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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09:32 | 显示全部楼层
稱賞門
■《王直方詩話》云:樂天有詩云:〔醉貌如霜葉,雖紅不是春。〕東坡有詩云:〔
兒童誤喜朱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鄭谷有詩云:〔衰鬢霜供白,愁顏酒借紅。〕
老杜有詩云:〔發少何勞白,顏衰肯更紅?〕無己詩云:〔發短愁催白,顏衰酒借紅
。〕皆相類也。然無己初出此一聯,大為當時諸公所稱賞。
《漁隱叢話》前集卷五一

■《雪浪齋日記》云:高荷字子勉,上山谷詩云:
點檢金閨彥,飄零玉筍班。尚令清廟器,猶隔鬼門關。
大為山谷所喜。同上卷五二

■杜子美褒稱元結《舂陵行》兼《賊退後示官吏》二詩云:
兩章對秋水,一字偕華星。致君唐虞際,淳樸憶大庭。
又云:〔今盜賊未息,得結輩數十公,落落然參錯為天下邦伯,天下少安,可立待矣
。〕蓋非專稱其文也。至於李義山乃謂〔次山之作以自然為祖,以元氣為根。〕,無
乃過乎!秦少游《漫郎詩》云:〔字偕華星章對月,漏洩元氣煩揮毫。〕蓋用子美、
義山語也。《韻語陽秋》卷六

■《今是堂手錄》云:高麗使過海,有詩云:〔水鳥浮還沒,山雲斷復連。〕時賈島
詐為梢人,聯下句云:〔棹穿波底月,船壓水中天。〕麗使嘉歎久之自此不復言詩。
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一九

■張祜詩云:〔故國三千里,深官二十年。〕杜牧賞之,作詩云:〔可憐『故國三千
里』,虛唱歌詞滿六宮。〕故鄭谷云:張生『故國三千里』,知者唯應杜紫薇。〕諸
賢品題如是,祜之詩名安得不重乎!其後有〔解道澄江靜如練,世間唯有謝玄暉。〕
,〔解道江南斷腸句,世間唯有賀方回。〕等語,皆祖是意也。
葛常之《韻語陽秋》卷四

■詩人讚美同志詩篇之善,多比珠璣、璧玉、錦繡、花草之類,至杜子美則豈肯作此
陳腐語耶?《寄岑參》詩云:〔意愜關飛動,篇終接混茫。〕《夜聽許十一誦詩》云
:〔精微穿溟涬,飛動摧霹靂。〕《贈盧琚》詩云:〔藻翰唯牽率,湖山合動搖。〕
《贈鄭諫議》詩云:〔毫髮無遺恨,波瀾獨老成。〕《寄李白》詩云:〔筆落驚風雨
,詩成泣鬼神。〕《贈高適》詩云:〔美名人不及,佳句法如何?〕皆驚人語也。視
餘子其神芝之與腐菌哉!《丹陽集》同上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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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09:33 | 显示全部楼层
稱薦門
■溫公自稱為迂叟,香山居士亦嘗以自號。其詩云:〔初時被目為迂叟,近日蒙呼作
隱人。〕司馬豈慕其洛居有閒適之樂耶?溪》卷九

■周美成邦彥,元豐初以太學生進《汴都賦》,神宗命之以官,除太學錄。其後流落
不偶,浮沉州縣三十餘年。蔡元長用事,美成獻《生日詩》,略云:〔化行《禹貢》
山川內,人在周公禮樂中。〕元長大喜,即以秘書少監召,又復薦之。《揮麈錄》

■李白《贈崔侍御》詩云:
黃河三尺鯉,本在孟津居。點額不成龍,歸來伴凡魚。
何當赤車使,再往召相如。

相如蓋自謂也。觀此則白不可謂。無心於仕進者。然當時慢侮力士,略不為身謀,旋
致貶逐而曾不悔。使其欲仕之心切,必不如是。先是,蘇頲為益州長史,見白異之,
曰:〔是子天才英特,少益以學,可比相如。〕故白詩中每以相如自比。《贈從弟之
遙》曰:〔漢家天子馳駟馬,赤車蜀道迎相如。〕《自漢陽病酒歸》曰:〔聖主還聽
《子虛賦》,相如卻欲論文章。〕《贈張鎬》曰:〔十五觀奇書,作賦凌相如。〕白
自比為相如,非止一詩也。《韻語陽秋》卷六

■吳邁遠好自誇而嗤鄙他人,每作詩得稱意語,輒擲地呼曰:〔曹子建何足數哉!〕
袁嘏謂人曰:〔我詩有生氣。〕亦以用心深苦,俄而有得,宜不勝其喜。子美云:〔
語不驚人死不休。〕,貫休謂〔得句先呈佛。〕,皆為此也。溪詩話》卷二

■老杜高自稱許有乃祖之風,上書明皇云:〔臣之述作沈鬱頓挫,楊雄、枚皋可企及
也。〕《壯游》詩則自比於崔、魏、班、楊。又云:〔氣劘屈賈壘,目短曹劉牆。〕
《贈韋左丞》則曰:〔賦料楊雄敵,詩看子建親。〕甫以詩雄於世,自比諸人,誠未
為過。至〔竊比稷與契。〕則過矣。史稱甫好論天下大事,高而不切,豈自比稷、契
而然耶?至云:
上感九廟焚,下憫萬民瘡。斯時伏青蒲,廷爭守御床。
其忠藎亦可嘉矣。《韻語陽秋》卷八

■《復齋漫錄》云:〔江公著初任洛陽尉,久旱微雨,作詩云:
雲葉紛紛雨腳勻,亂花柔草長精神。雷車卻輾前山過,不灑原頭陌上塵。
溫公於士人家見之,借紙筆修刺謁江,且為稱薦,由此知名。〕
《漁隱叢話》後集卷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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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09: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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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直方詩話》云:杭有西湖而穎亦有西湖,皆為游賞之勝。而東坡連守二州。其
初得穎也,有穎人在坐云:〔內翰但只消遊湖中,便可以了郡事。〕蓋言其訟簡也。
秦少章因作一絕獻之云:
十里荷花菡萏初,我公所至有西湖。欲將公事湖中了,見說官閒事亦無。
後東坡到穎,有《謝執政啟》亦云:〔入參兩禁,每玷北扉之榮;出典二邦,輒為西
湖之長。〕《漁隱叢話》前集卷四一

■錢惟演為洛帥留守,始置驛貢花,識者鄙之。蔡君謨加法造小團茶貢之,富彥國歎
曰:〔君謨士人乃為此耶!〕坡作《荔支歎》曰:
我願天公憐赤子,莫生尤物為瘡痏。雨順風調百谷登,民不饑寒為上瑞。
君不見武陵溪邊粟粒芽,前丁後蔡相籠加。
吾君盛德豈在此,致養口腹何陋耶!
又不見洛陽丞相忠孝家,可憐亦進姚黃花。

補世之語,不能易也。嘗愛李敬方《汴河直進船》詩云:
汴水通淮利最多,人生為害亦相和。東南四十三州地,取盡脂膏是此河。
此等語皆可為炙背之獻也。溪詩話》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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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09: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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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甫梅詩:〔少陵為爾牽詩興,可是無心賦海棠?〕杜默云:〔倚風莫怨唐工部,
後裔誰知不解詩。〕曾不若東坡、柯丘海棠長篇冠古絕今,雖不指明老杜而補亡之意
,蓋使來世自曉也。溪詩話》卷八

■樂天《九日思杭州》云:〔笙歌委曲聲延耳,金翠動搖光照身。〕子瞻《有懷錢塘
》云:〔剩看新番眉倒暈,未應泣別臉消紅。〕黎元耆舊,何遽忘之耶?徐考其集,
白《送姚杭州赴任因思舊遊》云:〔閭里固宜勤撫恤,樓台亦要數躋攀。〕蘇亦云:
〔細雨晴時一百六,畫橈鼉鼓莫違民。〕是未嘗無意於民庶也。然白又有〔故妓數人
憑問訊,新詩兩首倩流傳。〕,坡又有〔休驚歲歲年年貌,且對朝朝暮暮人。〕。大
抵淫樂之語多於撫養之語耳。夫子稱〔未見好德如好色。〕,而傷之曰〔已矣乎。〕
,二公未能免俗,餘人不必言。同上

■子瞻賦《濁醪有妙理》,首句云:〔酒勿嫌濁,人當取醇。〕其末乃曰:〔濁者以
飲吾僕,清者以酌吾友。〕復立分別,則是濁醪無妙理矣。豈非萬斛洶湧不暇點校故
歟!同上

■司馬溫公《題趙舍人庵》云:〔清茶淡話難逢友,濁酒狂歌易得朋。〕雖造次間語
,亦在於進直諒之益而退便僻之損也。同上卷一

■《雪浪齋日記》云:讀謝靈運詩,知其攬盡山川秀氣;讀退之《南山詩》,頗覺似
《上林》《子虛賦》,才力小者不能到。李長吉、玉川子詩皆出於《離騷》,未可以
立談判也。皇甫持正云:〔吟詩未有劉長卿一字。〕,唐人必甚重長卿,今詩十卷亦
清麗。《漁隱叢話》前集卷二

■《宋子京筆記》云:〔古人語有椎拙不可掩者,《樂府》曰:『何以銷憂,惟有杜
康。』劉越石曰:『何其不夢周。』又有曰:『夫子悲獲麟,西狩涕孔丘。』。〕雖
有意緒,詞亦鈍樸矣。同上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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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09:33 | 显示全部楼层
後集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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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爾輩可忘年。〕〔含淒覺汝賢。〕〔送爾維舟惜此筵。〕〔汝與山東李白
好。〕自世俗觀之,則為簡傲,詩家不然,亦嘗有云:〔忘形到爾汝。〕
黃常明溪詩話》卷五

■又《古柏》云:〔不露文章世已驚,未辭剪伐誰能送!〕先器識後文藝,與浮躁炫
露者有異也。同上卷五

■《古柏》云:〔大廈如傾要梁棟,萬牛回首丘山重。〕此賢者難進而易退也,非其
招不往者也。同上卷五

■趙嘏《長安秋望》詩云:〔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當時人誦詠之以
為佳作,遂有趙倚樓之目。又有《長安月夜與友人話歸故山》詩云:〔楊柳風多潮未
落,蒹葭霜在雁初飛。〕亦不減倚樓之句。至於《獻李僕射》詩云:〔新諾似山無力
負,舊恩如水滿身流。〕則謬矣。葛常之《韻語陽秋》卷四

■鍾嶸稱張茂先:〔惜其兒女情多,風雲氣少。〕喻鳧嘗謁杜紫薇不遇,乃曰:〔我
詩無綺羅鉛粉,宜不售也。〕淮海詩亦然,人戲謂可入小石調。然率多子美句,但綺
麗大勝爾。子美〔並蒂芙蓉本自雙。〕,〔水荇牽風翠帶長。〕,退之〔金釵半醉坐
添春。〕,牧之〔春風十里揚州路。〕,誰謂不可入黃鐘宮耶?
黃常明《溪詩話》卷三

■昌黎《送劉師服》云:〔攜持令名歸,自足貽家尊。〕蘇州《送黎尉》云:〔只應
傳善政,朝夕慰高堂。〕誠儒者迂闊之辭,然貪饕苟得污累其親,孰若清白之為愈。
同上卷三

■東坡云:少陵《詠懷》詩:〔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轉拙。許身一何愚,竊比稷與契
。〕子美自比稷、契,人未必許也。然其又有詩云:
舜舉十六相,身尊道更高。秦時任商鞅,法令如牛毛。
自是稷、契輩人口中語也。又云〔知名未必稱,侷促商山芝。〕又云:
王侯與螻蟻,同盡隨丘墟。願望第一義,回向心地初。
乃知子美詩尚有事在也。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一二

■張籍《送區弘詩》云:
韓公國大賢,道德赫已聞。昨出為陽山,爾區來趨奔。
韓官遷法曹,子隨至荊門。韓入為博士,崎嶇從羈輪。

觀其游從之久,疑得於韓者深也。然考其文章議論之際乃不得預籍、湜之列,何也?
《韓集》有《送區弘南歸》詩云:
我遷於南日周圍,來見者眾莫依希。爰有區子熒熒暉,觀以彝訓或從違。
我念前人譬葑菲。落以斧斤引纆徽
,雖有不逮驅騑騑。
觀此數語,則韓雖以師道自任,而區受道之質蓋有所未至也。其後又勉之以〔行行正
直勿脂韋,業成志立來頎頎。〕,其誨之者至矣。集中又有《送區冊序》,《韓文辨
證》云:〔冊即弘也,。〕未知孰據爾。《丹陽集》《韻語陽秋》卷六

■舉人過失難於當,其尤者,臧孫之犯門斬關,惟孟椒能數之。臧紇謂國有人焉,必
椒也。其難如此。司馬相如竊妻滌器,開巴蜀以困苦鄉邦,其過已多,至為《封禪書
》,則諂諛蓋天性,不復自新矣。子美猶云:〔竟無宣室召,徒有茂陵求。〕李白亦
云:〔果得相如草,仍餘《封禪》文。〕和靖獨不然,曰:〔茂陵他日求遺稿,猶喜
曾無《封禪書》。〕言雖不迫,責之深矣。李商隱云:〔相如解草《長門賦》,卻用
文君取酒金。〕亦捨其大論其細也。舉其大者自西湖始。其後有譏其諂諛之態死而未
已,正如捕逐寇盜,先為有力者所獲,搤其吭而騎其項矣,餘人從旁助箠縛耳。
黃常明溪詩話》卷三

■士人程文,窮日力作一論,既不限聲律,復不拘語句,尚罕得反覆折難使其理判然
者。觀《赴奉先詠懷五百言》,乃聲律中老杜心跡論一篇也。自〔杜陵有布衣,老大
意轉拙,許身一何愚,自比以稷與契。〕,其心術祈向自是稷、契等人。〔窮年憂黎
元,歎息腸內熱。〕,與飢渴由己者何異?然常為不知者所病,故曰:〔取笑同學翁
。〕。世不我知而所守不變,故曰〔浩歌彌激烈。〕。又云:〔非無江海志,瀟灑送
日月。〕〔當今廊廟具,建廈豈云缺。葵藿傾太陽,物性固莫奪。〕言非不知隱遁為
高也,亦非以國無其人也,特廢義亂倫,有所不忍。〔以茲誤生理,獨恥事干謁。〕
言志大術疏,未始阿附以借勢也。為下士所笑而浩歌自若,皇皇慕君而雅志棲遁。既
不合時,而又不少低屈,皆設疑互答,屢致意焉。非巨刃有餘,孰能之乎!中間鋪敘
間關酸辛,宜不勝其慼慼,而〔默思失業徒,因念遠戍卒。〕,所謂憂在天下,而不
為一己失得也。禹、稷、顏子不害為同道,少陵之跡江湖而心稷、契,豈為過哉!孟
子曰:〔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其窮也,未嘗無志於國與民;其達也,未
嘗不抗其易退之節:蚤謀先定,出處一致矣。是詩先後周復,正合乎此。昔人目《元
和賀雨詩》為諫書,余特目此詩為心跡論也。溪》卷十

■劉昭禹云:〔五言如四十個賢人,著一個屠酤不得。覓句者如掘得玉匣子,有底有
蓋,但精心必獲其寶。〕然昔人
〔園柳變鳴禽。〕,竟不及〔池塘生春草。〕;
〔餘霞散成綺。〕,不及〔澄江靜如練。〕;
〔春水船如天上坐。〕,不若〔老年花似霧中看。〕;
〔閒几硯中窺水淺。〕,不若〔落花徑裡得泥香。〕;
〔停杯嗟別久。〕,不及〔對月喜家貧。〕;
〔楓林社日鼓。〕,不若〔茅屋午時雞。〕。此數公未始不精心。似此,知全其寶者
未易多得。《黃常明》同上卷五

■愈《寄孟刑部聯句》云:〔美君知道腴,逸步謝天械。〕或問道果有味乎?余曰:
如介甫:〔午雞聲不到禪林,柏子煙中靜擁衾。〕
竹雞呼我出華胥,起滅篝燈擁燎爐。各據槁梧同不寐,偶然聞雨落階除。
皆淡泊中味,非造此境不能形容也。《黃常明》同上

■張無盡《題武昌靈竹寺》云:
孟宗泣竹筍冬生,豈是青青竹有情。影響主張非別物,人心但莫負幽明。
語雖淺直,然當於理。樂天云〔餘霞散成綺。〕,〔別葉乍辭風。〕等語麗矣,不過
於嘲風雪弄花草而已。故《寄唐生》詩云:
非求宮律高,不務文章奇。惟歌生民病,願得天子知。
溪》卷十

■顏延之嘗問鮑照己與靈運優劣。照曰:〔謝五言如初發芙蓉,自然可愛。君詩鋪錦
列繡,亦雕繪滿眼。〕鍾嶸《詩品》乃記湯惠休云:〔謝如芙蓉出水,顏如錯采鏤金
。〕與本傳不同。傳又稱延之嘗薄惠休製作,以為委巷中歌謠耳。豈惠休因為延之所
薄,遂有芙蓉錯鏤之語,故史取以文飾之耶?坡云:〔辨才詩如風吹水,自成文理;
吾輩與參寥如巧婦織錦耳。〕取況亦類此。淵明所以不可及者,蓋無心於非譽巧拙之
間也。《黃常明》同上卷五

■永叔以昌黎比介甫,答云:〔他日若能窺孟子,終身何敢望韓公!〕吳季野以方賈
誼,答云:〔俯仰繆恩方自歉,慚君將比洛陽人。〕皆憤然不平,如惡無鹽唐突。而
謝景山贈文忠詩有〔才如夢得多為累,情似安仁久悼亡。〕,即開門當之。二公何抑
揚之異也。同上卷五

■子美《夜宴左氏莊》〔檢書燒燭短。〕,燭正不宜觀書,檢閱時暫可也。退之〔短
檠二尺便且光。〕,可謂燈窗中人語,猶有未便,燈不籠則損目,不宜勤且久。山谷
〔夜堂朱墨小燈籠。〕,可謂善矣。而虛堂非夜久所宜。子瞻:〔推門入室書縱橫,
蠟紙燈籠晃雲母。〕慣親燈火儒生酸態盡矣。同上卷三

■張籍嘗移書責退之與人商論不能下氣。愈亦有云:〔我昔實愚蠢,不能降色辭。〕
余謂此乃書生常態。昔嘗見太學中爐亭議題紛喧哄然,其後有二生坐是鳴鼓,豈直議
禮家為聚訟哉!聖俞《謝永叔惠酒》云:
始時語且橫,既醉論益堅。曾不究世務,閒氣爭古先。
誠有之也。同上卷七

■岑參《寄杜拾遺》云:〔聖朝無闕事,自覺諫書稀。〕退之《贈崔補闕》云:〔年
少得途未要忙,時清諫疏尤宜罕。〕皆繆承荀卿有聽從無諫諍之語,遂使阿諛奸佞用
以借口。以是知凡造意立言,不可不豫為天下後世慮。溪》卷一

■《西清詩話》:〔人之好惡,固自不同。子美在蜀作《悶》詩,乃云:『捲簾唯白
水,隱几亦青山。』若使余居此,應從王逸少語,吾當卒以樂死,豈復更有悶耶?〕
同上《漁隱叢話》前集卷七
[发帖际遇]: 幽篁沐风 乐于助人,奖励 479 元 草币.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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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卷一十一 評論門
■翰苑作春帖子,往往秀麗可喜,如蘇子容云:
璇霄一夕斗杓東,瀲灩晨曦照九重。和氣熏風摩蓋壤,競消金甲事春農。
鄧溫伯云:
晨曦瀲灩上簾櫳,金屋熙熙歌吹中。桃臉似知官宴早,百花頭上放輕紅。
蔣穎叔云:
昧旦求衣向曉雞,蓬萊仗下日將西。花添漏鼓三聲遠,柳映春旗一色齊。
梁君貺詩云:
東方和氣斗回杓,龍角中星轉紫霄。聖主問安天未曉,求衣親護玉宸朝。
皆佳作也。余觀鄭毅夫《新春詞四首》,其一云:
春色應隨步輦還,珠旒玉几照龍顏。紫雲殿下朝元罷,便令東風到世間。
其二云:
春風細拂綠波長,初過層城度建章。草色未迎雕輦翠,柳梢先學赭衣黃。
其三云:
晴暉散入鳳凰樓,一行珠簾不下鉤。漢殿斗簪雙彩燕,並和春色上釵頭。
其四云:
小池春破玉玲瓏,聲觸簾鉤漸好風。閒繞欄杆掐花樹,春痕已著半梢紅。
觀此四詩,與帖子格調何異?豈久於翰苑而筆端自然習熟耶?
《丹陽集》《韻語陽秋》卷二

■張籍,韓愈高弟也。愈嘗作《此日足可惜》贈之八百餘言,又作《喜侯喜至》之篇
贈之二百餘言,又有《贈張籍》一篇二百言,皆不稱其能詩。獨有《調張籍》一篇,
大尊李、杜而末章有〔顧語地上友,經營無太忙。〕之句。《病中贈張籍》一篇有〔
半途喜開鑿,派別失大江,吾欲盈其氣,不令見麾幢。〕之句。《醉贈張徹》有〔張
籍學古淡,軒鶴避雞群。〕之句。則籍有意於慕大,而實無可取者也。及取其集而讀
之,如《送越客》詩云:〔春雲剡溪口,殘月鏡湖西。〕《逢故人》詩云:〔海上見
花發,瘴中聞鳥飛。〕《送海客》詩云:〔入國自獻寶,逢人多贈珠。〕〔紫掖發章
句,青闈更詠歌。〕如此之類,皆駢句也。至語言拙惡,如:〔寺貧無施利,僧老足
慈悲。〕〔收拾新琴譜,封題舊藥方。〕〔多申請假牒,只送賀官書。〕此尤可笑。
至於樂府,則稍超矣。姚秘監嘗稱之曰:〔妙絕《江南曲》,淒涼《怨女》詩。〕白
太傅嘗稱之曰:〔尤工樂府詞,舉代少其倫。〕由是論之,則人士所稱者非以詩也。
同上

■應制詩非他詩比,自是一家句法,大抵不出於典實富艷爾。夏英公《和上元觀燈》
詩云:
魚龍曼衍六街呈,金鎖通宵啟玉京。冉冉游塵生輦道,遲遲春箭入歌聲。
寶坊月皎龍燈淡,紫館風微鶴焰平。宴罷南端天欲曉,回瞻河漢尚盈盈。

王岐公詩云:
雪消華月滿仙台,萬燭當樓寶扇開。雙鳳雲中扶輦下,六鰲海上駕山來。
鎬京春酒沾周燕,汾水秋風陋漢才。一曲昇平人共樂,君王又進紫霞杯。

二公雖不同時,而二詩如出一人之手,蓋格律當如是也。丁晉公《賞花釣魚》詩云:
〔鶯驚鳳輦穿花去,魚畏龍顏上釣遲。〕胡文公云:〔春暖仙蓂初靃靡,日斜芝蓋尚
徘徊。〕鄭毅夫云:〔水光翠繞九重殿,花氣濃薰萬壽杯。〕皆典實富艷有餘,若作
清臞平淡之語,終不近爾。同上

■顏延之、謝靈運各被旨擬《北上篇》,延之受詔即成,靈運久而方就。梁元帝云:
詩多而能者沈約,少而能者謝脁。雖有遲速多寡之不同,不害其俱工也。〕同上

■咸平景德中,錢惟演、劉筠首變詩格,而楊文公與之鼎立,綽號江東三虎。詩格與
錢、劉亦絕相類,謂之西昆體。大率效李義山之為,豐富藻麗,不作枯瘠語。故楊文
公在至道中得義山詩百餘篇,至於愛慕而不能釋手。公嘗論義山詩,以謂包蘊密緻,
演繹平暢,味無窮而炙愈出,鑽彌堅而酌不竭,使學者少窺其一斑,若滌腸而浣骨。
是知文公之詩有得於義山者為多矣。又嘗以錢惟演詩二十七聯如〔雪意未成雲著地,
秋聲不斷雁連天。〕之類,劉筠詩四十八聯如〔溪箋未破冰生硯,爐酒新燒雪滿天。
〕之類,皆表而出之,記之於《談苑》。且曰:〔二公之詩,學者爭慕,得其格者,
蔚為佳詠。〕可謂知所宗矣。文公鑽仰義山於前,涵泳錢、劉於後,則其體制相同,
無足怪者。小說載優人有以義山為戲者。義山服藍縷之衣而出,或問曰:〔先輩之衣
何在?〕曰:〔為館中諸學士撏扯去矣。〕人以為笑。並同上

■詩之有思,卒然遇之而莫遏,有物敗之則失之矣。故昔人言覃思、垂思、抒思之類
,皆欲其思之來。而所謂亂思、蕩思者,言敗之者易也。鄭綮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
上,唐求詩所遊歷不出二百里,則所謂思者豈尋常咫尺之間所能發哉!前輩論詩思多
生於杳冥寂寞之境,而志意所如,往往出於埃壒之外,苟能如是,於詩亦庶幾矣。小
說載謝無逸問潘大臨云:〔近日曾作詩否?〕潘云:〔秋來日日是詩思,昨日捉筆得
『滿城風雨近重陽』之句,忽催租人至,令人意敗。輒以此一句奉寄。〕亦可見思難
而敗易也。同上

■米元章賦詩絕妙而人罕稱之者,以書名掩之也。如《不及陪東坡往金山作水陸詩》
云:
久陰障奪佳山川,長瀾四隘魚龍淵。眾看李郭渡浮玉,晴風掃出清明天。
頗聞妙力開大施,足病不列諸方仙。想應蒼壁有垂露,照水百怪愁寒煙。

《棲雲閣》云:
雲出救世旱,澤浹雲尋歸。入石了不見,豐功已如遺。
龍騫薦復起,抱石明幽姿。雲乎無定所,隱者何當棲!

如此二詩,殆出翰墨畦逕之表。蓋自邁往凌雲之氣流出,非尋規索矩者之可到也。
同上

■韓退之《調張籍》詩曰:〔刺手拔鯨牙,舉瓢酌天漿。〕魏道輔謂高至酌天漿,幽
至於拔鯨牙,其用思深遠如此。彼獨未讀《送無本》詩爾。其曰:
吾嘗示之難,勇往無不敢。蛟龍弄牙角,造次欲手攬。
眾鬼囚大幽,下覷襲玄窞。

言手攬蛟龍之角,下覷眾鬼之窞皆難事,而無本〔勇往無不敢。〕。蓋作文以氣為主
也。則《調張籍》之句無乃亦是意乎!同上

■余襄公靖嘗在契丹作《胡語詩》云:
夜筵沒邏臣拜洗,兩朝厥荷情干勒。微臣雅魯祝君統,聖壽鐵擺俱可忒。
沒邏言侈盛,拜洗言受賜,厥荷言通好,干勒言厚重,鐵擺言嵩高也。沈存中《筆淡
》載刁約使契丹,戲為詩云:
押燕移離畢,看房賀跋支。餞行三匹裂,密賜十貔狸。
移離畢如中國執政官。賀跋支,執衣防閣人。匹裂,小木罌。貔狸如形如鼠而大,狄
人以為珍饌。二詩可作對,故表而出之。同上

■孟郊詩云:
食薺腸亦苦,強歌聲無歡。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
許渾詩云:
〔萬里碧波魚戀釣,九重青漢鶴愁籠。〕皆是窮蹙之語。白樂天詩云:〔無事日月長
,不羈天地闊。〕與二子殆霄壤矣。同上

■作詩貴雕琢,又畏有斧鑿痕;貴破的,又畏粘皮骨:此所以為難。李商隱《柳》詩
云:〔動春何限葉,撼曉幾多枝。〕恨其有斧鑿痕也。石曼卿《梅》詩云:〔認桃無
綠葉,辨杏有青枝。〕恨其粘皮骨也。能脫此二病,始可以言詩矣。劉夢得稱白樂天
詩云:
郢人斤斫無痕跡,仙人衣裳棄刀尺。世人方內欲相從,行盡四維無處覓。
若能如是,雖終日斫而鼻不傷,終日射而鵠必中,終日行於規矩之中而其跡未嘗滯也
。山谷嘗與楊明叔論詩,謂以俗為雅,以故為新,百戰百勝,如孫吳之兵;棘端可以
破鏃,如甘蠅、飛衛之射。捏聚放開,在我掌握。與劉所論殆一轍矣。同上卷三

■余讀許渾詩,獨愛〔道直去官早,家貧為客多。〕之句,非親嘗者不知其味也。《
贈蕭兵曹》詩云:〔客道恥搖尾,皇恩寬犯鱗。〕〔直道去官早。〕之實也。《將離
郊園》詩云:〔久貧辭國遠,多病在家希。〕〔家貧為客多。〕之實也。同上

■蘇養直《清江曲》見賞於東坡,以為與李太白無異,所謂〔屬玉雙飛水滿塘,菰蒲
深處浴鴛鴦。〕是也。既為前輩所賞,名已不沒,而又作《後清江曲》一篇,豈養直
尚惡其少作耶?所謂:
呼兒極浦下笭箵,社甕欲熟浮蛆香。輕蓑浙瀝鳴秋雨,日暮乘流自相語。
如此等句,前曲《清江》似未到也。同上

■自古文人雖在艱危困踣之中,亦不忘於制述,蓋性之所嗜,雖鼎鑊在前不恤也。況
下於此者乎?李後主在圍城中,可謂危矣。猶作長短句,所謂:〔櫻桃落盡春歸去,
蝶翻金粉雙飛。子規啼月小樓西。〕文未就而城破。蔡約之嘗親見其遺稿。東坡在獄
中作詩贈子由云:〔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猶有所托而作。李白在獄
中作詩《上崔相》云:
賢相燮元氣,再欣海縣康。應念覆盆下,雪泣拜天光。
猶有所訴而作,是皆出於不得已者。劉長卿在獄中,非有所托訴也,而作詩云:〔斗
間誰與看冤氣,盆下無由見太陽。〕一詩云:〔壯志已憐成白髮,餘生猶待發青春。
〕一詩云:〔冶長空得罪,夷甫不言錢。〕又有《獄中見畫佛》詩,豈性之所嗜,則
縲紲之苦不能易雕章繪句之樂歟?同上

■杜牧《赤壁》詩云:
折戟沉沙鐵未消,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李義山集中亦載此詩,未知果何人所作也。俱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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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卷一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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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鄭綮相國近有詩否?答云:〔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上,此處那得之。〕《北
夢瑣言》載綮雖有詩名,本無廓廟之望。及登庸,內外驚駭。太原兵至渭北,天子震
恐,渴於攘卻。綮請於文宣王謚號中加一哲字,其不究時病率此類。愚謂此人止可置
之風雪中令作詩也。溪》卷二

■王夷甫、蔡景節並號口不言錢,二子皆因弊矯之過者。衍以其妻貪婪黷貨,至借俠
士李陽以懼之。樽在臨海,其婢納女巫之賂,為百姓撾登聞鼓,其絕口蓋有由。然如
子美、張籍皆云:
〔呼兒散寫乞錢書。〕;太白:
〔顏公三十萬,盡付酒家錢。〕;岑參:
〔閒居耐相訪,正有床頭錢。〕;小杜:
〔清貧長欠一杯錢。〕;東坡:
〔滿江風月不論錢。〕;山谷:
〔青山好去坐無錢。〕:曾不害諸公之高也。同上

■孟郊詩最淡且古,坡謂〔有如食蟛刖,竟日嚼空螯。〕。退之論數子,乃以〔張籍
學古淡。〕,東野為〔天葩吐奇芬。〕。豈勉所長而諱所短耶,抑亦東野古淡自足而
不待學耶?並同上卷四

■武元衡詩不多,集中有《酬嚴司空荊南見寄》詩兩篇,一云:
〔金貂再領三公府,玉帳連封萬戶侯。〕一云:
〔漢家征鎮委條侯,虎節龍旌居上頭。〕皆續以
〔簾捲青山巫峽曉,煙開碧樹渚宮秋。〕。第三聯一云:
〔劉琨坐嘯風清塞,謝脁題詩月滿樓。〕一云:
〔金笳盡掩故人淚,麗句初傳明月樓。〕皆續以
〔《白雪》調高歌不得,美人相顧翠蛾愁。〕。人訝其大同,余謂乃元衡刪潤之本,
集中兩存之爾,當以前篇為正,後篇誠未工也。《丹陽集》《韻語陽秋》卷三

■李太白、杜子美詩,皆掣鯨手也。余觀太白《古風》、子美《偶題》之篇,然後知
二子之源流遠矣。李云:〔大雅久不作,吾衰競誰陳!《王風》委蔓草,戰國多荊榛
。〕則知李之所得在《雅》。杜云:〔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騷人嗟不見,
漢道盛於斯。〕則知杜之所得在《騷》。然李不取建安七子,而杜獨取垂拱四傑何耶
?南皮之韻,固不足取,而王、楊、盧、駱亦詩人之小巧者爾,至有〔不廢江河萬古
流。〕之句,褒之豈不太甚乎?同上

■少游贈坡詩云:〔節毛零落氈餐雪,辨舌縱橫印佩金。〕語太不等。子瞻譏集句云
:〔天邊鴻鵠不易得,便令作對隨家雞。〕此詩正類此。
黃常明《溪詩話》卷九

■東坡文章妙一世,然在掖垣作呂吉甫謫詞,既而呂復用,遂納告毀抹。在翰苑作《
上清儲祥碑》,繼而蔡元長復作,遂遭磨毀。非特此也,蘇叔黨云:〔昔公為《藏經
記》,初傳於世,或以為非。在惠州作《梅花詩》,至有以為笑。〕此皆士大夫以文
鳴者,其說能使人必信,乃謬妄如此。信知識《古戰場文》者鮮矣。子由嘗跋東坡遺
稿云:
展卷得遺草,流涕濕冠纓。斯文久衰弊,流涇自為清。
科斗藏壁間,見者空歎驚。廢興自有時,詩書付西京。

《韻語陽秋》卷二十

■嘗恨王子猷作此君語,輕以難名者告人,遂使庸夫俗子妄意其間,酤坊茗肆,適以
污累之。謫仙云:〔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此理信然。和靖《招靈皎》云:〔
百千幽勝無人見,說向吾師是洩機。〕東坡云:〔此味只憂兒輩覺,逢人休道北窗涼
。〕〔人生此樂須天賦,莫遣兒童取次知。〕使子猷知此,必鉗其喙也。
溪》卷二

■老杜《畏人》有云:〔門徑從榛草,無心待馬蹄。〕又:〔直須上番看成竹,客至
從嗔不出迎。〕將遺物離人矣。答嚴八乃云:〔只須伐竹開荒徑,拄杖穿花聽馬嘶。
〕又有〔草萊無徑欲教鋤。〕。亦如〔厭就成都卜。〕,而云:〔憑將百錢卜,漂泊
問君平。〕自智者觀之,則為遊戲篇章,得大自在;俗士拘泥,則前後不相應也。東
坡《谷林堂》云:〔古今正自同,歲月何必書!〕《游香積山》又云:〔尋幽志不繼
,書版記歲月。〕蕭思話先於曲阿起宅,有閒曠之致。子惠基嘗謂所親曰:〔須婚嫁
畢,當歸老舊廬。〕故元次山《招陶別駕》云:〔無惑畢婚嫁,竟為俗務牽。〕退之
云:〔如今便可爾,何用畢婚嫁。〕同上卷三

■杜《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云:
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烏乎,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白樂天《新制布裘》云:
安得萬里裘,蓋裹週四垠。穩暖皆如我,天下無寒人。
《新制綾襖成》云
百姓多寒無可救,一身獨暖亦何情!心中為念農桑苦,耳裡如聞饑凍聲。
爭得大裘長萬丈,與君都蓋洛陽城。

皆伊尹身任一夫不獲之辜也。或謂子美詩意寧苦身以利人,樂天詩意推身利以利人,
二者較之,少陵為難。然老杜饑寒而憫人饑寒者也,白氏飽暖而憫人饑寒者也;憂勞
者易生於善慮,安樂者多失於不思,樂天宜優。或人又謂白氏之官稍達而少陵尤卑,
子美之語在前,而《長慶》在後。達者宜急,卑者可緩也。前者唱導,後者和之耳。
同合而論,則老杜之心差賢矣。同上卷九

■老杜當干戈騷屑之時,間關秦隴,負薪採梠,哺糒不給,困躓極矣。自入蜀依嚴武
始有草堂之居,觀其經營往來之勞,備載於詩,皆可考也。其曰〔萬里橋西宅,百花
潭北莊。〕者,言其地也;〔經營上元始,斷手寶應年。〕者,言其時也。
雪裡江船渡,風前徑竹斜,寒魚依密藻,宿鷺起圓沙。
者,言其景物也。至於〔草堂塹西無樹林,非子誰復見幽深。〕,則乞榿木於何少府
之詩也;〔草堂少花今欲栽,不問綠李與黃梅。〕,則乞果木於徐少卿之詩也。王侍
御攜酒草堂則喜而為詩曰:〔故人能領客,攜酒重相看。〕王錄事許草堂資不到則戲
而為詩曰:〔為嗔王錄事,不寄草堂資。〕蓋其流離貧窶之餘不能以自給,皆因人而
成也。其經營之勤如此。然未及黔突,避成都之亂,入梓客閬,其心則未嘗一日不在
草堂也。《遣弟檢校草堂》則曰:〔鵝鴨宜長數,柴荊莫浪開。〕《寄題草堂》則曰
:〔尚念四松小,蔓草易拘纏。〕《送韋郎歸成都》則曰:〔為問南溪竹,抽梢合過
牆。〕《途中寄嚴武》則曰:〔常恐沙崩損藥欄,也從江檻落風湍。〕每致意如此。
及成都亂定,再依嚴武為節度參謀,復歸草堂則曰:
不忍竟捨此,復來薙榛蕪。入門四松在,步堞萬竹疏。
則其喜可知矣。未幾,嚴武卒,彷徨無依,復捨之而去。以史及公詩考之,草堂斷手
於寶應之初,而永泰元年四月嚴武卒。是年秋,公寓夔州雲安縣。有此草堂者,終始
只得四載。而其間居梓、閬三年,公詩所謂〔三年奔走空皮骨。〕是也。則安居草堂
者僅閱歲而已。其起居寢興之適,不足以償其經營往來之勞,可謂一世之羈人也。然
自唐至今已數百載,而草堂之名,與其山川草木皆因公詩以為不朽之傳。則公之不幸
,而其山川草木之幸也。《葛常之》《韻語陽秋》卷六

■僧祖可,俗蘇氏,伯固之子、養直之弟也。作詩多佳句,如《懷蘭江》云:〔懷人
更作夢千里,歸思欲迷雲一灘。〕,《贈端師》云:〔窗間一榻篆煙碧,門外四山秋
葉紅。〕等句,皆清新可喜。然讀書不多故變態少,觀其體格,亦不過煙雲草樹山水
鷗鳥而已。而徐師川作其詩引,乃謂〔自建安七子、南朝二謝、唐杜甫韋應物柳宗元
、本朝王荊公蘇黃妙處,皆心得神解。〕,無乃過乎!師川作《畫虎行》,末章云:
憶昔予頑少小時,先生教誦荊公詩。即今耆舊無新語,尚有廬山病可師。
不知何故愛其詩如是也。《丹陽集》同上卷四

■元和十一年六月,武元衡將朝,夜漏未盡三刻,騎出裡門,遇盜,薨於牆下。許孟
容謂國相橫屍而盜不得,為朝廷恥,遂下詔募捕,竟得。始得張晏者,王承宗所遣;
訾珍者,李師道所遣也。初,元衡策李錡之必反,已而錡果反就誅。由是諸鎮桀驁者
皆不自安,以致於是。劉夢得有《代靖安佳人怨》詩云:
寶馬鳴珂踏曉塵,魚文匕首犯車茵。適來行哭裡門外,昨夜畫堂歌舞人。
又云:
秉燭朝天遂不回,路人彈指望高台。牆東便是傷心地,夜夜秋螢飛去來。
余考夢得為司馬時,朝廷欲澡濯補郡,而元衡執政,乃格不行。夢得作詩傷之,而托
於靖安佳人,其傷之也乃所以快之歟!《韻語陽秋》卷三

■黃庶字亞夫,嘗有《怪石》一絕傳於世,云:
山鬼水怪著薜荔,天祿辟邪眠莓苔。鉤簾坐對心語口,曾見漢家池館來。
人士膾炙以為奇作。唐張碧詩亦不多見,嘗有《池上怪石》詩云:
寒姿數片奇突兀,曾作秋江秋水骨。先生應是厭風雷,著向池邊塞龍窟。
我來池上傾酒樽,半酣書破青煙痕。參差翠縷擺不落,筆頭驚怪黏秋雲。
我聞吳中項容水,邀得將來倚松下。鋪卻雙繒直道難,掉首空歸不成畫。

二詩殆未易甲乙也。同上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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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卷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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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直謂陳後山〔學詩如學道。〕,此豈尋常雕章繪句者之可擬哉!客有謂余言:後
山詩其要在於點化杜甫語爾。杜云:
〔昨夜月同行。〕,後山則云:〔勤勤有月與同歸。〕。杜云:
〔林昏罷幽磬。〕,後山則云:〔林昏出幽磬。〕。杜云:
〔古人日已遠。〕,後山則云:〔斯人日已遠。〕。杜云:
〔中原鼓角悲。〕,後山則云:〔風連鼓角悲。〕。杜云:
〔暗飛螢自照。〕,後山則云:〔飛螢元失照。〕。杜云:
〔更覺追隨盡。〕,後山則云:〔林湖更覺追隨盡。〕。杜云:
〔文章千古事。〕,後山則曰:〔文章平日事。〕。杜云:
〔乾坤一腐儒。〕,後山則曰:〔乾坤著腐儒。〕。杜云:
〔孤城隱霧深。〕,後山則曰:〔寒城著霧深。〕。杜云:
〔寒花只暫香。〕,後山則曰:〔寒花只自香。〕。如此類甚多,豈非點化老杜之語
而成者?余謂不然。後山詩格律高古,真所謂〔碌碌盆盎中,見此古罍洗。〕者,用
語相同,乃是讀少陵詩熟,不覺在其筆下,又何足以病公?
《丹陽集》《韻語陽秋》卷二

■《南史》載孝武嘗問顏延之曰:〔謝莊《月賦》何如?〕答曰:〔莊始知『隔千里
兮共明月』。〕帝召莊,以延之語語之,莊應聲曰:〔延之作《秋胡詩》,始知『生
為久離別,沒為長不歸』。〕《典論》云:〔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同上

■連綿字不可挑轉用,詩人間有挑轉用者,非為平仄所牽,則為韻所牽也。羅昭諫以
〔泬寥〕為〔寥泬〕,是為平仄所牽。《秋風生桂枝》詩所謂〔寥泬工夫大。〕是也
。又以〔汍瀾〕為〔瀾汍〕,是為韻所牽,哭《孫員外詩》所謂〔故侯何在淚瀾汍。
〕是也。《韻語陽秋》卷二

■方干詩清潤小巧,蓋未升曹、劉之堂,或者取之太過,余未曉也。王贊嘗稱之曰:
〔鋟肌滌骨,冰瑩霞絢;嘉餚自將,不吮餘雋。麗不芬葩,苦不臞棘;當其得志,倏
與神會。〕孫郃嘗稱之曰:〔其秀也,仙蕊於常花;其鳴也,靈鼉於眾響。〕觀其所
作《登靈隱峰》詩云:
〔山疊雲霞際,川傾世界東。〕《送喻坦之》詩云:
〔風塵辭帝里,舟楫到山林。〕此真兒童語也。《寄喻鳧》云:
〔寒蕪隨楚盡,落葉渡淮稀。〕而《送喻坦之下第》又云:
〔過楚寒方盡,浮淮月正沉。〕《贈路明府》詩云:
〔吟成五字句,用破一生心。〕而《贈喻鳧》又云:
〔才吟五字句,又白幾莖鬚。〕《湖心寺中島》云:
〔雪折停猿樹,花藏浴鶴泉。〕而《寄越上人》又云:
〔窗接停猿樹,巖飛浴鶴泉。〕《於使君詩》云:
〔月中倚棹吟漁浦,花底垂鞭醉鳳城。〕而《送伍秀才》詩又云:
〔倚棹寒吟漁浦月,垂鞭醉入鳳城春。〕觀其語言重疊,有以見其窘也。至於〔野渡
波搖月,空城雨翳鍾。〕;〔白猿垂樹窗邊月,紅鯉驚鉤竹外溪。〕;〔義行相識處
,貧過少年時。〕等句,誠無愧於孫、王所賞。同上

■杜甫讀蘇渙詩則曰:〔余髮喜卻變,白間生黑絲。〕高適《觀陳十六史碑》則曰:
〔我來觀雅制,慷慨變毛髮。〕《韻語陽秋》卷二

■李長吉云:〔我生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謝如枯蘭。〕至二十七而卒。陳無己《除夜
》詩云:
七十已強半,所餘能幾何!遙知暮夜促,更覺後生多。
至四十九而卒。語意不祥如此,豈神明者先授之耶?《丹陽集》《韻語陽秋》卷二

■老杜賦《螢火》詩云:
幸因腐草出,敢近太陽飛?未足臨書卷,時能點客衣。
似譏當時閹人用事於人君之前,不能主張文儒,而乃如青蠅之點素也。說者乃謂喻小
有才而侵侮大德,豈不誤哉!羅隱竊取其意,乃曰:
不思曾腐草,便擬倚孤光。若道通文翰,車公照肯長!
其視前作愧矣。同上

■《錢起集》前八卷,後五卷。鮑欽止謂昭宗時有中書舍人錢珝,亦起之諸孫。今起
集中恐亦有珝所作者。余初未知其所據也。比見《前集》中有《同程七早入中書》一
篇云:
不意雲霄能自致,空驚鵷鷺忽相隨。臘雪新睛百子殿,春風欲上萬年枝。
《和王員外雪晴早朝》詩:
紫微晴雪帶恩光,繞仗偏隨鵷鷺行。長信月留寧避曉,宜春花滿不飛香。
二詩皆珝所作無疑,蓋起未嘗入中書也。集中又有《登彭阻樓》一詩,而《薛能集》
亦載,則知所編甚駁也。同上

■陳去非嘗謂余言,唐人皆苦思作詩,所謂〔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鬚。〕,〔句向
夜深得,心從天外歸。〕,〔吟成五字句,用破一生心。〕,〔蟾蜍影裡清吟苦,舴
艋舟中白髮生。〕之類是也。故造語皆工,得句皆奇,但韻格不高,故不能參少陵之
逸步。後之學詩者,倘或能取唐人語而掇入少陵繩墨步驟中,此連胸之術也。余嘗以
此語似葉少蘊。少蘊云:〔李益詩云:『開門風動竹,疑是故人來。』沈亞之詩云:
『徘徊花上月,虛度可憐宵。』皆佳句也。鄭谷掇取而用之,乃云:『睡輕可忍風敲
竹,飲散那堪月在花!』真可與李沈作僕奴。〕由是論之,作詩者興致先自高遠,則
去非之言可用;倘不然,便與鄭都官無異。同上

■荊公嘗有詩云:〔功謝蕭規慚漢第,恩從隗始詫燕台。〕或謂公曰:〔蕭何萬世之
功,則功字固有來處,若恩字則未見有出也。〕荊公答曰:〔《韓集鬥雞聯句》孟郊
云:『受恩慚始隗。』。〕則知荊公詩用法之嚴如此。然〔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
闥送青來。〕之句,乃以樊噲排闥事對護田,豈護田亦有所出耶?有好事者為余言,
一日有人面稱公詩,謂〔自喜田園安五柳,但嫌屍祝擾庚桑。〕以為的對。公笑曰:
〔伊但知柳對桑為的對,然庚亦是數,蓋以十日數之也。〕余謂荊公未必有此意。使
果如好事者之說,則作詩步驟亦太拘窘矣。錢起《送屈突司馬》詩云:〔星飛龐統驥
,箭發魯連書。〕人多稱其工。餘恨龐統驥出處無星字,而魯連書有箭字也。《趙給
事中晚歸不遇》詩:〔忽看童子掃花處,始愧夕郎題鳳來。〕前句不用事,後句用二
事,皆非律也。《丹陽集》同上

■詩家有換骨法,謂用古人意而點化之使加工也。李白詩云:〔白髮三千丈,緣愁似
個長。〕荊公點化之則云:〔繰成白髮三千丈。〕劉禹錫云:〔遙望洞庭湖水面,白
銀盤裡一青螺。〕山谷點化之則云:〔可惜不當湖水面,銀山堆裡看青山。〕孔稚圭
《白苧歌》云:〔山虛鐘響徹。〕山谷點化之則云:〔山空響管弦。〕盧仝詩云:〔
草石是親情。〕山谷點化之則云:〔小山作友明,香草當姬妾。〕學詩者不可不知此
同上

■沈存中云:〔退之《城南聯句》云:『竹影金瑣碎。』金瑣碎者,日光也,恨句中
無日字爾。〕余謂不然,杜子美云:〔老身倦馬河堤永,踏盡黃榆綠槐影。〕亦何必
用日字!作詩正欲如此。《葛常之》同上

■自古工詩者,未嘗無興也,觀物有感焉則有興。今之作詩者,以興近乎訕也,故不
敢作,而詩之一義廢矣。老杜《萵苣》詩云:
兩旬不甲拆,空惜埋泥滓。野莧迷汝來,宗生實於此。
皆興小人盛而掩抑君子也。至高適《題張處士菜園》則云:
耕地桑柘間,地肥菜常熟。為問葵藿資,何如廟堂肉?
則近乎訕矣。作詩者苟知興之與訕異,始可以言詩矣。同上

■高適《別鄭處士》云:〔興來無不愜,才大亦何傷!〕《寄孟五》詩云:〔秋氣落
窮巷,離憂兼暮蟬。〕《送蕭十八》云:〔常苦古人遠,今見斯人古。〕《題陸少府
書齋》云:〔散帙至棲鳥,明燈留故人。〕皆佳句也。《上陳左相》:〔天地莊生馬
,江湖范蠡舟。〕亦有含蓄。但莊子謂〔天地一指,萬物一馬。〕,而以天地為馬,
則誤矣。並同上

■山谷詩多用稻田衲,亦云田衣。王摩詰詩云:〔乞飯從香積,裁衣學水田。〕又云
:〔手巾花淨,香帔稻畦成。〕豈用是耶?《丹陽集》同上

■晉張翰憶吳中蓴菜鱸膾而歸,而高適屢作越上用:如《送崔功曹赴越》云:〔今朝
欲乘興,隨爾食鱸魚。〕《送李九赴越》云:〔鏡水君所憶,蓴羹余舊便。〕人以為
疑。余考《地理志》:漢吳縣隸今會稽郡,則以鱸魚作越上亦無傷也。
《韻語陽秋》卷二

■魯直謂東坡作詩未知句法。而東坡《題魯直詩》云:〔每見魯直詩未嘗不絕倒。然
此卷語甚妙,而殆非悠悠者可識。能絕倒者已是可人。〕又云:〔讀魯直詩,如見魯
仲連、李太白,不敢復論鄙事。雖若不適用,然不為無補。〕如此題識,其許之乎?
其譏之也?魯直酷愛陳無己詩,而東坡亦不深許。魯直為無己揚譽無所不至,而無己
乃謂人言〔我語勝黃語。〕,何耶!同上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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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 09:36 | 显示全部楼层
後集卷一十四
評史門
■安祿山反,永王璘有窺江左之意,子勸其取金陵。史稱薛謬、李台卿等為璘謀主
,而不及李白。《白傳》止言永王璘闢為府僚,璘起兵,遂逃還彭澤。審爾,則白非
深於璘者。及觀《白集》有《永王東巡歌》十一首,乃曰:〔初從雲夢開朱邸,更取
金陵作小山。〕又云:〔我王樓艦輕秦漢,卻似天皇欲度遼。〕若非贊其逆謀,則必
無是語矣。白既流夜郎,有《書懷》詩云:
半夜水軍來,潯陽滿旌旃。空名適自誤,迫脅上樓船。
徒賜五百金,棄之若浮煙。辭官不受賞,翻謫夜郎天。

宋中丞《薦白啟》云:〔遇永王東巡,脅行中道。〕乃用白《述懷》意,以抆拭其過
爾。孔巢父亦為永王所辟,巢父察其必敗,潔身潛遁,由是知名。使白如巢父之計,
則安得有夜郎之謫哉!老杜《送巢父歸江東》云:〔巢父掉頭不肯住,東將入海隨煙
霧。〕其序云:〔兼呈李白。〕,恐不能無微意也。《黃常明》《韻語陽秋》卷九

■唐穆宗時,令狐楚為相,為景陵使,以傭錢獻羨余,怨聲載路,致有衡州之貶。觀
《發潭州寄李寧常侍》詩云:
君今侍紫垣,我已墮青天。委廢從茲日,旋歸在幾年!
又有《答竇鞏中丞》詩末句云:〔何年相贈答,卻得在中台?〕亦可見其去國慘傷之
情矣。孔子曰:〔苟患失之,無所不至。〕其楚之謂乎?觀甘露之事則可見矣。當是
時也,王涯等被繫神策,仇士良白涯與李訓謀逆,將立鄭注。楚時以舊相在闕下,文
宗召楚至,帝對楚悲憤,因付涯訊牒曰:〔果涯書耶?〕楚曰:〔然涯誠有謀,罪應
死。〕嗚呼,觀望腐夫閹人而誣置人於死地,楚忍為是乎?《甘露野史》乃言尚賴舊
相令狐楚獨為辯明。若以史為證,則《野史》之言未必公也。同上

■杜牧之作《李和鼎》詩云:
鵬鳥飛來庚子直,謫去日蝕辛卯年。由來枉死賢才士,消長相持勢自然。
蓋言鄭注事也。方是時,和鼎論注不可為相,旋致貶謫,故牧之作詩痛之如此。議者
謂辛卯年在憲宗之時,而憲宗未嘗謫李甘,李甘仕文宗之時,而文宗時無辛卯也。豈
牧之誤乎!余謂牧之所云,非謂實庚子辛卯也。鵬集於舍,班固書庚子之日;日有蝕
之,詩人有辛卯之詠,借是事以明李甘之冤爾。同上

■《杜牧之集》有《李給事詩二首》,其中有〔紛紜白晝驚千古,鐵鑕朱殷幾一空。
〕之句,謂鄭注甘露之事也。又有〔可憐劉校尉,曾訟石中書。〕之句,牧之自注云
:〔給事曾忤仇士良。〕人遂以為給事者李石也。余嘗考之,李石雖嘗為給事,然劾
鄭注之事,史所不載,雖載語言忤仇士良,然亦在石拜相之後。石既拜相,則牧之詩
題不應以給事為稱,其非李石明矣。當時惟有李中敏與牧之厚善,嘗因旱,欲乞斬注
以申宋申錫之冤。帝不省,遂以病告歸穎陽,今牧之有〔元禮去歸緱氏學。〕之句,
牧之自注云:〔因論鄭注告歸穎陽。〕又史云:注誅,遷給事。其後仇士良以開府蔭
其子,中敏曰:〔內謁者安得有子!〕士良慚恚,由是復棄官去。由是論之,則是中
敏無疑矣。同上

■唐太和末,閹尹恣橫,天子以擁虛器為恥,而元和逆黨未討,帝欲夷絕其類。李訓
謂在位操權者皆碌碌,獨鄭注可共事,遂同心以謀。已而殺陳宏志於青泥驛,相繼王
守澄、楊承和、韋元素、王踐言皆不保首領。又斸崔潭峻之棺而鞭其屍,剪除逆黨幾
盡,亦可謂壯矣。意欲誅宦尹乃復河湟,歸河朔諸鎮,天子向之。鄭注雖招權納賄,
然出節度隴右,欲因王守澄之葬,乘群宦臨送以鎮兵悉誅之,謀亦未必不善。會李訓
先五日舉事,遂成甘露之禍。世以成敗論人物,故訓、注不得為忠。至李德裕謂不可
與徒隸齒,亦太甚矣。按唐史,李甘與李中敏皆嘗論鄭注不可為相,故甘有封州之謫
,而中敏有穎陽之歸。杜牧之贈甘詩云:
太和八九年,訓注極虓虎。吾君不省覺,二凶日威武。
喧喧皆傳言,明辰相登注。和鼎顧予云:我死有處所。
明日詔書下,謫斥南荒去。

又有贈中敏詩云:
元禮去歸緱氏學,江充來見犬台宮。曲突徙薪人不會,海邊今作釣魚翁。
蓋深痛二公之言不行,而訓、注得恣其謀也。蓋當是時仇士良竊國柄,勢焰薰灼,士
大夫於議論之間不敢以訓、注為是,以賈殺身之禍,故牧之之詩如此。烏乎,東漢之
季,柄在宦官,陳蕃之徒,以忠勇之資,謀殪其黨,而事亦不遂。史載其名,殆如日
星。而訓、注以當時士夫畏懾士良輩,遂加以奸凶之目,而史亦以為亂人,萬世之下
,無以自白,其深可痛惜哉。余家舊藏《甘露野史》二卷及《乙卯記》一卷,二書之
說時相矛盾。《甘露野史》言上令訓等誅宦官,事覺反為所擒,而《乙卯記》乃謂訓
等有逆謀。蓋《甘露史》出於朝廷公論而《乙卯記》附會士良之私情也。《乙卯記》
後有朱實跋尾數百言,以《乙卯》所記為非是,其說與《野史》同,余故表而出 之。
《葛常之》同上

■三良以身殉秦繆之葬,《黃鳥》之詩哀之,序詩者謂國人刺繆公以人從死,則咎在
秦繆而不在三良矣。王仲宣云:
結髮事明君,受恩良不資。臨歿要之死,焉得不相隨!
陶元亮云:〔厚恩固難忘,君命安可違?〕是皆不以三良之死為非也。至李德裕則謂
社稷死則死之,不可許之死,欲與梁丘據、安陵君同譏,則是罪三良之死非其所矣。
然君命之於前,而眾驅之於後,為三良者雖欲不死,得乎?唯柳子厚云:
疾病命固亂,魏氏言有章。從邪陷厥父,吾欲討彼狂。
使康公能如魏顆不用亂命,則豈至陷父於不義如此哉!東坡《和陶》亦云:
顧命有治亂,臣子得從違。魏顆真孝愛,三良安足希!
似與柳子之論合,而《過秦繆墓》詩乃云:
繆公生不誅孟明,豈有死之日,而忍用其良?
乃知三子殉公意,亦如齊之二子從田橫。

則又言三良之殉非繆公之意也。〕同上

■韋蘇州《睢陽感懷》詩有曰:〔宿將降賊庭,儒生獨全義。〕宿將謂許遠,儒生謂
張巡也。蓋當時物議以為巡死而遠就虜,疑遠畏死,辭服於賊,故應物云爾。然韓愈
嘗有言曰:〔遠誠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愛之肉,以與賊抗而不降乎?〕斯
言得矣。巡死後,賊將生致遠於偃師,遠亦以不屈死。則是遠亦終死賊也。同上

■李義山詩云:
本為留侯慕赤松,漢廷方識紫芝翁。蕭何只解追韓信,豈得虛當第一功!
是以蕭何功在張良下也。王元之詩云:
紀信生降為沛公,草荒孤壘想英風。漢家青史緣何事,卻道蕭何第一功?
是以蕭何功在紀信下也。余謂炎漢創業,何為宗臣,高祖設指縱之喻盡之矣。他人豈
容議耶?同上

■盜殺武元衡也,白樂天為京兆掾,初非言責,而請捕盜以必得為期。時宰惡其出位
,坐賦《新井篇》逐之九江。故因聞琵琶乃有天涯流落之感,至於淚濕青衫之上,何
憊如此哉!余先文康公嘗有詩云:
平生趣操號安恬,退亦恬然進不貪。何事潯陽恨遷謫,輕將清淚濕青衫!
又云:
及泉曾改莊公誓,勝母終回曾子車。素綆銀床堪淚墮,更能賦詠獨何如?
同上

■左太沖、陶淵明皆有荊軻之詠,太沖則曰:〔雖無壯士節,與世亦殊倫。〕淵明則
曰:〔惜哉劍術疏,奇功遂不成。〕是皆以成敗論人者也。余謂荊軻功之不成,不在
荊軻而在秦舞陽;不在秦舞陽而在燕太子。舞陽之行,軻固心疑其人,不欲與之共事
,欲待他客與俱。而太子督之不已,軻不得已遂去。故羽歌悲愴,自知功之不成,已
而果膏刃秦庭,當時固已惜之。然概之於義,雖得秦王之首,於燕亦未能保終吉也。
故楊子云:〔荊軻為丹奉於期之首、燕督亢之圖,入不測之秦,實刺客之靡也,焉可
謂之義也!〕可謂善論軻者。同上

■漢文欲輕刑而反重,議者以為失本惠而傷吾仁固也。或又咎帝短喪為傷於孝。予觀
遺詔,率皆言為己損制,未嘗使士庶皆短喪也。厥後丞相翟方進與薛宣服母喪皆三十
六日而除。而顏師古注云:漢制,自文帝遺詔,國家遵以為常。則咎不在文帝矣。而
王荊公詩云:
輕刑死人眾,喪短生者偷。仁孝自此薄,哀哉不能謀。
〔輕刑死人眾。〕,則固然矣。〔短喪生者偷。〕,則似誣文帝也。俱同上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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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卷一十五
評史門
■老杜《北征》詩云:
憶昨狼狽初,事與古先別。不聞夏商衰,中自誅褒妲。
其意謂明皇英斷,自誅妃子,與夏、商之誅褒、妲不同。老杜此語,出於愛君而曲文
其過,非至公之論也。白樂天詩云:〔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非逼迫
而何哉!然明皇能割一己之愛,使六軍之情帖然,亦可謂知所輕重矣。故前輩有詩云
:〔畢竟聖明天子事,景陽赴井是何人。〕《丹陽集》《韻語陽秋》卷十九

■晉盧諶先為劉琨從事中郎將,段匹磾領幽州,求諶為別駕。故琨《答諶》詩云:〔
情滿伊何,蘭桂移植。茂彼春林,瘁此秋棘。〕言諶棄己而就匹磾也。厥後琨命箕淡
攻石勒,一軍皆沒,由是窮蹙不能自守,乃率眾赴匹磾。繼為匹磾所拘,知其必死矣
,豈無望於諶哉?觀《再贈諶》云:〔朱實隕勁風,繁英落素秋。〕〔何意百煉鋼,
化為繞指柔。〕其詩托意欲以激諶而救其急,而諶殊不顧也。琨既被害,諶始上表以
雪其冤,終亦何所補耶?《丹陽集》同上卷七

■漢元帝時弘恭、石顯用事,京房、劉向皆深嫉之。嘗上書力詆,蓋薰蕕冰炭不能以
共處,理之必然也。然房欲淮陽王為己助,代王作《求朝奏章》,向令外親上疏,謂
小人在朝以致地動。雖嫉惡之心切,然於忠實亦少貶矣。使二子果輸忠於漢,當明目
張膽論至再三可也。何暇為身謀而假之於他人哉!故荊公詩云:
京房劉向各稱忠,詔獄當年跡自窮。畢竟論心異恭顯,不妨迷國略相同。
後之論人物者,倘取其心而略其跡則善矣。《韻語陽秋》卷八

■張祜《觀狄梁公傳》詩云:
失運廬陵厄,乘時武后尊。五丁扶造化,一柱正乾坤。
而山谷有〔鯨波橫流砥柱,虎口舌國宗臣。〕之句,可謂善論仁傑者。余謂仁傑不畏
武后羅織之獄、三族之夷,強犯逆鱗,敢以廬陵王為請者;非特天資忠義,亦以先得
武后之心故也。且張易之昌宗,后之嬖臣也。欲歸廬陵,事大體重,非二嬖之言,后
孰信之?吉頊能以危言撼二嬖,陳易弔為賀之計,故二嬖敢從容以請,而后意遂定,
於是仁傑之諫得行。卒之遣徐彥伯迎廬陵王於房州者,由仁傑之言也。故史援呂溫之
言稱之曰:〔取日虞淵,洗光咸池,潛授五龍,夾之以飛。〕烏乎,仁傑其忠且賢哉
!按《仁傑傳》,始后欲立武三思,而《李昭德傳》乃云洛陽人王慶之請以武承嗣為
皇太子,昭德力爭。今考三思本傳不載為皇太子之說,而《承嗣傳》云,洛州人請立
承嗣為皇太子,岑長倩、格輔元皆爭不從,而不及昭德,豈有抵牾耶?同上

■裴度在朝,憲宗委任不疑,使破三賊。已而吳元濟授首;王承宗割二州,遣子入侍
;李師道被擒。兩河諸侯,忠者懷,強者畏。克融、廷湊皆不敢驁。勳烈之盛,一時
無與比肩者。惟李義山指為聖相,詩曰:〔帝得聖相相曰度。〕又曰:〔嗚呼聖皇及
聖相。〕亦過矣哉,荀卿曰:得聖臣者帝,若舜、禹、伊尹、周公皆聖臣也。謂四人
為聖臣則可,謂裴度為聖相,其可哉?同上卷三

■唐明皇以英銳身致極治,以荒淫身致極亂。自古人君成敗之速未有如明皇者。鄭毅
夫詩云:
四海不搖草,九重藏禍根。十年傲堯舜,一笑破乾坤。
蓋是意也。開元之盛能致兵寢刑措之治者,實姚、宋輔政之功,明皇可以無疑矣。不
三四年,遽使去位。及李林甫用事,則盤旋糾固至十八九年,敗國蠹賢,無所不至。
猶以為未足也,晚年顧力士曰:〔海內無事,朕將吐納導引,以天下事付林甫。〕天
下安得而不亂乎!並同上卷七

■史載宋之問、冉祖雍並賜死於桂州。之問得詔震汗,不引決。祖雍請於使者曰:〔
之問有妻子,幸聽訣。〕使者許之,而之問荒悸不能處家事。及考之文集,有《登大
庾嶺》詩云:〔兄弟遠謫居,妻子咸異域。〕則之問赴貶時未嘗以妻子行也。又有《
發籐州》及《昭州》二詩,二州皆在桂州之南,則賜死之地非桂州明矣。豈史之誤歟
《丹陽集》同上卷六

■漢高祖置酒沛宮,酒酣擊築自歌曰: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時帝有天下已十二年,當思耆艾賢德與共維持,獨專意猛士何哉?豈馬上三尺嫚罵,
餘態未易遽革耶?治道終以霸雜蓋有由然。其前年下詔曰:〔賢士大夫吾能尊顯之。
〕是年下詔曰:〔與天下之賢豪士大夫同安輯之。〕竊謂播告之辭,乃秉筆代言,非
若耳熱之歌,乃中心所欲也。溪詩話》卷一

■許汜不為陳元龍所禮,嘗與劉備稱之。備曰:〔君有國士名望,無救世意,而求田
問舍,言無可採,何緣當與君語?如小人欲臥百尺樓,臥君於地,何但上下床之間耶
?〕然介甫屢用之:〔求田問舍轉無成。〕〔更覺求田問舍遲。〕《讀蜀志》曰:〔
無人語與劉玄德,問舍求田意最高。〕又有《遊西霞庵》云:〔求田此山下,終欲忤
陳登。〕豈非力欲轉此一重案歟!同上卷二

■老杜《北征》詩云:
經年至茅屋,妻子衣百結。慟哭松聲回,悲泉共幽咽。
平生所嬌兒,顏色白勝雪,見爺背面啼,垢膩腳不襪。

方是時,杜方脫身於萬死一生之地,得見妻兒,其情如是。洎至秦中,則有〔曬藥能
無婦,應門亦有兒。〕之句。至成都則有〔老妻憂坐痺,幼女問頭風。〕之句。觀其
情悰,已非《北征》時比也。及觀《進艇》詩則曰:〔晝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
清江。〕《江村》詩則曰:〔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其優遊愉悅之情
,見於嬉戲之間,則又異於在秦益時矣。《葛常之》《韻語陽秋》卷十

■白樂天作《八漸偈》云:〔苦既非真,悲亦是假。〕則世間悲歡人我,必能忘情。
始憲宗欲以樂天為刺史,王涯以資淺為言,遂得江州司馬。及涯敗,作詩快之,有〔
當君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往時。〕之句。李德裕與樂天不見有隙,德裕貶崖州,
亦作三絕快之。其一篇云:
樂天嘗任蘇州日,要勒須教用禮儀。從此結成千萬恨,今朝果中白家詩。
蓋嘗以唐史考之。樂天卒於會昌之初,武宗時也。而德裕之貶,乃在宣宗大中年。則
德裕之貶,樂天死已久,非樂天之詩明矣。以是准之,快王涯之句恐亦未必然也。
《韻語陽秋》卷二十

■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非龍非螭,非虎非羆。所獲霸王之輔。〕於是果遇
太公於渭水之陽,載與俱歸。此司馬遷之說也。文王至磻溪,見呂尚釣,鉤得玉璜,
刻曰:〔姬受命,呂佐檢,德合於今昌來提。〕此《尚書大傳》之說也。太公釣於滋
泉,文王得而王。此呂不韋之說也。呂望年七十,釣於渭渚。初下得鮒,次得鯉,刳
腹得書,書文曰:〔呂望封於齊。〕此劉向之說也。太公避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
作,興曰:〔盍歸乎來。〕〔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歲。若太公望則見而知之。
〕此孟子之說也。是數說者,皆言天產英輔以興周,蓋非碌碌佐命者之可擬。而司馬
遷乃摭或者之論,謂西伯拘羑里,散宜生、閎夭招呂尚求美女奇物獻於紂而贖西伯 。
西伯既脫,三人又陽謀修德以傾商政。此豈所以待太公也哉?歐陽詹云:
論兵去商虐,講德興周道。屠沽未遇時,何異斯川老?
余比赴官宜春,於壽昌道中見壁間題一詩云:
漁翁何事亦從戎,變化神奇抵掌中。莫道直鉤無所取,渭川一釣得三公。
一以為傾商政,一以為釣三公,皆非知聖賢者。《韻語陽秋》卷八

■李太白《至邯鄲登城樓》詩云:
提攜褲中兒,杵臼及程嬰。空孤獻白刃,必死耀丹誠。
是有取於二子甚重。褲中兒謂趙武也。然司馬遷作趙晉二世家自相矛盾。左氏所書又
復不同,將何以取信於後世耶?《晉世家》之說曰:景公十七年誅趙同、趙括,令庶
子武為後。《趙世家》之說曰:景公三年,屠岸賈攻殺趙朔趙括等。朔之友人程嬰匿
趙武於山中。至十五年,景公有疾立趙武。左氏之說曰:魯成公八年:〔六月,晉討
趙同、趙括,武從姬氏畜於公宮。以其田與祁奚。韓厥言於晉侯曰:『成季之勳,宣
孟之忠,無後,為善者懼矣。』。〕〔乃立武而反其田。〕按成公八年即晉景公十七
年也。或云匿武於山中,或云畜武於宮中;或云十五年而後立武,或云未逾月而立武
:皆未知所據也。同上卷七

■楊雄之跡,曲諂新室,議之者眾矣,此置而不論。雄之心如何哉?觀《法言》之書
,似未明乎大道之旨也。王荊公乃深許之,何耶?詩云:〔寥寥鄒魯後,於此歸先覺
。〕又云:〔儒者陵夷此道窮,千秋止有一楊雄。〕又云:〔道真沉溺九流渾,獨溯
頹波討得源。〕又云:
揚雲平生人莫知,知者乃獨稱其辭。今尊子者皆是,得子心亦無幾。
是以聖人許雄也。東坡謂雄以艱深之辭文淺易之說,與公矛盾矣。同上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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