛外祖空青公,有壽詞云:
江南客,家有寧馨兒。三世文章稱大手,一門兄弟獨良眉。籍甚眾多推。
千里足,來自渥窪池。莫倚善題鸚鵡賦,青山須待健時歸。不似傲當時。

其後外祖果以詞翰名世,可謂父子為知己也。《揮麈錄》同上卷一

■世傳溫公有《西江月》一詞,今復得《錦堂春》云:
紅日遲遲,虛廊轉影,槐陰迤邐西斜。彩筆工夫,難狀晚景煙霞。
蝶尚不知春去,漫繞幽砌尋花。奈猛風過後,縱有殘紅,飛向誰家!
始知青鬢無價,歎飄零宦路,荏苒年華。今日笙歌叢裡,特地咨嗟。
席上青衫濕透,算感舊,何止琵琶!
怎不教人見老,多少離愁,散在天涯。

《東皋雜錄》《漁隱叢話》後集卷二三

■送劉貢父守維揚,作長短句云:〔平山欄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平山堂望江左
諸山甚近,或以謂永叔短視,故云:〔山色有無中。〕。東坡笑之,因賦快哉亭道其
事云:〔長記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煙雨,杳杳沒孤鴻。認取醉翁語,『山色有無中。
』。〕蓋〔山色有無中。〕,非煙雨不能然也。《藝苑雌黃》同上卷二三

■方回詞有《雁後歸》云:
巧剪合歡羅勝子,釵頭春意翩翩。艷歌淺笑拜嫣然。
願郎宜此酒,行樂駐華年。
未至文園多病客,幽襟淒斷堪憐。舊遊夢掛碧雲邊。
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

山谷守當塗,方回過焉,人日席上作也。腔本《臨江仙》,山谷以方回用薛道衡詩,
故易以《雁後歸》云。唐劉餗《傳記》云:隋薛道衡聘陳,為《人日》詩曰:〔入春
才七日,離家已二年。〕南人嗤之。及云:〔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乃曰:〔
名下無虛士。〕《復齋漫錄》同上卷二五

■《後山詩話》謂:〔退之以文為詩,子瞻以詩為詞,如教坊雷大使之舞,雖極天下
之工,要非本色。〕余謂後山之言過矣。子瞻佳詞最多,其間傑出者,如: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赤壁詞;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中秋詞;
〔落日繡簾捲,庭下水連空。〕,快戰亭詞;
〔乳燕飛華屋,悄無人,桐陰轉午。〕,初夏詞;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夜登燕子樓詞;
〔楚山修竹如雲,異材秀出千林表。〕,詠笛詞;
〔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詠梅詞;
〔東武南城,新堤固,漣漪初溢。〕,宴流杯亭詞;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夏夜詞;
〔有情風萬里捲潮來,無情送潮歸。〕,別參寥詞;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秋夜詞;
〔霜降水痕收,淺碧鱗鱗露遠洲。〕,九日詞。凡此十餘詞,皆絕去筆墨畦逕間,直
造古人不到處,真可使人一唱而三歎。若謂以詩為詞,是大不然。子瞻自言平生不善
唱曲,故間有不入腔處,非盡如此。後山乃比之教坊雷大使舞,是何每況愈下?蓋其
繆耳!同上卷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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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4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後集卷三十二
樂府門
■翰林學士聶冠卿,嘗於李良定公席上賦《多麗》詞云:
想人生,美景良辰堪惜。問其間,賞心樂事,就中難是並得。
況東城,鳳台沁苑,泛晴波,淺照金碧。
露洗華桐,煙霏絲柳,綠陰搖曳,蕩春一色。
畫堂迥,玉簪瓊珮,高會盡詞客。清歡久,重燃絳蠟,別就瑤席。
有翩若驚鴻體態,暮為行雨標格。逞珠唇,緩歌妖麗,似聽流鶯亂花隔。
慢舞縈迴,嬌鬟低嚲,腰支纖細困無力。
忍分散,彩雲歸後,何處更尋覓?休辭醉,明月好花,莫謾輕擲。

蔡君謨時知泉州,寄良定公書云:〔新傳《多麗》詞,述宴游之娛,使病夫舉首增歎
耳。又近者有客至自京師,言諸公春日多會於元伯園池,因念昔游,輒形篇詠:
綠渠春水走潺湲,畫閣峰巒映碧鮮。酒令已行金盞側,樂聲初認翠裙圓。
清游勝事傳都下,多麗新詞到海邊。曾是樽前沉醉客,天涯回首重依然。

苕溪漁隱曰:冠卿詞有〔露洗華桐,煙霏絲柳。〕之句,此正是仲春天氣。下句乃云
:〔綠陰搖曳,蕩春一色。〕其時未有綠陰,真語病也。
《復齋漫錄》《漁隱叢話》後集卷三九

■吾昔自杭移高密,與楊元素同舟,而陳令舉、張子野皆從余過李公擇於湖,遂與劉
孝叔俱至松江。夜半月出,置酒垂虹亭上。子野年八十五,以歌詞聞於天下,作《定
風波令》,其略云:〔見說賢人聚吳分。試問。也應旁有老人星。〕坐客歡甚,有醉
倒者。此樂未嘗忘也。今七年耳,子野、孝叔、令舉皆為異物。而松江橋亭,今歲七
月九日,海風駕潮,平地丈餘,蕩盡無復孑遺矣。追思曩時,真一夢耳。苕溪漁隱曰
:〔吳興郡圃今有六客亭,即公擇、子瞻、元素、子野、令舉、孝叔,時公擇守吳興
也。東坡有云:『余昔與張子野、劉孝叔、李公擇、陳令舉、楊元素會於吳興,時子
野作《六客詞》,其卒章云:盡道賢人聚吳分。試問。也應旁有老人星。凡十五年,
再過吳興,而五人者皆已亡矣。時張仲謀與曹子方、劉景文、蘇伯固、張秉道為坐客
,仲謀請作《後六客詞》,云:
月滿苕溪照夜堂,五星一老鬥光芒。十五年間真夢裡。
何事。長庚對月獨淒涼。
綠髮蒼顏同一醉。還是。六人吟笑水雲鄉。賓主談鋒誰得似。
看取。曹劉今對兩蘇張。
』。〕《東坡》同上

■柳三變字景莊,一名永,字耆卿。喜作小詞,然薄於操行。當時有薦其才者,上曰
:〔得非填詞柳三變乎?〕曰:〔然〕上曰:〔且去填詞。〕由是不得志,日與儇子
縱游倡館酒樓間,無復檢率,自稱云,奉聖旨填詞柳三變。烏乎,小有才而無德以將
之,亦士君子之所宜戒也。柳之樂章,人多稱之,然大概非羈旅窮愁之辭,則閨門淫
媟之語。若以歐陽永叔、晏叔原、蘇子瞻、黃魯直、張子野、秦少游輩較之,萬萬相
遼。彼其所以傳名者,直以言多近俗,俗子易悅故也。皇祐中,老人星現,永應制撰
詞,意望厚恩。無何始用漸字終篇,有〔太液波翻。〕之語,其間〔宸遊鳳輦何處。
〕與仁廟輓詞暗合,遂致忤旨。士大夫惜之。余謂柳作此詞,借使不忤旨,亦無佳處
。如〔嫩菊黃深,拒霜紅淺。〕,竹籬茅舍間何處無此景物?方之李謫仙、夏英公等
應制詞,殆不啻天冠地履也!世傳永嘗作《輪台子》早行詞,頗自以為得意。其後張
子野見之云:既言〔匆匆策馬登途,滿目淡煙衰草。〕,則已辯色矣。而後又言〔楚
天闊,望中未曉。〕何也?抑柳何語意顛倒如是?《藝苑雌黃》同上

■先君嘗云,古詞《絳都春》有〔鰲山彩構蓬萊島。〕之句,當云彩締。余前集誤以
古詞為柳詞,今正是之。《苕溪漁隱》同上

■先君頃嘗丐祠,居射村,作《感皇恩》一詞云:
乞得夢中身,歸棲雲水。始覺精神自家底。
峭帆輕棹,時與白鷗遊戲。畏途都不管,風波起。
光景如梭,人生浮脆。百歲何妨盡沉醉。臥龍多事。
謾說三分奇計。算來爭似我,長昏睡。

又嘗江行阻風,作《漁家傲》一詞云:
幾日北風江海立。千車萬馬鏖聲急。短棹峭寒欺酒力。
飛雨息。瓊花細細穿窗隙。
我本綠蓑青箬笠。浮家泛宅煙波逸。渚鷺沙鷗都舊識。
行未得。高歌與爾相尋覓。
同上

■《顏氏家訓》云:〔別易會難,古人所重。江南餞送,下泣言離。北間風俗,不屑
此事。歧路言離,歡笑分首。〕李後主蓋用此語耳。故長短句云:〔別時容易見時難
。〕《復齋漫錄》同上

■舊詞高雅,非近世所及,如《撲胡蝶》一詞,不知誰作。非惟藻麗可喜,其腔調亦
自婉美。同上

■馮延巳著樂章百餘闋,其《鶴沖天詞》云:〔曉月墜,宿雲披,銀燭錦屏幃。建章
鍾動玉繩低。宮漏出花遲。〕又《歸國謠》詞云:
江水碧。江上何人吹玉笛。扁舟遠送瀟湘客。
蘆花千里霜月白。傷行色。明朝便是關山隔。

見稱於世。元宗樂府詞云:〔小樓吹徹玉笙寒。〕延巳有〔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之句,皆為警策。元宗嘗戲延巳:〔『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延巳曰:〔
未如陛下『小樓吹徹玉笙寒』。〕元宗悅。苕溪漁隱曰:〔《古今詩話》云,江南成
文幼為大理卿,詞曲妙絕,嘗作《謁金門》云:『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中主聞
之,因案獄稽滯,召詰之,且謂曰:『卿職在典刑,一池春水,又何干於卿!』文幼
頓首。〕又《本事曲》云:南唐李國主嘗責其臣曰:〔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蓋趙公所撰《謁金門》詞有此一句,最為警策。其臣即對曰:〔未如陛下小樓吹徹玉
笙寒。〕若《本事曲》所記但云趙公,初無其名,所傳必誤。惟《南唐書》《古今詩
話》二說不同,未詳孰是。《南唐書》同上

■李王感比善謳歌,聲韻悠揚,清振林木,系樂部為歌板色。元宗嘗作《浣溪沙》二
闋,手寫賜感化曰:
菡萏香消翠葉殘。西風愁起碧波間。還與容光共憔悴,不堪看。
細雨夢迴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簌簌淚珠多少恨,倚欄杆。

手捲珠簾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風裡落花誰是主,思悠悠。
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回首綠波三峽暮,接天流。

後主即位,感化以其詞札上之,後主感動,賞賜感化甚優。苕溪漁隱曰:〔元宗即嗣
主李璟,嘗作此二詞,《古今詞話》乃以為後主作,非也。後主名煜。〕
《南唐書》同上

■東坡〔大江東去。〕赤壁詞,語意高妙,真古今絕唱。近時有人和此詞,題於郵亭
壁問,不著其名。語雖粗豪,亦氣概可喜,今謾筆之。詞曰:
炎精中否,歎人材委靡,都無英物。戎馬長驅三犯闕,誰作連城堅壁!
楚漢吞併,曹劉割據,白骨今如雪。書生鑽破,簡編說甚英傑!
天意眷我中興,吾君神武,小曾孫周發。海岳封疆俱效職,狂虜何勞追滅!
翠羽南巡,叩閽無路,徒有衝冠髮。孤忠耿耿,劍鋒冷浸秋月。

《苕溪漁隱》同上前集卷五九

■孫艤字濟師,嘗作《落梅詞》甚佳:
一聲羌管吹嗚咽。玉溪半夜梅翻雪。江月正茫茫。斷橋流水香。
含章春欲暮。落日千山雨。一點著枝酸。吳姬先齒寒。

同上

■汪彥章舟行汴中,見岸旁畫舫有映簾而觀者,止見其額。有詞云:
小舟簾隙。佳人半露梅妝額。綠雲低映花如刻。恰似秋宵,一半銀蟾白。
結兒梢朵香紅扐。鈿蟬隱隱搖金碧。
春山秋水渾無跡。不露牆頭,些子真消息。

寄《醉落魄》。同上

■詞句欲全篇皆好,極為難得。如賀方回〔淡黃楊柳帶棲鴉。〕,秦處度〔藕葉清香
勝花氣。〕二句,寫景詠物,可謂造微入妙,若其全篇皆不逮此矣。徐干臣〔雁足不
來,馬蹄難駐,門掩一庭芳景。〕,駐字當作去字,語意乃佳。周美成:〔水亭小,
浮萍破處,簷花簾影顛倒。〕按杜少陵詩〔燈前細雨簷花落。〕,美成用此簷花二字
,全與出處意不相合,乃知用字之難矣。趙德麟:〔重門不鎖相思夢,隨意繞天涯。
〕徐師川:〔柳外重重疊疊山,遮不斷,愁來路。〕二詞造語雖不同,其意絕相類。
古詞:〔水竹舊院落,櫻筍新蔬果。〕一本是:〔水竹田院落,鶯引新雛過。〕不然
〔櫻筍新蔬果。〕,則與上句有何干涉?董武子〔疇昔尋芳秘殿西,日壓金鋪,宮柳
垂垂。〕然秘殿豈是尋芳之處?非所當言也。同上

■侯元功蒙,密州人。自少游場屋,年三十有一始得鄉貢,人以其年長貌寢,不之敬
。有輕薄子畫其形於紙鳶上,引線放之。蒙見而大笑,作《臨江仙》詞題其上曰:
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方表名蹤。無端良匠畫形容。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
才得吹噓身漸穩。只疑遠赴蟾宮。雨餘時候夕陽紅。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蒙一舉即登第。年五十餘遂為執政。《夷堅志》同上

■曾端伯慥編《樂府雅詞》以秋月詞《念奴嬌》為徐師川作,梅詞《點絳唇》為洪覺
范作,皆誤也。秋月詞乃李漢老,梅詞乃孫和仲,和仲即正言諤之子也。又世傳《江
城子》《青玉案》二詞皆東坡所作,然《西清詩話》謂《江城子》乃葉少蘊作,《桐
江詩話》謂《青玉案》乃姚進道作。四詞皆佳,今並錄之。《念奴嬌》詞云:
素光練淨,映秋山,隱隱修眉橫綠。鳷鵲樓高天似水,碧瓦寒生銀粟。
千丈斜暉,奔雲湧霧,飛過廣同屋。更無塵氣,滿庭風碎梧竹。
誰念鶴髮仙翁,當年曾共賞,紫巖飛瀑。對影三
人聊痛飲,一洗離愁千斛。
斗轉參橫,翩然歸去,萬里騎黃鵠。滿天霜曉,叫雲吹斷橫玉。

《點絳唇》詞云:
流水泠泠,斷橋斜路梅枝亞。雪花初下。全似江南畫。
白璧青錢,難買春無價。歸來也。風吹平野,一點香隨馬。

《江城子》云:
銀濤無際捲蓬瀛。落霞明。暮雲平。曾見青鸞,紫鳳下層城。
二十五弦彈不盡,空感慨,有餘情。
蒼梧煙水斷歸程。捲霓旌。為誰迎。空有千行,流淚寄幽貞。
舞罷魚龍雲海晚,千古恨,入江聲。

《青玉案》詞云:
三年枕上吳中路。遣黃耳,隨君去。若到松江呼小渡。
莫驚鷗鷺。四橋儘是,老子經行處。
輞川圖上看春暮。長記高人右丞句。作個歸期天已許。
春衫猶是,小蠻針線,曾濕西湖雨。

漢老《念奴嬌》詞中有〔滿天霜曉,叫雲吹斷橫玉。〕之句,乃用崔魯《華清宮》詩

銀河漾漾月輝輝,樓礙天邊織女機。橫玉叫雲清似水,滿空霜逐一聲飛。
或云叫雲乃笛名,非也。又端伯所編《樂府雅詞》中有《漢宮春》梅詞云是李漢老作
,非也。乃晁沖之叔用作,政和間作此詞獻蔡攸,是時朝廷方興大晟府,蔡攸攜此詞
呈其父云:〔今日於樂府中得一人。〕京覽其詞喜之,即除大晟府丞。今載其詞曰:
瀟灑江梅,向竹梢稀處,橫兩三枝。東君也不愛惜,雪壓風欺。
無情燕子,怕春寒,輕失佳期。惟是有南來歸雁,年年長見開時。
清淺小溪如練,問玉堂何似,茅舍疏籬。傷心故人去後,冷落新詩。
微雲淡月,對孤芳,分付他誰。空自倚,清香未減,風流不在人知。

此詞中用玉堂事,乃唐人詩云:
白玉堂前一樹梅,今朝忽見數枝開。兒家門戶重重閉,春色因何得入來。
或云玉堂乃翰苑之玉堂,非也。《苕溪漁隱》同上

■元豐間,都人李嬰調蘄水縣令,作《滿江紅》一曲往黃州上東坡,東坡甚喜之。其
詞云:
荊楚風煙,寂寞近,中秋時候。露下冷,蘭英將謝,葦花初秀。
歸燕慇勤辭巷陌,鳴蛩淒楚來窗牖。又誰念,江邊有神仙,飄零久。
橫琴膝,攜筇手。曠望眼,閒吟口。任紛紛萬事,到頭何有。
君不見凌煙冠劍客,何人氣貌長依舊。歸去來一曲為君吟,為君壽。

《苕溪漁隱》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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